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八百一二節：東部王國（四）
對面的混沌整個下午就沒有一點動靜，撒理斯的偵察表明它們正在戰壕里，兩個軍團之間應該還在爭論是戰還是走——但很顯然，戰是戰不了的，對面起手就是萬軍叢中取大魔首級的猛男，這種強度只怕誰都難逃一死，而沒有大魔的幫助，之前的戰鬥已經證明，在人類的重裝防線面前，數量是最沒有效果的攻擊方式。
既然他們不準備打，馬林也不準備帶人衝過去，原因之前說過，這兒拉長防線，到時候牽一髮動全身，再過幾個月亡潮就來了，到時候撤退的路更長……這不是浪費所有人的生命嗎。
馬林沒叫着進攻，士兵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他們覺得馬林殿下不讓他們進攻一定是因為對方還有什麼隱藏起來的怪物，又或者是殿下覺得現在攻擊，沒有兩翼的掩護付出太多無謂的犧牲。
總之，殿下這是在為他們這些士兵好，你看殿下連那麼貴重的恩賞都給了，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為了戰功而不擇手段的貴族伎倆。
基層士兵能這麼想那是最好的，於是雙方相安無事了一個下午，其間馬林用靈能拖了一台戰車過來，幾個懂工程學的貴族幫着馬林打了下手，首先馬林確認了前裝甲的厚度，就從戰車前部被炮彈洞穿的孔里進行測量，最薄的裏面只有四毫米，最厚的地方也就只有十毫米。
別說戰防炮一打一個着了，就這汽油發動機，馬林這兒的重機槍換穿甲彈都能把這車給點着。
而且從外形上來看，這車上面雖然有很多的銘文和混沌徽記，但是混沌就沒有想過給這上面多焊一些裝甲。
「和您的一式戰車無法相提並論，殿下。」一個貴族這麼說道。
他應該是見過馬林賣給東部王國的一式戰車，這讓馬林對着他笑了笑，那是當然了，這戰車使用的還是三十七毫米炮，而馬林的賣給東部王國的一式戰車正面加裝裝甲之後厚達五十毫米，為此還特意換了更大馬力的引擎，使用的是七十五毫米的長管炮，兩百米內垂直穿甲厚度能夠達到一百毫米以上，換上銘紋穿甲彈能夠做得更好。
「你見過我賣給你們的戰車，對吧。」馬林將戰車交給了有興趣打開頂蓋的傢伙們，然後看向這個年輕的貴族。
後者點了點頭：「是的，殿下，您的戰車非常優秀，我聽說你們還有二號，三號，甚至還有四號戰車，只可惜我們沒有錢了。」這位年輕的貴族說到這裏，笑得有些尷尬。
馬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就你們這地形，一號戰車都有些難以通過，而一號戰車是最輕巧的，你如果想買重量相當於三輛一號戰車的四號戰車，我覺得這真的非常浪費，還不如給你們二號戰車。」在馬林眼裏，四號戰車在這個時間段除了當炮台來用，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原來如此，那麼，如果有一天，混沌的戰車裝甲與炮都加強了，您會賣給我們更實用的二號戰車嗎。」
「沒問題，會的。」馬林說完，目送這位年輕人離開——在之前漢克帶着他去認人的時候，這個年輕人並不在場，換而言之，這小子剛來，而且自以為馬林不會去記那些年輕貴族的面孔。
是啊，馬林的確不會去特意記住年輕人的面孔，但是馬林現在的記憶里不需要記，真有需要，直接從腦袋裏翻找記憶就行。
所以，馬林發現自己在剛剛之前，並沒有見過他的記憶，他是新來的人。
新來的年輕人，理所當然得帶着舊有的貴族來幫馬林打下手，那些年輕人對他雖然不說畢恭畢敬，但也是極為敬重。
看起來，東部王國的王太子閣下還真是反應迅速啊。
不過這小子給馬林留的印象不錯，這讓馬林感覺自己幫助東部王國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想到這裏，馬林站到一旁，看着那些年輕人將戰車裏的屍體們拖出來，然後用聖水淨化了戰車內外，接着他們用各種各樣的工具和通過現做的各種零件（他們還叫來了幾位矮人工匠），竟然將這輛戰車給修復了。
