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無人天生心狠手辣。讀書都 m.dushudu.com
有的、只是被這殘酷現實給摧殘的不得已而為之。
在被趙家摧殘了長達十五年的光景里,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找到至親。
希望、能有人解救自己離開那個處處佈滿危機的牢籠。
她期盼數年,一朝盡在眼前,怎可輕易放棄?
怎可說回頭就回頭。
動車關門前一分鐘,安隅奔赴進去,那急切的步伐,好似慢一秒便走不了了,動車離開,安隅站在門前透過窗戶望着漸行漸遠的站台,話語沉沉對着那方葉城道;「照顧好你家先生。」
言罷、收了電話。
靠在車璧微微喘息,望向車窗,看着這個城市在自己視線中不斷倒退,直至不見。
她未有半分不舍,更甚是有種逃離的快感。
2007年8月4日,婚後第六十四天,徐太太不顧徐先生安危,毅然決然離開首都,前往安城。
那側、葉城拿着手機站在屋檐下,久久不能回神,他在想,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絕情的女人。
即便那個男人將她捧在手心裏疼着,她說走便走,哪有半分留戀?
即便她的丈夫此時安危不定,她異無半分留戀。
車內、安隅捏着手機靠在車璧上,穩住泛濫的情緒,怕自己忍不住會在下一站衝出去。
她並非無情無義,只是分得清,何事最重要。
徐紹寒的好,她並非看不見,可到底,那人出現的,太遲了些。
他若早些年,該有多好。
早些年,她尚未還不至於如此薄情寡義。
對這世間也有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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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整,葉城孤身返回磨山,這個屬於z國首富徐紹寒的私人府邸,佔地數千坪、背靠首都最高山,天然植被為綠屏,立根此處幾十年的古典莊園,此時、顯得萬分壓抑。
他邁步進屋,徐黛端着托盤從廚房出來,見他一人。
問了句;「太太呢?」
葉城聞言,搖了搖頭。
未言語。
但面色極其沉重
樓上,華慕岩聽聞葉城話語之後,氣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只道這人是個狼心狗肺。
葉城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寡白的男人,一切言語止在心底。
國人最為講究脾臟養生之道。
而胃乃重中之重,所以,當徐黛端着一碗暖胃清粥上來時,華慕岩視線落在葉城身上,二人轉身進了對面書房,隨之而來的是男人冷怒的聲響由近到遠,隨後消失不見。
「真不知他到底看上那女人什麼了,這麼個沒心沒肺的人也值得他掏心窩子對人好?」
葉城站在一旁靜默不言。
面上表情是為難中夾着點難過。
華慕岩本是挨了湊的,這會兒煩躁至極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一聲嘆息從嗓間溢出來,狠狠道;「你在這兒守着,我去把人弄回來。」
聞言,葉城抬眸間儘是詫異。
只聽後者在道;「不弄回來,你看他能不能活過來。」
言罷、他與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才道;「莫要告知總統府那邊。」
以免事態擴大。
華慕岩雖不喜安隅,但到底心底還是向着好友的。
不敢大意。
這夜、磨山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臨近兩點,徐先生從夢魘中轉醒,身旁是徐黛與葉城,卻獨獨不見心底人兒的身影。
男人見此,一聲抑制不住的咳嗽從嗓間出來,驚走了二人的瞌睡蟲。
「先生,」徐黛邁步過來,輕聲喚了句。
後者視線依舊望着屋子裏的角角落落,生怕漏掉某一處。
可最終,結果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他緩緩閉眸,掩去心底那抹哀傷。
虛弱無力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出去。
有些傷痛唯有自己抗,旁人在,多是徒勞。
這夜、徐先生側夜未眠,坐在漆黑的臥室里,他在等。
等天亮,或許她就回來了。
他是那般高高在上,卻在婚姻里活成了膽小如鼠之輩。
旁人只道他清冷尊貴,可他在婚姻里是如此低聲下氣。
擊垮徐先生的不是愛人的不理不睬,而是那天亮時分的一抹微光。
他給安隅想了一千萬個理由,但在這抹晨光中被擊的七零八碎。
許是綠苑離磨山太遠了,路上要耗費些許時間。
亦或是夜深了,她睡了,次日清晨便該來了。
可沒有,他從黑夜等到黎明。
從黎明等到日頭高照都未曾等到心上人歸來。
她如此乾脆利落、寡漠無情,說走就走,絲毫沒有留戀。
徹夜未眠的徐先生在次日昏睡過去,在醒來,日暮將黑、身旁依舊無她身影。
徐先生病了,患了心病。
他明知自家愛人不愛自己,卻拼命的給她找盡任何藉口。
可最終,都逃不過現實。
她若愛,怎會棄自己而去?不理不睬?
