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前來與方巽會和,正在監視方巽的東廠暗探們自然也是免不了心中一驚。
因為他們心中理所當然的將方巽當成了白十二的同夥,而在張似錦帶領下趕來的長白劍派弟子們自然也理所當然被進一步劃分到了白十二的同夥在之中。
好在他們心中還是清楚,關於朱瑾萱的真正身份,白十二是不可能告知給這些人知曉的,所以,雖然心中略顯驚慌,但還是及時的穩住了心神,只是將張似錦等人到來的情況向上稟報,沒有在驚慌之下選擇直接動手抓捕。
而張似錦此時也終於從方巽口中得知了外面監視着他們的那些暗探的身份。
「東廠?」
從方巽口中聽到的這兩個字,無疑讓張似錦與方巽久別重逢的好心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兄在消息之中不是說這一次對付那天衍門,其主力是朝廷的衙門,我們只要在旁協助就行,怎麼現在東廠的爪牙反而開始監視起我們來了,難不成,他們東廠想要獨佔這一次的功勞?」
連方巽都只能大致猜到東廠監視自己應該是因為失蹤的白十二,具體的情況卻一點都不清楚。
剛剛趕來的張似錦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其背後錯綜複雜的情況。於是,他的心中立刻生出了最「符合眼下這種情況的結論」,語氣也變得擔憂與為難起來。
他們長白劍派上下可不敢跟東廠這等龐然大物之間爭什麼功勞,更別提起什麼爭執了。
雖說暗地裏彼此之間吹牛之時總是喜歡貶低甚至臭罵東廠與錦衣衛這等皇帝的爪牙,但到了現實,他們還是能夠認清形勢,認清自己的斤兩的。
「小師弟你想岔了。」
而知道一些情況的方巽聽到張似錦擔憂的語氣後,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擺了擺手,解釋說道。
「對付天衍門的事情,六扇門才是主體,東廠與錦衣衛對這件事都關注不多,不久之前他們才因為另一件案子將得力人手派去南面,小師弟你太杞人憂天了。」
「呼,原來如此。」
聽到方巽的解釋,張似錦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那東廠的人為何要監視我們,不,監視六師兄你啊?」
但馬上,張似錦便再度驚疑的問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是以後再找機會與你分說吧。」
對這個問題,方巽自己都不甚清楚,自然無法回答,所以,他只能扯開話題。
「現在我還是先帶着你們前往六扇門衙門去拜見侯青侯總捕頭吧。今後若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等就要聽從侯總捕頭與六扇門的指揮了。」
「啊?難道那侯總捕頭不擔心我等會分潤六扇門的功勞嗎?」
雖然來之前因為方巽的消息,已經知道情況很不錯,盟友不少,但張似錦卻沒有想到竟然能夠直接歸於六扇門之下,受對方的總捕頭指揮。他原本還以為這一次只能和方巽一道幹些邊邊角角的活計呢。
畢竟在他看來,為了能夠說服門中長老與掌門,方巽應該是會將情況往好了說幾分的。
「這一點小師弟你就不用擔心了。」
看着一臉不敢相信的張似錦,方巽笑了起來,不過笑容卻帶上了幾分苦澀與無奈。
「我們長白劍派又非是那等能夠被朝廷與天子知曉名號的江湖名門大派,所以,我們做了什麼,對這件案子有多大的幫助,待到事情結束之後,不還是得看六扇門那邊如何稟報嗎?」
張似錦頓時醒悟過來。
的確,既然他們整個長白劍派都已經置身於六扇門領導之下了,那最後報上去的時候還不是看六扇門的總捕頭如何分潤功勞。
說到底,他們又非是東廠、錦衣衛這等能夠與六扇門平起平坐,能夠直接向上稟報的朝廷衙門。
說的難聽一點,他們就等同於是六扇門手中的一條獵犬。
對獵人來說,有可能會擔憂獵犬分潤最後的收穫嗎?
