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喬望北和嚴望川,相對而坐,面前橫着一把刻刀,氣氛生冷凝重。
另一邊的國外雪場,宋風晚在酒店門口滑了一會兒雪,剛進屋,就看到一群男男女女,約莫七八個人,圍在一起說話,又是國語,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姐姐。」懷生跑過去,幫她拿了滑雪杖。
許是聽到他們鄉音親切,那群人也朝宋風晚看了下。
方才她在外面滑雪的時候,其中幾個男生就一直盯着她,她動作是跟着傅沉學的,自是標準瀟灑,雪中滑行,不算熟練,也別具美感。
此刻見她摘下護目鏡,露出一張嬌俏的小臉,呼出的熱氣蓄着白霧,笑起來鳳眸眯着,又彎又漂亮。
「z國人?」有個男生上前搭訕。
「嗯。」宋風晚點頭,將防風衣拉鏈往下拉了一些,外面雖冷,滑雪太久,渾身倒出了不少汗。
「和家裏人一起來的?」宋風晚個子足有一六七,但未出社會,難免帶着一絲稚氣。
「嗯。」宋風晚偏頭看了看外面。
極目看去,遮天蔽日的白,浮着幾朵雲,曠遠蒼涼。
傅沉和段林白出去滑雪,這都幾個小時了,還不回來。
「待會兒還出去嗎?要不要一起?」那群人有人提議。
「暫時不出去。」宋風晚婉言拒絕。
那幾個人許是難得碰到國內人,紛紛圍過來和她說話,其中有個女生自來熟,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懷生站在邊上,方才幾個女生就盯上他了,只是沒好意思過去,此刻接近了,都趁機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
「你真的是和尚嗎?」
「怎麼這麼可愛啊,你叫什麼啊?」
「你告訴姐姐,姐姐給你糖吃。」
懷生第一次被女生圍着,有些手足無措,小臉微微發紅,果然師兄說的不錯,女人都是禍根源,惹不得。
「怎麼臉還紅了,太萌了。」其中一個女生居然對着他的小臉……
「啵——」的一聲,重重親了一口。
懷生臉登時紅透,「女施主,您要自重,師傅說了,我們出家人,不能近女色。」
「哈哈……」一群人笑翻了。
懷生卻咬牙,快急哭了。
師傅,怎麼辦,我被女人親了,這算不算是破了色戒?
宋風晚蹙眉,「不好意思,我要帶他離開了。」
她正打算帶懷生離開,那個自來熟的女生卻伸手拉住她。
「走這麼急幹嘛,一起玩吧……」
宋風晚看懷生要哭了,急着帶他走,剛要拒絕,一隻帶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從後側伸過來,撥開那女生的手……
手套上還帶着一點碎雪,陰冷濕涼,那女生急忙躲避。
宋風晚回頭的時候,傅沉和段林白不知何時回來了。
他隨手摘了帽子、防風鏡,扯了手套,直接扔給段林白。
他出了一些汗,穿着暗紅色滑雪服,好像含熒光成分,泛着幽暗的光,襯得他整個臉不似往常溫和禁慾。
反而多了些邪性妖異。
淡墨薰染,偏又端艷無匹。
兩種極致,在他身上糅合得恰到好處。
抬眸看向一群男女時,溫和如水的眸子透着駭人的鋒芒。
傅沉抬手,將她胸口拉鏈往上拉了兩寸,「別感冒。」
「嗯。」宋風晚看他的臉有些痴了。
這男人怎麼能生得這麼好看,而且永遠都是不一樣的,平時淡如水,此刻濃如墨,亦能烈如風……
「待會兒帶你出去滑雪。」傅沉牽着她的手往房間走。
餘光瞥了眼方才與她說話的幾個男生,眸色暗沉。
這些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光是周身氣場多無法比傅沉比,站在原地,沒敢妄動。
直至四人離開,幾個女生圍在一起,炸開了鍋,無非是討論傅沉長得很帥,想要搭訕罷了,還想去前台詢問他的姓名房間號,自然是被拒絕了。
在這邊的酒店,傅沉與宋風晚都是單獨一個房間,段林白則帶着懷生住了個標間。
段林白回到房間,才扯了帽子防風鏡,出了一身汗,他待會兒不打算出門滑雪,所以準備脫衣服洗澡,就瞧見懷生從箱子裏翻出了木魚……
他嘴角抽搐兩下。
「懷生啊,這個時間,你還要念經?」
「剛才被女施主輕薄,破了色戒,我需要和佛祖告罪。」
段林白此刻只穿了一件毛衣,雙手掐腰,「被人親了,那是好事啊!」
「我是正經的出家人,和你不一樣。」懷生語氣堅定,「我是要當方丈的!」
段林白抓了抓頭髮。
等會兒,他這話是幾個意思?