說到底,還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更甚是低估了安隅的狠心。
2007年八月5日上午,颳起了狂風下了場磅礴大雨。
大雨傾倒而下,洗刷着整座城。
衝擊着某些人脆弱不堪的心靈。
徐先生靠在床頭,視線落在陽台處,望着那盆被風雨打的左右搖擺的向日葵、話語喃喃響起;「把那花端進來吧!」
這日的風雨,打的何止是那盆向日葵。
打的是徐先生那顆左右搖擺的心。
此刻、葉城似是突然明白,這場婚姻,自家太太從始至終便未曾愛過。
未曾動過半分心。
她本是世間獨行客,怎會將影子落人間?
她的離去。
只因不愛。
那些能瀟灑自如走人生的人,哪個不是孤身一人?
或許,與安隅而言,自家先生不過是個累贅罷了。
是生命中不該有的存在。
磨山這邊的動向,到底還是驚動了總統府,林青海頻繁出入磨山讓葉蘭起了疑心,同葉知秋其去說了那麼一嘴。
這日上午十點整,磨山客廳一陣電話鈴聲接起;徐黛聽聞聲響心底一顫;「夫人-----」
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庭院外,有一位撐傘的貴太太由遠至近,進屋將手中雨傘交給傭人,望向徐黛便是劈頭蓋臉一番質問
話語帶着嚴厲與不悅,本是溫柔的面龐上此時多了些許猙獰。
後者低垂首不敢言。
二樓臥室,窗簾半闔,男人靠在床頭,視線空洞落在屋外,歷經昨夜的徹夜難眠之後,整個人疲倦消沉。
葉知秋見其如此,怎能不心疼?
自古長孫幼子受盡寵愛,徐紹寒乃徐家最後一個,即便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但在父母眼中到底還是孩子。
「怎麼回事?」葉知秋轉頭望向徐黛,話語凌厲。
徐黛低垂首站在身側,話語輕顫;「應酬之時飲酒過度。」
一番話語,阻了葉知秋剩下來的言語。
視線落在屋內,四處看了看,未見安隅身影,復又問道;「你家太太呢?」
「怕嚇着她,讓葉城將她送走了,」徐黛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一道聲響沙啞傳來,許是徹夜未言,乍一開口有種撕裂的味道。
葉知秋如此精明的人兒,若說摸不出其中深意,只怕是白活這些年了。
沉沉望着自家幼子,忍了又忍,才不至於怒火衝天。
「你已是而立之年,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去照顧妻兒?」
後者靠在床頭,即便是閉目,也會應和自家母親的話語。
葉知秋見他如此,氣不打一出來。
本是微怒的人平添了幾分怒火。
「平日對你耳題面命你不聽,現如今都結婚了,安安身體本就不好,你若在作踐自己,我看你們二人是不想要孩子了。」
提到此,好似有何東西撞進男人胸膛,輕闔的眼帘微微掀開,多了幾分生氣。
葉知秋見其如此,在緊接着道;「不好好調養,即便是日後懷孕了,也難保不會受磨難,說到底是你自己要娶的人,婚姻方面我與你父親插不上半分手,你自己死乞白賴用盡手段娶回家的人,就要憑本事把日子過好,不然、你叫我們做父母的如何想?」
葉知秋的話,雖粗俗但有理。
原以為他死乞白賴將人娶回來,是有萬分把握將日子過好的,哪裏知曉。
三天兩頭的鬧出么蛾子來。
小日子過成什麼樣了?
葉知秋見他有半分鬆軟,到底還是不忍心在言語,伸手拉了拉他身上薄被,淡淡道;「煙酒該戒得戒了,你如今三十,懷孕一年,孩子生下來也都三十一了,若是在往下拖,得拖到何時?」
葉知秋今日這話,撞進了徐先生的心裏。
婚後數月到底還是隨緣了些,未曾將此事提上心頭。
如今被母親如此一說,這人怎能不起心思?
半晌,葉知秋見他疲乏,嘆息了聲轉身下樓。
2007年八月5日,安城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她深夜到此,清晨便欲前往目的地,卻不想被人攔住去路。
旁人她不認識,但謝呈到底是見過幾次,稍有面熟。
大堂里,兩男一女僵持住了步伐。
「安總,」謝呈開口,話語算是恭敬。
安隅視線落在來者身上,目光淡淡柔柔話語無甚感情,「有何貴幹?」
謝呈望向安隅,眼前女人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似那種常年不苟言笑的冷漠而引起的。
話語亦如她平日裏的寡漠腔調,並未因他是徐紹寒的朋友而又半分溫軟。
如此一個不把人情世故放在心上的女子,到底是有幾人敢娶?
大廳內,氣質面容姣好的三人站在一處怎能不引人頻頻側目。
安隅視線落在這二人身上,說不清是何感情。
她想,徐紹寒莫不是病入膏肓了?
亦或是已經撒手人寰了?