張似錦沉默了。
但已經過了知天命年紀的他早已不是那些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心中也清楚,對於長白劍派來說,此時能夠作為六扇門手下的一條狗已經是一件足以令整個門派上下都感恩戴德的事情了。
在這江湖上,只要說出去,只怕會有數十個門派爭着搶着想要取代他們長白劍派此時的位置。
「走吧。」
看着張似錦的神情,知道他已經想通了的方巽,拍了拍他的後背,沉聲說道。
「我們今日低頭是為了以後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裏,我們門中的後輩弟子們能夠在人前昂起頭來。」
「六師兄放心吧,我會管束好那些弟子們並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的。」
張似錦重重的點了點頭,聽懂了方巽這番話背後的含義。
「嗯。」
方巽同樣鄭重的點了點頭。
「隨我來吧。」
。。。
對於突然多了近二十個二流高手以及一個一流高手,六扇門總捕頭侯青心中自然是十分滿意的。
正像方巽與張似錦所想的那樣,對於侯青來說,方巽這些來自長白劍派的高手正是他所最想要的。
一則方巽等人武功不俗,且來自江湖,對付同為江湖門派的天衍門是不需要他太過操心的。
二則他也不必方巽等人會「喧賓奪主」。出身江湖的他們,就算功勞再大,最後也還是會算在六扇門的頭上,他所需要付出的,無非就是今後對長白劍派的照顧。
若是他在稟報之時在奏章之中能夠提一筆對方,讓長白劍派的名號直達天聽,他們無疑就要對他感恩戴德了。
所以,在與方巽與張似錦稍稍寒暄了兩句之後,侯青便立刻不客氣的表示願意讓長白劍派的所有人一起參與對付天衍門的案子之中。
不過,侯青倒也不是那等「既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之人。
在點頭之後立刻表示會給張似錦等人提供吃住,而且體諒張似錦一行人自關外一路風餐露宿趕來的辛苦,還給了他們兩日休息,調理身體的時間,讓原本已經做了最壞打算的張似錦頓時一臉的感激涕零,表示會絕對服從侯青的指揮。
。。。
「方兄,近日可曾有白旗隊的消息?」
命手下帶着張似錦等人前去安頓後,侯青卻叫住了方巽,眼含期待之色的向方巽詢問着白十二的消息。
「侯總捕頭最近也沒有見過白小子嗎?」
聽到侯青的詢問,方巽忍不住心中一動,不過面上卻故意露出一副驚疑的模樣,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道
「呵,不瞞方兄,我已經有近三個月未曾見到白旗隊了。」
聽到方巽稱呼白十二為「白小子」,侯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不過馬上便壓了下去,臉上露出幾分苦笑說道。
「那侯總捕頭可就問錯人了。」
聽到侯青的回答後,方巽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閃過幾分不滿的回答道,連對白十二的稱呼都變得疏遠起來。
「自近半年前與他寧波府城一別後,至今我還未再見過他。」
「竟是這樣嗎?」
儘管看着方巽的神情不似作偽,但侯青心中還是不敢完全相信。
「說起來,老朽其實還想向侯總捕頭請教一下,您可知白小子他到底惹了什麼麻煩?為何一別小半年,同在應天城的情況下,他卻不敢露面與我一見?」
說到這裏,方巽故意壓低了嗓音,有些鬼鬼祟祟的確認了周圍再無其他人後,才繼續開口問道。
「可是他得罪了東廠的哪位公公?」
「方兄這念頭是從何得來的?」
這一次,侯青的驚異終於表露到了臉上,他無比奇怪的看着方巽,顯然他實在想不出方巽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自來到應天城之後,老朽周圍便一直有東廠的眼線在盯梢,而且,在紹興府之時,也是東廠的人及時出手,將我從天衍門必殺的死局之中救了出來。」
聽到這裏侯青終於聽明白了。
他心中不由的對東廠上下頗為埋怨。
他覺得東廠的人實在是有些太沒用了,在自己的地盤上監視方巽都能被對方識破,而且還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了。
就憑這等實力還想通過監視方巽找到白十二的蹤跡,那無異於是痴人說夢。
