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二十五節：立秋

    老費列羅看起來非常開心，因為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解剖，他可愛的新徒弟雖然手腳一些笨拙，但是考慮到他在今天之前都沒有做過助手的工作，這份肋排與臟器共舞在前而心不崩的氣度，已經完全超躍了他之前的那些所謂弟子。

    所以就算笨一點也沒什麼，這孩子只有十歲，教就行了。

    而且這一教也讓老費列羅心喜——拉鈎一點就通，怎麼切割一教就會，就連提取器官也是只需要演示一次就明白其原理。

    這樣一個完美的學徒，竟然讓那個老肺癆鬼給拿到了。

    老費列羅真是滿心痛楚，這麼好的孩子，去學什麼打打殺殺，來學醫啊，學會了他這一身本事，年少多金，這階梯之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根本不用着跟那些戰職搶那些殘羹剩飯。

    幸好，這孩子真是聰明。

    這讓老費列羅看柯林的眼神好多了——之前是覺得這孩子為什麼不來繼承他的衣缽，現在看來，這小子還挺有自知知明的，看在他給他提供的這個小學徒的份上，以後就不用他過來拉鈎了。

    你要的自由，我給你。

    ………………

    柯林推開房門，看着坐在夕陽下的老霍夫曼，他走到桌旁，換掉已經快要點燃的薰香。

    「柯林，今天過的怎麼樣。」

    「很好，導師，馬林這個孩子，優秀的超乎想像，我現在多少有些理解卡爾莫的心情了，一個無法被控制的孩子，在貪婪的汲取着力量，想要變強……如果有一天他墮落了……無法想像這樣的結局。」柯林說到這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又說喪氣的話了。」

    「我能理解，但是我相信那個孩子在那一天所說的那些話，他的那句話我一直都記得。」老霍夫曼咳了兩聲，重複了一遍：「那怕在以後的歲月里我後悔過，但至少在今日此刻，為了這個答案我付出過，這就夠了……他啊，不像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倒像是一個看透人間的長者。」

    「我是不會為我所做的選擇後悔的。」柯林微笑着拿過毛毯，將它蓋到了自己導師的腿上：「天要黑了，導師，進來吧。」

    「嗯……」閉上眼睛，靠到了輪椅椅背上，老霍夫曼身下的輪椅轉向室內的時候，這個老人嘆了一口氣：「柯林，我的孩子，我今天又想了想這孩子說的話，我捫心自問，竟然發現我對我的往事……後悔過。」

    「導師……」柯林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沉默，他知道他身上背負的痛苦與遺憾，更知道自己的那位師兄也已經準備好去接受導師所背負的一切：「我理解您，導師。」

    「傻孩子，我不需要理解，我甚至不需要有人來明白我所背負的那一切……我只是，我只是後悔，後悔我不曾努力過，不曾試想去改變我身上的所背負的苦難，如果我成功了，你的師兄，還有他的後續者們都不再遭受苦難。」扭頭看向自己的學生，老人的臉上滿是懊悔。

    看着自己的導師，柯林癟了癟嘴，他還記得，是這位曾經還沒有這般蒼老的老人從窮巷中將自己撿了回來，教自己學習術式，給了不知道父親是誰，又被母親拋棄的幼崽一條活路，他轉到輪椅的左側單膝跪下：「導師，這是我們學派的責任，我們守護着這座城市。」

    「辛苦你和馬森了。」老人伸出手，揉了揉眼前這個學生的腦袋，一如他年幼的時候。

    「為了這個世界，導師，我們無所畏懼，直面犧牲。」柯林低下頭：「以誠事神，則事無不應。」

    ………………

    老半精靈在想什麼，馬林並不了解，但是今天獲得的這些知識還是讓馬林喜悅——首先，知道了職業者是怎麼來的，雖然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藥劑，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材料，還有那些更莫名其妙的核心材料，更有那些成為職業者卻爛了歐金金的倒霉蛋。

    哎，職業者這東西真危險，可還是逃不掉真香定律。

    馬林感覺自己走自己師兄柯林的路子就不錯，雖然代價是成為大地女神教會的神職人員，可他已經問過了，成為神職人員和結婚不衝突……等一下，這和自己沒關係吧？

    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麼成為職業者。

    這個馬林覺得還是比較簡單的——表現更好一些，就算是教會的那些幼崽們成為職業者是看年資，也會有輪到他的一天。

    再說了，馬林覺得自己要是表現的比誰都好，那些教會成員總不可能把他給漏了。

    這麼一想，馬林就更覺得沒問題了。

    同時更沒有問題的還有他的錢包——蛛母全身上下賣了接近675個威莫士，食屍鬼賣了80個威莫士，算上之前的存款，馬林現在也是手裏有1500塊的有錢人了，雖然比不過家財萬貫的富商與更加有錢的貴族，但至少讓瑪雅非常的滿足——這姑娘有了錢，再也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最近連尾巴都不咬了。