他是正經的出家人?
他難道就不正經?
當他想發作的時候,房間已經響起「咚咚咚——」的木魚聲。
「佛祖啊,弟子罪過……」
小和尚,你給我等着,我待會兒就把你這破木魚給扔了。
**
懷生要念經,段林白則敲開傅沉房門,要去避難。
傅沉剛好要和宋風晚出門滑雪,就讓他留守,叮囑他留意好懷生。
「這一帶都是野雪,你帶宋妹妹出去,還是要注意點,別踩錯點,出什麼事,最近氣候回暖……」
「啪——」段林白話沒說完,傅沉捏緊手中的手套,直接砸在他臉上。
「閉上你的嘴。」
段林白聳肩,好心提醒一下。
怕他帶小嫂子出門太浪。
宋風晚之前就是在酒店門口滑雪,雪道長度有限,她一個人也不敢走太遠,雪板與積雪摩擦,那種迎風傳雪的刺激,讓人心悸。
此刻能和他去其他雪道,自然格外興奮。
兩人搭乘高山纜車,前往另一處雪道。
從纜車俯視下面,雪山綿延,偶爾冷風吹過,雪林瑟瑟,捲起一襲白色風浪,天空是無際的藍,少雲開闊。
纜車從雪山穿過,外面白茫一片,純白無暇,讓人震撼。
雪山被松林覆蓋,裹霜覆雪,枝頭被積雪累及地面,皚皚簌簌。
兩人下纜車的時候,這一片像是未曾有人染指過,雪道非常乾淨。
「你先準備一下,我去下面看看。」傅沉戴好防風鏡,滑雪杖用力一撐,整個身子順勢往下,疾馳百米,經由幾個彎道,躬身彎腰,急速飈彎,腳邊濺起的飛雪,揮揮灑灑……
一路而來,身側洋洋灑灑跟着一路飛雪。
暗紅色的衣服,俊颯飄逸。
宋風晚呼吸有點急,躍躍欲試。
傅沉很快回到她身邊,「跟着我,別亂走。」
「嗯。」宋風晚畢竟是新手,自然做不到傅沉那般,只能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
這邊雪道傅沉曾經來過,那也是以前了。
有些地方雪質太松,她猝不及防,摔了幾下。
傅沉偏頭看她,低低笑了兩聲。
氣得宋風晚拿着滑雪杖抽他,不扶她一把,還在笑?簡直過分。
滑雪這件事,像是有癮一樣,那種在風雪中穿梭的感覺,一旦上癮,很難戒掉。
宋風晚摸到一些竅門,玩得也嗨。
傅沉滑了一會兒,就站在高處看着她,這邊雖然白晝長些,過些時候,天色已經逐漸暗淡,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宋風晚一個人滑了一會兒,想叫傅沉和她一起。
她轉頭去喊傅沉,餘光卻瞥見他身後不遠處的雪山,似乎在斷層,好像要從山體剝離開來……
她瞳孔放大。
「三哥——三哥……」宋風晚扯了圍巾,不停朝她招手。
兩人此刻距離太遠,雪地空曠,她的聲音被寒風吞沒,傅沉壓根聽不到,只能看到她不停招手。
「三哥——」宋風晚扯着嗓子,寒風灌入喉嚨,割喉撕痛。
她聲音都喊得變了掉。
傅沉蹙眉。
宋風晚伸手朝他伸手指,「跑啊,三哥,快點跑——」
不規則的巨大雪塊,眼看着,就要從山體剝離開來……
傅沉轉頭的時候,山體處的斷層,似乎再也只撐不住,轟然坍塌,雪山距離他還有數百米,但是雪山崩塌,卷席着寒風,帶起周圍的霜雪,撲面襲來……
速度極快,宛若巨浪,將邊上松林吞沒,狂放之姿,頗有氣吞山河之勢。