等到它開始跑起來的時候，馬林微笑着舉起手開始鼓掌——東部王國的年輕人們看起來比他們的前輩更加懂得變通與接受新事物。
在這個時代，只要年輕人學會去追求新事物，就一定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馬林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夠看着這個世界以後的發展那該有多好，也許人類還會走很多的彎路，但是歷史將會證明，人類一直在向着更好的未來前進。
「做得不錯。」馬林乾脆將手裏的煙盒直接彈給了那位王太子，後者接過馬林的煙盒，看着馬林臉上的笑容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微笑着俯身行禮：「感謝殿下您的恩賞。」
「這不是恩賞，這是對於你們能夠修好它的一種鼓勵，我看好你們，假以時日，我相信你們這些人，一定會造出你們東部王國自己的戰車。」
來自殿下的鼓勵令王太子身邊的年輕人們非常興奮，王太子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馬林還是可以看出他心中的驕傲與那團火焰。
這是一個有着理想與信念的年輕人與他的團體，他們為了國家的未來，才會作出之前的那些事情。
就手段來說非常卑劣，但是就目的來說，卻值得馬林原諒他們——他們是愛國者，雖然不擇手段，雖然會冒犯到馬林，雖然馬林有一段時間是真的想殺了這小子，但是就他們的這麼做的原因，馬林可以給他們留下全屍，甚至可以讓他們飲下毒酒，給他們留下最後的體面。
「馬林殿下，謝謝您的鼓勵。」這位王太子說完，打開了馬林的煙盒，開始給他的跟班們分煙。
「殿下，我讓廚師們準備晚餐，好嗎。」
「我……」
面對漢克的邀請，馬林是本來準備想走的，但是看着不遠處從戰壕里探出腦袋的士兵們，看着他們的期待地注視，馬林還是心軟了，士兵們需要我這樣的殿下。
想到這裏，馬林點了點頭：「好的，漢克卿，告訴廚師們，我不需要特殊的照顧，如果他們的菜做得太好，我就去和士兵們一起吃飯。」
「沒有問題，殿下，我們和士兵們吃得一樣已經很久了，在這裏，沒有紅酒與咖啡。」漢克笑着回答道。
馬林之所以大聲說，一是為了給士兵們聽到，二是為了讓王太子聽見。
果然，王太子身邊人靠到他身邊，說的話很輕，而且還佈置了靜界結界，馬林的確可以穿刺結界直接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馬林還是想要看到這位王太子怎麼選擇。
果然，他拒絕了他幕僚的建議，而是主動走到了馬林面前：「馬林殿下，請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我知道你是誰，所以，為什麼不在士兵們的面前保留你的神秘感呢，年輕人。」馬林微笑着看着這個年輕人。
這番搶白令這位太子有些尷尬，但很快的他又表情堅毅地笑了起來：「您說得對，我也會留下，雖然我也是一個貴族，但是我不是說我不會吃苦的人，所以請不用擔心。」
馬林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
我的確知道，你這樣的年輕人，的確有資格讓我幫助你坐上那個位置——畢竟，能夠與馬林一起吃飯，在現在的王室年輕人中，是一種非常奢侈的流行趨勢。
說奢侈，那是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夠請動馬林。
說流行。那是因為和馬林吃過飯的年輕一代，幾乎都代表着馬林欽點的意味。
雖然在馬林聽起來很傻，真的有人願意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所謂飯點而和馬林一起吃難聽的士兵餐，但事實上到了飯點的時候，馬林身後站着的王太子與馬林一樣，獲得了一小碗土豆糊糊，兩個烤土豆和一杯水。
