當白十二再度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與睡了太久的人一樣,他是被渴醒的,同樣,因為睡了太久,他的頭,此時有些昏沉,不過一睜開眼,便看到朱瑾萱一臉擔憂的趴在自己床前,除了疲憊,沒有半點受傷的模樣後,他的心中不由的長出一口氣。
雖然他是在聽到錦衣衛那些喜歡和警匪片裏的差人一樣姍姍來遲的馬蹄聲之後,才終於因為那口氣泄了之後,眼前一黑倒下去,人事不知的,但只有現在親眼見到了朱瑾萱安然無恙之後,他才終於能夠徹底放下心來。
就如同朱瑾萱在看到白十二為了救她,終於體力不支,倒下昏迷之後,陷入深深的自責一樣,白十二在見到朱瑾萱陷入危機之時,同樣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後悔。
因為木易行手下那些人在發現了他們人數不多,又找到了木易行積存多年的財寶之後,心中定然是會不甘心,進而糾集起大量的人手前來試圖奪回這些財寶的。
這一點,白十二早在找到了那些財寶之後便已經想到了,但他太過自負,以及對敵人數量的預估不足,最終導致了他們一行人陷入了險地,朱瑾萱更是差點就香消玉殞了。
若非是錦衣衛的人及時趕到驚走了木易行的那些手下,只怕他們一行人就真的危險了。
。。。
「啊!你醒了!」
白十二試圖掀開被子下床找點水喝的動作,還是吵醒了趴在床邊的朱瑾萱,而睜開眼後看到已經坐起來的白十二,朱瑾萱頓時驚喜的叫出聲來。
「嗯,連累萱兒你擔。。。」
白十二只得張開乾涸的嘴唇,勉強開口,用略顯嘶啞的聲音說道。
「太好了,你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不過,還未等他說完,朱瑾萱便像是終於從剛甦醒過來的茫然之中醒悟過來一樣,猛地抱住了白十二,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打斷了白十二。
「好了好了,我沒事了,你不用害怕了。」
白十二也只能又是無奈又是感動的費力抬起手臂,輕輕的拍着她的頭,安慰着她。
「倒是你再不放開我,我可就要被你勒的窒息而死了。」
不過,見朱瑾萱久久不願放開自己,口中饑渴感實在有些受不了的白十二,只得用玩笑的口吻,在她耳邊再度開口說道。
「啊?!」
但朱瑾萱卻顯然將這句玩笑當真了,伴隨着一聲驚呼,連忙鬆開了白十二,一臉擔憂的看着他,不過,在看到他臉上那熟悉的笑容之後,她才知道白十二是在說笑。
心中先是閃過一絲羞惱,但馬上在想到了剛剛自己那有些過於「熱情」的動作之後,她的臉不由的紅了起來。
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沒有害羞的低下頭或轉過去去,而是頂着一張好似紅蘋果一般的臉蛋,繼續看着白十二,好似要將他的身影印在眼底,刻在心上一般。
「好了,不要再看了,以後這張臉你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的看。」
倒是白十二被她這樣盯着,莫名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開口調侃起來,生怕自己的害羞被她看出來。
「不過,要是你再不給我倒杯水來,恐怕你以後就真的再也看不到我了。」
「啊?哦,我這就去。」
朱瑾萱臉上一慌,繼而心中忍不住自責:
自己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
「咕咚咕咚!」
「啊,舒服!」
差不多將整壺茶水灌進肚子之中後,白十二忍不住張開嘴發出一聲感嘆。
他這一生之中,還從沒有像現在這般覺得這略帶苦澀的茶水竟然會這般美味。
「你餓了嗎。我現在就讓人送一鍋粥過來吧。」
見白十二一口氣將整壺茶水都喝下肚,朱瑾萱心中不由的愈發自責,伸手接過空空的茶壺之後,連忙開口詢問道。
「這個先不忙。」
雖然肚子的確感覺十分飢餓,但相比起口渴,這種不過兩頓沒吃的飢餓感,他還能忍受。
「還是先和我說說昨夜我昏過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哦,好。」
朱瑾萱聞言點了點頭,將茶壺放在了桌上之後,做到床邊,開始向白十二詳細說起來昨夜他昏迷之後發生的一切。
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那些馬蹄聲的確是錦衣衛百戶鄭一象帶着一眾手下騎馬趕到時所發出的聲音。