    對了，馬林還聽說了，只要有錢，伯爵與伯爵以下的爵位是可以買到的。

    所以，這個該死的世界，有錢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啊。

    當然，馬林對此並不意外——畢竟這種『禮樂崩壞』之事，上下五千年又不是沒見過。

    ………………

    馬林的愉悅大概持續了一周，然後就被事實給傷害到了——1500塊從普通人的視角來看的確是一份巨款，尤其是對於小市民來說，生活的差一點，這1500塊足夠他們養完老的同時買上一塊足夠自己住到文明進程結束的墓地……當然這個養完老的前提是活到人均就翹了辮子。

    但是對於職業者來說，1500塊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用出去了。

    之所以知道這個原因，是因為他去找瑪格麗特聊天，順帶幫柯林送一束花的時候，意外的見到了一次買賣——一個狩魔人來教會買進階的藥劑材料，他是準備提升到階梯5，一份石心麻雀之心就需要4000莫威士。

    狩魔人與諸神教會多少都有些香火煙，因此那怕有溢價，也不會提高太多，所以不存在價格虛高的情況，可那怕如此，馬林手裏這點錢也就只能買半顆心，還需要打個25%折扣才行。

    這讓馬林第一次以最直觀的目擊方式感受到柯林所說的『新的課程，教你如何賺大錢的手法，也是你如何變強的基礎』這句話有多麼的直白。

    更是明白了老費列羅導師指着高地獅鷲心所說的『這一刀下去，你要是偏上兩根頭髮的厚度，就能夠損失三千塊』有多麼的驚心動魄。

    就連之前在馬林眼中醜態百出一無是出的食屍鬼，都因此而變的有些眉清目秀起來。

    畢竟是只要挖出心臟就值80個莫威士的存在啊。

    然後馬林發現自己沒有狩魔證，除非柯林帶他出去，要不然根本不會有誰把任務派給他。

    ……也不對，殺幾隻小蜘蛛，驅點兒節肢類幼體的活倒是會給馬林，可節肢類幼體不值錢啊，一次驅離任務30塊補貼，普通子彈一盒十發5塊，第一次馬林打了七十五發子彈，還虧了七塊半，第二次做任務時馬林連子彈都不想用，抄起石棒砸就是了。

    於是苦主家遭了災，馬林像是一個人型破壞機器，在石棒掃動的軌跡前，所有東西——家俱，精怪，寵物全都眾生平等。

    於是每一次驅離任務完成之後，馬林賺的都是純利潤，而苦主們事後怎麼清洗節肢類幼體的殘肢與粘液污染過的家俱，怎麼處理被砸爛的衣櫃，怎麼處理被聯帶傷害的寵物，還有怎麼處理拼都拼不起來的花瓶……就不是馬林應該管的事情了。

    當然，馬林也不是沒有想過這麼做會不會被投訴，但是砸過幾家之後，發現根本沒有人來投訴——大家都知道精怪是怎麼樣可怕的東西，在不要殺死它們和不要砸爛家俱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選前者。

    也許有人會問為什麼。

    這此馬林可以做一個大膽的假設——選前者的早就已經因為他們的選擇而被歷史證明這樣的選擇是錯誤的。

    一家人都死成球了，哪還有可能有後代來重複這樣的錯誤啊。

    同時，再一次的確認，把自己笨死這五個字中最後兩個字在這個該死的世界裏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再標準不過的一個動詞。

    而馬林的這種行為也被大家認為是一種修練——使用槍械解決戰鬥自然比使用近戰武器來的安全，馬林的幾次戰鬥記錄很快就成了同齡人的學習對象，導師們對於蠢蠢欲動的高年級生咆哮的時候總是喜歡用上馬林做為例子。

    聽說你毛長齊了？能用石棒驅離節肢精怪了嗎？基本上沒有高年級生能夠回嗆的，畢竟導師們看崽下碟都已經是大師級的技能了。

    可問題是除了馬林，也沒有多少同齡人能夠如此快速而致命的揮動石棒，那幾個霜巨人學徒倒是沒問題，可他們也有弱勢啊——每次動手的時候馬林都給自己套上祝福系術式，然後詛咒系術式和塑能系術式不要錢一樣的亂甩，就那幾個大塊頭，他們的腦子根本不夠用啊。

    而且因為最近這大半年吃的好睡的好鍛煉的好，馬林的力量最近又有了不小的加強，以柯林的測試來看，目前是7，上個祝福直接往10走了。

    7點力量在成年人類來看都是大力士了，而加了祝福的10點力量放在馬林這個十歲孩子身上，真是各種逆天表現。

    凡人甚至是階梯10的力量極限大概就是如此了。

    而當夏天過去，當秋天快要來的時候，馬林也見到了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個節日。

    豐收節，大地女神教會主管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