「三哥——」宋風晚嚇懵了,白色雪浪捲風撲面,人在大自然面前,還是渺小的不足一提。
傅沉動作很快,帶動滑雪杖試圖穿雪而過,可是崩塌之勢太快……
宋風晚只看到那抹紅色身影,被白色吞沒,湮滅無蹤。
她呼吸一窒,大腦一片空白。
雪山坍塌,整個過程持續數十秒,規模不大,當一切停止,天地歸於沉寂。
……
「三哥,三哥——」宋風晚摘了腳下的雪板,拿着滑雪杖,小跑過去,扒拉着雪堆。
「你在哪兒,你別嚇我。」宋風晚急得眼淚一個勁兒往下落,冰冷刺骨,寒風吹來,更甚刀鋒割面。
她仔細想着,方才出門時,傅沉還叮囑她,如果遇到雪地塌方或者是雪崩時,要怎麼做,可她此刻大腦嗡嗡的,完全無法思考……
她只記得,傅沉說了句。
「出了事別怕,三哥在,會護着你的。」
「傅沉,你這個騙子,你人呢……」宋風晚急了,扔了滑雪杖,直接動手挖雪。
「你到底在哪兒,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她哭喊着,聲音干啞,已經帶着哭腔。
「三哥——」她大聲喊着。
回應她的只有松濤雪浪。
她跪在雪地上,聲音嘶啞,雙眼紅腫,挖雪的雙手顫抖,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乾了……
「騙子,都是騙子,你還說要護着我的……」
她低聲抽泣,手上動作不停。
「傅沉,你就是個混蛋!」
……
就在她歇斯底里,幾近崩潰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窸窣的雪聲,她還沒抬頭,就聽到拿到熟悉又低沉的聲音……
「宋風晚,你這丫頭膽子不小,居然罵我?」
宋風晚怔愣的看着他,他身上還裹着一點雪漬,夕陽沉下,將他周身籠成一股淡金色,暗紅色的衣服,更是泛着灼灼的暗光。
宋風晚身子一軟,跪在地上,掩面大哭。
傅沉蹙眉,朝着她走過去,方才雪崩過,雪地很軟,他一腳下去,半個小腿都被積雪淹沒,他走得艱難。
走到她身邊,伸手把她摟進懷裏……
「哭什麼,我不是沒事嘛?」
「不滑雪了,這輩子都不滑了。」她哭得聲嘶力竭。
傅沉心臟收緊,把她按在懷裏。
「好,以後不滑了。」
**
段林白此刻已經穿了滑雪服出門,方才雪崩,他們這邊都能感覺到,直覺告訴他,傅沉那邊可能出事了,他心頭直跳,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心跳快得要破胸而出,只能祈禱傅沉和宋風晚沒在那一帶。
他跑到纜車那邊時,目前沒有能運行的高山纜車,記得他直上火。
他方才出門太急,連防風鏡都沒戴。
沒有護目的,雪地白亮放光,他眼睛被照得生疼,眼淚一個勁兒往下落,風刀凌冽,皮膚被吹得又癢又疼。
他吸了口寒氣,渾身冰涼。
------題外話------
我木有虐,我真的親媽,咳咳……
就是我家可憐的晚晚被嚇得不輕,三爺,靠你安慰她了。
三爺:你滾——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