也正是因為有馬匹帶路,他們才能比原本預計的時間快了近一倍,在大火燃起之後,只用了不到三刻鐘的時間便及時趕到。
而待到鄭一象等人趕到之後,木易行的手下們早已鑽入了山林之中,儘管鄭一象在從彭震雷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立刻親自帶隊沿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失望而回。
「文泰來怎麼樣了?」
白十二突然想到了那個在趙達、王清殺向朱瑾萱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勇敢的頂了上去,阻礙了二人片刻的文泰來,臉上的笑容收斂。
他記得文泰來被趙清一腳踹中腹部,噴着血倒飛出去,人事不知。
「他被敵人打成了重傷,不過按照大夫的說法,他雖然臟腑受創,但沒有性命之危,努力調養個數月,就能恢復了。」
朱瑾萱對文泰來這個被白十二砍斷了一隻手之後,在面對那等危急情況之時,沒有拋下她,反而為了救她被重傷的江湖人,心中還是存着感激之情的。
「嘿,他這次也算是救駕有功,六扇門捕頭的位置應當是穩了。」
聽到文泰來還未死,白十二的臉上終於再度露出笑容。
「不過,這也是他應得的,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敢主動迎上那兩個一流高手,這一次,算是我看走了眼。」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白十二臉上的笑容,卻證明了他此刻有些口不對心,他的內心之中是對文泰來十分感激的。
畢竟若不是有文泰來勇敢的阻攔了趙達、王清片刻,也就沒有之後那麼多的後續了。
「對了,地窖里的那些銀子呢?」
問完了人,白十二終於帶着一臉期待的問起了昨夜一切故事的源頭——那批動人的財寶。
「彭震雷那個假正經不會真的把銀子都上繳給泉州府了吧?」
「上繳給泉州府怎麼了?」
一直細語軟糯的朱瑾萱,在聽到白十二的這話後,頓時忍不住柳眉倒豎,一臉不滿的質問道。
「這繳獲的贓款難道不應該上繳朝廷嗎?」
「應該,應該。」
白十二自然不敢和她硬頂,連忙一臉討好的對她說道。光顧着考慮銀子的問題,忘了眼前這位姑奶奶的另一重身份了。
「不過公主殿下啊,你看啊,這贓款是我們發現繳獲的,為此還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這總得有點補償吧,要不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誰還會去拼命啊。這你不能又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吧?」
「啐,一肚子歪理。」
朱瑾萱忍不住啐了一口,不過臉上的神情卻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你放心好了,那些銀子沒有上繳給泉州府。」
「嗯?」
白十二瞬間來了精神,可惜朱瑾萱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的精神萎靡了下來。
「不過那些銀子也沒有像你之前胡說八道的那樣,全部分了,那筆錢交給錦衣衛的人處理了。」
眼看着白十二在聽到這話後,立刻就想開口的模樣,朱瑾萱連忙再度開口,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你放心,有我寫給皇兄的親筆信在,他們不敢胡亂貪墨的。」
白十二忍不住撇撇嘴。
他真正關心的才不是什麼貪墨不貪墨呢。
「好了,你就不要再想那些銀子了。」
朱瑾萱如何能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有些好氣又好笑的對他開口說道。
「雖然沒有像你之前說的那樣,把銀子都分了,但是我也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吝嗇到不給馬兒吃草的地步。彭震雷他們都從那批財寶里拿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了。
其中彭震雷出力最大,文泰來身受重傷,他們二人都得到了五百兩銀子的獎賞,至於葉弼與鐵文斌、鐵文蘭三人,沒人也得到了三百兩銀子,前來援救的那些錦衣衛,按照職階不同,也得到了從二百兩到五十兩不等的獎賞。」