與其被識破,進而惹來方巽的懷疑,還不如借着之前救下了方巽的恩德,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下手,讓他成為暗棋,待到白十二去見他的時候,讓他將消息稟報給東廠呢。
也許成功的幾率不算高,但也總比現在這等打草驚蛇,讓方巽也同樣心中開始防備起來的要好的多啊。
「就像方兄剛剛說的那樣,這個問題你可就問錯人了。我們六扇門與東廠之間關係可沒有那麼親密,之間更是因為對付天衍門的事情差點與東廠的鎮守太監呂中行起了衝突,方兄你這麼問我,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啊。」
侯青最終還是選擇了裝糊塗。
「那侯總捕頭為何要向我詢問白小子的消息?」
「方兄這豈不是明知故問。之前有關天衍門的事情都是白旗隊向我們六扇門透露的,如今他消失了數月之久,我自然是心中擔憂他會被此事所連累啊。」
互相之間並無半點信任可言的二人,最終自然全都選擇了撒謊。
不過,就算他們全都坦誠相見,完全將各自知曉的有關白十二的消息都說出來,顯然對找到白十二依舊還是沒有半點的幫助。
因為二人無論是誰都不會猜到,此時的白十二早已離開了應天城,已經去到了近千里之外的漳州府。
。。。
漳州府城。
胡嘯林的心情此時處在一個無比複雜,甚至撕裂的狀態。
一方面,他的內心之中是焦急的。
他已經來到了漳州府城布網等待白十二與朱瑾萱近半個月了,可到現在卻依舊是一無所獲,加之黎無咎根本無視他,在約定的時間到來後便立刻前去剿滅高天原第三隊,抓捕沈萬安,使得情況或許會變得愈加複雜,他心中怎麼可能不焦急上火。
而另一方面,自朱瑾萱逃離京城,他接受皇帝的命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他卻依舊一無所獲,不僅沒有找到朱瑾萱,甚至連白十二的影子都沒有抓到,這讓他心中已經快要接近絕望了。
甚至在最近幾天裏,他已經開始做噩夢,夢到自己與一家人都因為這件事被皇帝所遷怒,全都倒在了血泊了,房子也被大火所吞沒。
在這件事不可能公之於眾的前提下,被秘密滅口顯然是最可能也最悽慘的下場了。
而就在這時,黎無咎手下的東廠番子用加急快馬跑了回來。
對黎無咎手下為何要跑回漳州府城這件事,胡嘯林自然是不在乎的,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朱瑾萱,並將她安全送回京城,送到皇帝面前,從而保住他自己以及他一家人的性命。
不過,胡嘯林不去找他,他卻主動上門前來見胡嘯林了。
而且一見面就甩給了胡嘯林一個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白十二與朱瑾萱此時就在漳州府內。而且,他們兩人也早已經碰面並一起行動了。
雖然與胡嘯林的猜測稍有出入,但卻還是證明了胡嘯林之前的想法是正確的,白十二與朱瑾萱在得到消息後果然一刻不停的趕來了。
可是,隨着他的話繼續向下說下去,胡嘯林臉上的欣喜瞬間就變成了無邊的絕望。
白十二與朱瑾萱已經知道了胡嘯林張開了大網正在等着他們主動送上門。
所以,朱瑾萱特意讓他給胡嘯林捎來了一封信以及一句話。
「不要再繼續追蹤我們了,拿着這封信回去向皇兄復命吧。我要對皇兄說的話,都已經寫在了信中,皇兄看完之後會理解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怪罪你們的。」
看着手中薄薄的信函,胡嘯林內心之中有一股立刻將之撕開來詳細的衝動。
但這封信是仙遊公主親筆寫給其皇帝兄長的,胡嘯林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根本不敢動這封信分毫。相反,他還必須立刻讓最信任的手下用最快的速度親自送回京城,親自上呈給皇帝。
只不過,他自己卻不可能像朱瑾萱所說的那樣,立刻停止搜尋白十二與朱瑾萱,啟程返京。
相反,他還必須要立刻動員其一切能夠動員的力量,在漳州府內挖地三尺,追蹤白十二與朱瑾萱的蹤跡。
他是皇帝的臣子,他只能夠聽從皇帝的命令。
他現在唯二期望的,就只剩下兩件事。
要麼在漳州府內抓到白十二與朱瑾萱。
要麼送回京城的那封朱瑾萱的親筆信真的能夠起到她所說的那個效果。
否則,留給他的,恐怕就真的只剩下他噩夢之中的那個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