不若這二人怎能如此盛氣凌人的站在跟前,就好似自己是個弄死老公跑路的負心女似的。
他們負責匡扶正義將她弄回去。
最為讓她驚奇的,是華慕岩。
不曾想,上達集團華慕岩,這個坐擁首都碼頭身價不菲的男人,卻是徐紹寒的人。
霎時,安隅想、徐紹寒的身價或許還要在現基礎上翻上幾番。
謝呈望向她許久,見其面色寡淡,心底未好友謀不平的想法愈加強烈,正欲開口言語,口袋手機響起,拿起一看,面色稍有凝重。
那側、不知是言語了何、安隅見謝呈接電話時隱隱朝自己望了眼。
這日、二人來去僅是數分鐘之間的事情。
臨去時,華慕岩不悅聲響由近至遠。
憑空而來在無聲離去的二人讓她如同丈二的和尚似的,摸不着頭腦。
似是覺得可笑,大廳上那位清冷女子一聲冷笑溢出喉間。
跨步前行而去。
步伐卻止在了一通短訊中。
2007年八月5日,徐太太孤身離家,全然不顧自家丈夫身體如何。
卻不想,在其狠下心離去之後,迎來了自家丈夫一通僅是寥寥數語的短訊。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有多狠心,他便有多溫情。
她對這場婚姻有多不耐,他便有多溫軟。
這日,安城街頭,徐太太心頭猛顫,望着手機屏幕上的這通短訊久久不能回神。
許是陽光太過刺眼,讓其眼眶微紅。
讓她那顆狠厲的心在此時顫的發抖。
「姑娘、走不走?」眼前,出租車司機問了句。
安隅抬手,遮擋在眼帘處,拉開車門,揚長而去。
身後,一輛黑色轎車上,華慕岩狠狠瞪了眼謝呈。
後者亦是滿臉無奈。
聳聳肩,一副我能怎麼辦的模樣。
誰也不知徐紹寒這通短訊到底是以何種心態發出來的,那個昨夜滿身陰霾的男人今日為何就願意放她走了。
時隔多年,再回到這座城,早已記不清歸路,若非有人帶路,她怎能找到歸家路途。
原本的平房在多年演變後變成了高樓大廈,那些年幼時玩耍的池塘亦是成了平地。
自家父親住的老舊小區在此時早已不見蹤影。
棟棟高樓林立眼前,哪裏分得清哪裏是哪裏。
近鄉情怯,安隅此時,便有這種想法。
一個地方若想改造拆遷,把一個農村改成城市規劃圈,沒有數十年的光景是建設不起來的。
這十多年間,一切都是混亂的。
以至於多年來,她未曾找到自己想找之人。
一路彎彎繞繞前行,身旁人在為其指路,腳步聽在一棟七層高的樓房前,黃白相間的牆體應着時光的侵蝕有了歲月的痕跡。
身旁人一路引着她往前去,站在單元門口時,她有了一種退縮的心裏。
不敢上前。
她怕,怕多年過去之後父親再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更怕兄長已不認識她。
原先住在這裏的人,無非都是教職工,可現如今,那些人即便從自己跟前走過,她也不見得認得出幾個。
「四樓,」身旁人見她步伐未動,開口道了如此一句話。
安隅聞言,微微挪動步伐向前,樓下廣場,許多孩童不畏懼天氣炎熱,光着腳丫子在上面奔跑,更甚是有老人在一旁呼喚,遠處知了在高聲歌唱,吵吵嚷嚷但異常熱鬧。
如此情景,才是生活的模樣。
四樓、安隅伸手敲門。
一門之隔,她產生了畏懼心理。
腦海中悉數是那些年幼歲月時的景象,如同幻燈片似的在腦海中頻頻倒退,重演。
無人開門,她抬手在敲。
與其說敲的是門,不若說敲的是她對生活的希望,對親情的希望,對這個世界的希望。
她苦苦尋求數載,為何?
只為告知自己這世間啊!其實是美好的。
她尚且還想給自己一絲絲希望。
儘管趙家豺狼猛獸眾多,儘管她的親生母親如此對她,儘管生活將她摧殘的遍體鱗傷,她依舊想要尋求一絲光亮。
安隅與徐紹寒,實則本質上是一樣的。
她們都在黑暗的生活中竭力尋找屬於自己的光亮。
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白月光。
可這世間,不是人人都能得償所願。
半晌,大門打開,露出一幾歲孩童的臉面,望向眼前二人,問道;「您找誰?」
「請問住在這裏的人是不是姓安?」安隅開口,稍有顫微。
孩童開門的那一剎那,她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撲面而來,問這一嘴,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周身輕顫,抬手,扶住牆面,孩童朝里喚了聲。
有一年長女子邁步出來,望向眼前這個作精英打扮面容姣好的女子問道;「您找誰?」
她又問了一遍。
恍惚間,她並不想知曉答案了。
一分也不想,更甚是生出了想逃離的念頭。
扶着牆面的手微微顫慄。
可現實、總歸是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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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