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二百十五節：王都一日（三）

    了解了事件的始末，達達帕米立即誠懇地向馬林表達了歉意，馬林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也是為瑪蒂爾達好，雖然手段粗暴了一點，也沒能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馬林換位思考，要是他發現自己暗戀的姑娘在別的男人懷裏哭泣，只怕也會狂怒吧。

    話說回來，你小子會不會哄人啊，聽着這小子說什麼你爺爺的靈魂回歸金色原野，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在在那裏再聚……你能不能挑點好聽……馬林看着瑪蒂爾達一把拉過這小子的外套當手帕用，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這小子何止是鋼鐵直男，簡直就是實心的五百對開。

    但他又沒辦法說什麼，有些無能為力的馬林只能喝着咖啡，看着隔壁桌的這兩個笨蛋，同時在心底里抱怨，公正之主無名氏名下的這些聖騎士騎武士都是笨蛋。

    從口袋裏掏出妖精信使，讓它給法耶傳一個消息，馬林在等回信的同時，注意到這兩隻大耳朵狐狸突然吵了起來，雙方使用的是母語，馬林是一個字音都聽不懂，最終馬林看到大耳朵姑娘給了同類一個耳光，然後又生氣又哭泣的走向他。

    別啊，你們兩個傢伙在一起啊，我把她嫁妝都給出了，這喜歡抱着腦袋啃的狐狸姑娘有什麼好的該死的你別再過來了我要叫了我要報警了你再過來我要叫你非禮「馬林，帶我回旅館。」

    大耳朵狐狸兩隻耳朵耷拉在腦袋兩邊，看着她這般可憐模樣，馬林最終還是心軟了。

    「好。」一個簡單的回答，馬林起身牽住這姑娘，給了那個笨蛋小子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牽着她往店外走。

    達達帕米也給了馬林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你報什麼歉，就你這種笨蛋，你們的神明沒被你氣死真的不容易。

    馬林一邊推開店門，一邊注意到妖精信使已經返回，它帶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消息——中央區王家行宮見，順着莫威士大道一路往北就到。

    法耶還給了一個通行用的牌子，上面寫着她的姓名與頭像。

    這證件照無論在哪一個世界，一直都是毀天滅地般的存在。

    帶着這樣的感嘆，馬林牽着這隻狐狸姑娘開始往北走。

    瑪蒂爾達也沒有再哭，只不過有時候通過手傳遞而來的顫抖還是讓馬林明白她的心情，最後一個長輩的戰死，終究還是壓垮了她，這該死的世界，無論是凡人還是超凡，無論是孩子還是老人，每一個人都只不過是在這個世界裏掙扎求生的可憐人。

    走上一段距離，瑪蒂爾達終於開了口：「我們去哪兒。」

    「去找法耶，我想既然你已經不是聖騎士了，現在又無家可歸……乾脆做我的女僕吧，反正你之前不是做的很開心嗎。」馬林想要安慰瑪蒂爾達，給她一份工作，讓她能夠和姑娘們一起開心起來，忘了這些該死的惡事。

    至少不用在痛苦與自我否定中枯萎下去吧。

    瑪蒂爾達沒有回答，只是順從得被馬林牽着走，混血兒與大耳朵狐狸的組合來到內城門前，城衛兵看着馬林遞過去的證件顯得有些驚疑不定，他打量着馬林與瑪蒂爾達，想要從他們身上找到能夠與自家公主聯繫上的可能性，直到馬林失去耐心：「我和法耶都是豐收女神教會的學徒。」他拿出了豐收女神教會徽章。

    城衛兵們確認了一下，其中的隊長點了點頭：「你沒問題了，她呢。」

    「她……」馬林有點頭痛，這姑娘剛剛被廢除了聖騎士的身份，這姑娘的聖騎士聖徽都已經黯淡，要是拿出它，只怕這些城衛兵會當場和馬林他們刀劍相向——如果有什麼東西比混沌更可怕，那大概就是破誓的聖騎士了：「她是我的朋友，不行嗎。」馬林看着這些城衛兵。

    後者搖了搖頭，他的部下們開始散開，以半圓的隊列包圍了上來：「每一個進入內城的人都需要被證明身份，這是我們的職責，要麼拿出證明，要麼離開。」

    馬林後退了幾步，放出了信使。

    城衛兵們退開，他們也滿意於馬林的配合，在他們眼裏，馬林的身份沒有問題，而這個大耳朵狐族獸人雖然沒有身份證明，但是從馬林能夠拿出信使來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只是兩個小不點。

    沒過一會兒，一隻鼠人小女僕就出現在了城門內側：「我家殿下讓我來帶馬林先生與瑪蒂爾達小姐進來。」

    城衛兵立即讓開了位置，他們似乎也認識這隻鼠人，這讓馬林終於鬆了一口氣。

    跟在這隻鼠人進入內城，馬林看到了這座巨大城市的另一面——王都最早只不過是一座要塞般的城堡，人類在文明倒退的年代裏就是用這樣的建築來抵禦異種與精怪，城市都是後來的產物了，所以這隻鼠人女僕帶着馬林穿過街巷，馬林注意到這些建築與城堡是兩個時代的產物，這些應該就是貴族們的別苑。

