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臉上帶着平靜的笑意,一絲不苟地坐在了宋宜梵身邊那個位置,他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當然,最意外的非宋宜梵莫屬。
宋宜梵原本以為,和那些曾經想方設法接近她的男孩一樣,洛非很快就會在自己的冷靜之下打起退堂鼓,自討沒趣地走開,但事情卻沒有朝她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洛非不但沒有退卻,反而更進了一步,直接坐到了自己身邊來。
這讓宋宜梵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從未見過這種局面,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男性。
洛非的膽大與決斷,都超出了宋宜梵所理解的範疇,讓她覺得自己很受冒犯,同時,也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新鮮感油然而生。
不過,此刻宋宜梵的內心中,更多的激起了她的好強好勝的心態。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麼無禮嗎?
宋宜梵內心中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不經意間被挑起了,她一言不發地冷然坐在原地,露在外頭的光滑臂肘撐在課桌上,整個人擺出一副防禦戒備的姿態,一對清澈鑒底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身邊的男孩。
如果目光可以用溫度來表示的話,那麼宋宜梵此刻的眼神估計是零下二十度。
這個溫度,可以凍住大多數人。
很可惜,洛非並非這大多數其中之一。
他非但不受宋宜梵眼神的影響,反而神情自若地拿起手中的習題卷子,那張充滿青春朝氣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雙目直視着宋宜梵那對冰冷的眸子道:
「宜梵同學,我有一道數學題,想問一問你。」
......
今天晚上,高二(1)班的同學們普遍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不少人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學習太辛苦,以至於看花了眼。
明明平時一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宋宜梵,今天居然被一個男孩給搭訕上了。
她不但沒有讓那個男孩走開,反而讓他坐到了自己身邊,這一切都太超出高二(1)班同學們的認知範疇,實在是讓他們太感到意外了。
很多人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
全鹿城中學最美的女孩,同時也是全校最聰明和成績最好的女同學,一直以來被全校男同學視為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那個女孩,她竟然接受了一個男生坐在她的身邊。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讓人難以接受。
尤其令大多數男同學無法相信的是,這個現在坐在宋宜梵身邊的男生,只不過是隔壁慢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男生。
被分配到慢班,說明他學習成績稱不上優秀;從家庭背景來看,從來沒聽說過他家裏有多麼好的條件;從才藝來看,也沒見過他會唱歌跳舞什麼的;從個人外形來看,除了個子高一點,其他地方也就是平平無奇而已。
這樣一個男生,放在精英薈萃的鹿城中學,根本就談不上出挑。
他怎麼可能與宋宜梵如此接近?
同學們的目光都是客觀的,在前世的高中三年,洛非的確就是個默默無聞的存在,除了能夠得到語文和歷史老師偶爾的誇獎外,值得同學們討論的因子很少,少到幾乎無人知曉。
所以洛非今天的行為舉動,震驚了所有人。
只是他們再怎麼猜測,也猜測不到。
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洛非,這個坐在宋宜梵身邊的男孩,其實身體內裝着一個40多歲、事業有為的中年成熟男人靈魂。
這個洛非的閱歷與眼界,這個洛非對待女孩子的手段,在這些鹿城中學高中生面前是碾壓級別的存在。
就連一向高高在上的宋宜梵也不例外。
......
宋宜梵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況。
明明心中對男性的追求十分抵抗,明明對高中男生的接近十分反感,明明自己一向都把自己的形象維持得很好。
但偏偏今天卻遇到個不一樣的對手。
這個男生,外形雖然並不讓人討厭,但行為舉止卻超出所有的規則限制。
按理說,女生對你不理不睬,連瞧都不瞧你一眼,男生這時候就應該知道結果意味着什麼,就應該懂得如何選擇自己退場。
可眼前這個男孩卻沒有像所有普通男生一般,在宋宜梵的冷漠面前止步,非但如此,他反而更進一步,竟然坐到了自己身邊。
這種狀況,宋宜梵之前的人生中從未經歷過,也沒有任何的心理預備。
雖然宋宜梵自幼聰慧過人、而且在家庭的薰陶下擁有優雅的氣質和強大的氣場,這些因素讓她之前應對異性時遊刃有餘、毫不費力。
但這些因素在今天卻失效了,或者說,在眼前這個男孩面前失效了。
這個男孩,看起來健康、陽光、充滿青春活力,但僅僅這些也不算出奇,最讓宋宜梵感到特別的,還是他眼神與姿態中展示出的一種懶洋洋的、毫不在乎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宋宜梵感覺十分新鮮,因為之前所有的男孩在她面前,都會表現出的緊張、忐忑、期待、害怕,這些在洛非身上都看不到。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任何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般,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這些波動,原本在宋宜梵的美貌面前是很尋常的,可在洛非身上,卻找不到一丁一點的痕跡。
洛非的這種表現,反而讓宋宜梵的心境產生了一點點的波動。
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安,她也說不清楚這個不安從何而來,指向何處。
但她的的確確覺得有些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了。
一向心如止水的她,突然覺得身邊坐着這樣一個男生,讓她感覺到很彆扭。
無論是他直視自己的眼神,還是他身上隱隱約約傳來的16歲男孩的氣息,還是他嘴角那種若無其事的笑意,都讓宋宜梵覺得不安。
宋宜梵心亂了。
......
宋宜梵平生頭一次,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應對眼前這種場面,她的理性與矜持在此刻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她只能依從自己本能的反應,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女孩一般,和所有正常的男女同學相處一般,接過洛非手中的數學習題,輕輕掃了一眼,就開始講解起來。
雖然一半帶着被迫,一半帶着不安,但宋宜梵的數學天賦的確不是虛的,她的講解也清晰簡潔、邏輯明確,雖然只是聊聊數語,但已經讓洛非的思路得到了很多啟發。
宋宜梵身體與洛非保持着最大的距離,她的眼神也只是輕輕地瞄在數學習題上,但她依舊利用眼角的餘光把握身邊男生的動向。
與宋宜梵的估計相反的是。
洛非並沒有利用他們之間這難得的距離靠近自己,也沒有在宋宜梵講題的時候偷看她,反而十分專注地聽着宋宜梵的講解,用筆在習題本上記錄解題思路。
看起來,洛非的確是在問數學題,他並不是打着這個幌子來接近自己。
這讓宋宜梵心中的不安減弱了不少,但也讓她覺得有些怪怪的。
但具體哪裏奇怪了,宋宜梵自己也說不清楚。
宋宜梵顧不及揣摩自己複雜的心理,這道習題講解就說完了。
洛非並沒有繼續糾纏,他合上自己的習題本,微笑着輕輕點頭道:
「謝謝你,宜梵同學。」
然後,洛非便起身離開,腳步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宋宜梵沒有回應洛非,也沒有抬頭去看洛非,她依舊保持着先前那種冷靜自若的狀態,依舊專注於自己眼前的奧數題目。
但不知為何,她心裏頭卻有股莫名的失落。
究竟失落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