「這玩意能吃嗎？」玉太子身後的跟班們都傻眼了。
但是讓他們更傻眼的是，他們看到馬林和他們的王太子坐在了一起，馬林用匙子打碎了兩顆烤土豆，將它們加入了糊糊，然後就那麼用匙子吃了起來。
王太子很顯然沒吃過這樣的晚飯，但他還是學着馬林一起，用匙子打碎土豆，然後攪拌，接着開始吃。
第一口，這個年輕人的臉色都變了，馬林很明白，因為這東西裏面根本就沒有鹽，至於別的調料——拜託，你連鹽都沒有，還想要別的嗎。
馬林笑着吃了兩口：「我就說了，你會後悔的。」
「不，我不會後悔的。」說完，這個年輕人和馬林一樣大口吃了起來。
在他的『感召』之下，他的跟班們也開始吃這些土豆製品。
漢克端着他的餐盤過來的時候，看到馬林已經吃完了正在用世界樹嫩枝變得全自動牙籤剔牙，他的王太子正在面對最後一匙，看起來似乎正在回憶着他的人生。
他的跟班們就更不行了，有人趴在桌上，有人正在勉強下咽，而有的人乾脆已經翻起了白眼。
「……你們沒有放鹽嗎？」漢克好奇地問道。
「有鹽！」年輕人們原本灰暗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漢克點了點頭，打開了桌上的一個小碗蓋子，裏面果然有鹽，只不過這鹽顆粒飽滿，一看就不是好貨。
有人沾了一點放進嘴裏，然後捂住嘴，看起來正在和他的反芻反應做鬥爭。
「這鹽怎麼是苦的！」王太子倒是沾了一點，用它配着吃完了土豆，然後看向漢克一臉的不可思議。
「因為是井鹽，說實話，我一開始也不習慣，後來發現，苦一點也好，至少也有味道。」說完，漢克哈哈大笑。
馬林也哈哈大笑，然後拿着了一盒魚乾罐頭：「來，年輕人不習慣，我這兒有罐頭。」
看着這個魚乾罐頭，王太子的跟板們動作統一地發出了吞咽動作，但是令馬林意外的是，這些年輕人全都沒有人伸出手——也不是說沒有伸手，只不過他們的目標都是那罐鹽。
馬林右手托着臉，看着這些年輕人用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將以前根本不會入口的垃圾食物塞進他們的嘴裏。
等到他們都吃完並放下了匙子，馬林終於舉起手拍了兩下：「殿下，你有一些好部下，他們的忠誠肉眼可見，身為他們的首領，請你記住這一天，莫辜負他們對你的忠誠。」
這些跟班聽到馬林這麼說，都有些尷尬地表示這沒有什麼。
但是這位王太子還是非常認同地點了點頭：「是的，馬林殿下您沒有說錯，他們的忠誠我都看在眼裏，他們沒有辜負我，我也不會辜負他們。」
這就對了。
馬林微笑着又排出了一排罐頭：「來，都吃進去，這是我的命令。」
「謝謝殿下的恩賞。」跟班們開心地感謝完，然後打開了這些罐頭——這些年輕人看起來沒少吃過這些，熟練得很，而且這些醃魚罐頭味道不錯，這些傢伙看起來開心極了。
王太子拿過了罐頭，他沒有吃，將他給了跟班裏第一個吃完土豆糊糊的年輕人。
馬林臉上滿是嘉許——對，這才像一個將要統治一個國度的年輕人。
漢克那邊也掏出一個小瓶：「我有酒，你們要來一口嗎。」說完，他先抿了一口，然後將小瓶遞到了馬林面前。
馬林喝了一口，在心底里呸了一聲——這算什麼自來水，然後將這個小瓶遞給了王太子。
等到一圈轉回來，漢克搖了搖瓶子，發現空瓶之後這個老東西笑得非常開心。
「謝謝您的酒，漢克公爵。」
「不用客氣，年輕人，在戰場上，喝過同一個瓶子的人就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漢克說完，看向馬林：「殿下，我剛剛感覺您似乎不怎麼盡興的樣子，是這東部烈酒淡了嗎。」
「是的。」馬林點了點頭——畢竟是傳奇，多少還是能夠看出馬林心中的遺憾。
「那您有酒嗎。」
「有。」
面對漢克的提問，馬林一拍腿，然後掏出了矮人烈酒，兩升桶裝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