    話說回來，小了一點，但是考慮到以前那個時代，人類如果不聚在一起，在精怪與異種的眼裏也只不過是一些會走路的肉塊而已。

    「這些建築有人住嗎？」馬林看着這些小樓，雖然它們顯得有些擁擠，但是彼此都留出了射界與空隙，其中一些建築很顯然有士兵在執勤，這讓馬林對於這些建築有用處有了別的猜想。

    「有，有一些是城衛兵的哨樓，有些是貴族們的祖宅，人類的歷史我只知道這些。」這隻鼠人姑娘聲音有些尖細，但是通用語說得不錯，這讓馬林有些意外——如果拋去她的鼠人身份，馬林覺得她的通用語說的已經非常不錯了，卡特堡的一年級小學徒里還有把自己名字拼錯的倒霉蛋呢。

    「到了。」她這麼說道，馬林抬起頭，看到了一座看起來非常……怎麼評價呢，馬林看着眼前這座三層的建築，在這些筒子小樓里算是鶴立雞群了吧。

    完全沒有任何規劃，完全的隨心所欲，但……考慮到莫威士家百年多前也只不過是一位公爵，而這建築看起來是有些年頭了，是誰造得還真是一個問題。

    跟着鼠人走進大門，馬林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裝飾，這讓他有些懷念起卡特堡。

    在感嘆的同時，馬林也看到了法耶與瑪雅：「瑪雅，你怎麼在這裏。」

    「看好了場地，我就直接來法耶姐姐這裏了，鼠人們很可愛啊。」瑪雅一邊說，一邊享受着鼠人姑娘們的餵食。

    「你看，我已經搞定我的女僕與瑪雅的關係了。」法耶說完，走到馬林的身邊接過了瑪蒂爾達的手：「親愛的瑪蒂爾達，我聽說了你的事情，不要悲傷，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引領着我們走向生命的彼岸，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天，關鍵是你的祖父像一個英雄一樣走完了他的道，而你還年輕，瑪蒂爾達。」

    「嗯……謝謝。」狐狸姑娘看起來終於有了一些生氣，不再是剛剛那麼死氣沉沉的模樣。

    真好啊，馬林這麼想到，同時注意到一隻小鼠人端着點心跑了過來，在馬林面前站定，她舉起了點心盒子。

    「謝謝。」馬林拿過一塊。

    「不客氣，我是小角，馬林先生您好。」這隻鼠人姑娘笑出了十二顆牙齒……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孩子。

    馬林看了一眼法耶，他聽說過，這些鼠人應該比法耶的年紀還大……嗯，考慮到她的發色和別的鼠人不同，有可能她是另一胎里的孩子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馬林伸手摸了摸鼠人的耳朵，又大又圓，標準的鼠類耳朵。

    是真的啊。

    叫小角的鼠人女僕舉着點心盒子跑回了瑪雅身邊，這讓馬林對於瑪雅的體重有了一些擔憂。

    傻豹子，要是再吃下去，你腰間的肉只怕就能掐出水來了。

    不過……算了，今天就算給自己的妹妹一次獎勵吧，瑪雅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馬林一邊思考，一邊注意到那些鼠人女僕在看着自己，說起來，近距離的看鼠人，這些小姑娘倒不能說不好看，只不過身高的確太矮了一些，馬林感覺她們比曾經的自己還要矮。

    這時，一隻妖精信使落在了馬林腦袋上，看了一眼它帶過來的消息，發現是愛梅特塞爾克導師遞過來的消息，聽說馬林和瑪蒂爾達出門之後，這位表示問馬林和大耳朵狐狸姑娘會不會回旅館。

    「我們怎麼辦。」

    「不回旅館了，我讓人去接潔茜卡她們，今天晚上我給你們準備中央行省的特色菜。」法耶這麼說道。

    於是馬林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愛梅特塞爾克導師。

    告知他自己的近況與之後的安排，馬林放飛了妖精信使，同時也注意到有一隻信使落在了法耶的腦袋上。

    「看起來你也很忙啊。」馬林笑着說道。

    剛說完，又有幾隻信使飛了過來。

    「看起來你是真的很忙。」馬林感嘆了一聲：「第七隻了。」

    「都是想叫我去參加宴會的邀請，我的表姐，我的堂姐，還有我的表哥與堂弟……我在卡特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想到我有這麼多親戚。」法耶說完，一一回復了妖精們，然後將它們放出了窗戶：「他們沒能搞清誰是獵人，誰又是獵物。」

    說到這裏，法耶扭頭看向馬林：「我才是獵人，而你是我在名為人海的叢林裏所收穫的最大的獵物。」

    馬林笑着：「能夠成為你的獵物，我很高興。」

    有一個詞叫與有榮焉，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