「嘁,最高的獎賞才五百兩啊!」
但白十二卻一臉嫌棄的模樣,似乎根本看不上。
「不過算了,那些傢伙膽子太小,就算分了他們幾千上萬兩銀子,只怕他們也會嫌這銀子扎手不敢要。」
「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無法無天嗎?連堂堂仙遊公主都敢拐走嗎?」
朱瑾萱似乎是看不慣他這般的態度,忍不住嬌哼一聲,面帶不滿的說道。
「嘿嘿。」
雖然白十二很想開口吐槽,明明是你這位公主自己貼上來的。
但他卻還沒有直到這種程度,這件事,畢竟他是得了大便宜的那一方,再繼續賣乖的話,就有些太過分了。
所以,他只是看着朱瑾萱,不發一言,只是,臉上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
「咳咳,不說這個了,連彭震雷、文泰來都能有五百兩銀子的獎賞,那殺了敵人兩個頭領數個嘍囉的我,獎賞是什麼?」
不過,眼看着朱瑾萱一臉羞怒的怒視着自己,白十二連忙乾咳幾聲,掩蓋一下臉上的得意,同時扯開話題,開口問道。
「呶。」
朱瑾萱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問題,所以早有準備,在他開口問出之後,便立刻站起身從床下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白十二看着這個木盒,先是忍不住一陣興奮,但馬上,他就覺得這個木盒似乎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柄劍是你之前從地窖之中找出來當兵器的,而且從昨夜的情況來看,這柄劍也很適合你使用。。。」
果然,朱瑾萱將那木盒一打開,白十二便見到了熟悉的難道身影。
「好吧,這柄劍倒也算是不錯了。」
伸手拿過熟悉的寶劍,白十二的臉上的神情實在算不上是開心。
「哼,不要不知足了,我可是專門讓錦衣衛的人找人驗過了,這柄劍可是用天外隕鐵打制的神兵,可不是銀子能衡量的。」
「這還是件無價之寶了?」
白十二有氣無力的看着朱瑾萱問道。
「那是自然。」
「那應該可以拿來當傳家寶了?」
「應該可以吧。」
並不知道白十二是什麼意思的朱瑾萱,頗有些奇怪的看着白十二。
「那就這一件傳家寶,將來若是我們生的孩子太多了,該怎麼分啊?萬一要是不夠分,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白十二一臉正經的開口再度問道,只是眼底的促狹與微微上翹的嘴角卻出賣了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不夠分,那就。。。呸!」
朱瑾萱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到白十二言語中的陷阱,忍不住順着白十二的話繼續說道,但開口之後卻馬上反應了過來,臉上瞬間升騰起了一陣紅霞,然後不禁將手上的木盒子砸向白十二,又啐了他一口,紅着臉跑了出去。
「不同你胡言亂語了,我去讓店家給你煮一碗粥來。」
。。。
在白十二與朱瑾萱在「暢想」未來的生活之時,鄭一象正守在藏有財寶的地窖旁,在他身邊,則是十數個手持強弩,嚴陣以待的錦衣衛。
在昨夜未能成功抓住木易行那些逃走的手下之後,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地窖之中的這巨大的財富。
兩度未能成功抓住犯人,這是巨大的失職,若是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難肯定逃不過處罰,但有了這數量驚人的銀子之後,情況顯然就不同了。
單單是將這些銀子送回應天入庫,就是一筆不小的功勞。
所以別說是泉州知府,就是福寧道、福建布政司的高官來了,他也絕不會將這筆銀子交出去的。
他雖然位卑權輕,抵不過這些高官的壓力,但他相信他的頂頭上司,千戶陳岩青是絕對會堅定的站在他身後為他撐腰的,就算陳岩青都頂不住,他也相信指揮使莫斌會堅定的站在他身後支持他,相反,若是他服軟了,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因此,在昨夜了解了情況之後,他便一直帶着手下守在這裏,一是防止木易行的那些手下不甘心之下去而復返,二也是為了防止有人來搶這份銀子,搶他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