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吃的當然不是真正的羊腿。
而是一頭到了神話級的夢魘之腿。
這種來自深淵地獄的惡魔,與大多數惡魔一樣,喜歡長着羊腿和羊角。
當然···夢魘的形態,其實並不格外固定。
只是恰巧被林溪『遇見』的這一隻,長成了這樣一幅可口的摸樣。
對於混沌魔神而已,那些傳說級的神話生物,其實···都可以視作食譜、菜單。
這完全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神話級的夢魘,它的身體裏,天然的蘊含着強烈的夢境輻射。
對於林溪來講,這種輻射,就像是調味劑,不僅沒有任何的實質性影響,反而可以觸發一些特別的『美味』效果。
但是對於安朝來講,如果不是因為他融合了王不碌的本質,只怕根本就承受不住夢魘的肉。
現在即便是承受住了,靈魂也被拉入了夢魘之中。
就在安朝的耳邊,林溪開始絮絮叨叨的念起了他草創的咒語。
百世輪迴煉心咒···這是林溪結合了佛門心經和強大的天魔法,所創造的一種修魂之法。
靈魂入夢,仿佛穿越真實世界,經歷無窮苦難,百世輪迴。
最終練就一顆不死心。
在安朝的夢中,他已經忘卻了真實的自我。
而化身成為了一個叫做『朱蛟』的穿越者。
他一直在穿越不同的世界,獲得不同的奇遇,卻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慘澹死去,開啟下一世的輪迴。
有時候,他會距離成功,僅有一步。
有時候,他會距離愛情,只差一點。
還有時候,他會看到仿佛真切的希望,卻最終希望幻滅。
他努力過,掙扎過,放棄過,甚至想要完完全全的自我了結。
但是他卻又都挺了過去。
這當然不是林溪的功勞。
要知道,人的靈魂,其實是很脆弱的。
因為恐懼、失望、傷心、麻木而直接走向死亡的例子,數不勝數。
深入到靈魂層面,因為某種原因,導致靈魂直接破裂,也絕不罕見。
然而安朝所夢到的那個自我···名叫朱蛟的倒霉鬼,之所以能夠一直活下來,一直的在夢中輪迴轉世,就是因為,王不碌的那份不死特質在作怪。
其實,在夢中輪迴轉世,經受一切的,又豈止是安朝?
王不碌···不也一樣麼?
只是王不碌將自己藏的更深。
時不時的,還將自己偽裝成『朱蛟』的金手指,意圖通過在這種特殊的寄生方式,將安朝徹底的取締,然後從這夢中輪迴里殺出來,終結林溪的計劃。
就這樣,持續着輪迴,持續着死亡,持續着悲傷。
安朝所夢到的那個『朱蛟』,從最初的彷徨,接下來的不甘,隨後的麻木,一直到最後的心如百鍊鋼,不死終稱王。
一顆無敵之心,正在那百世輪迴,萬般折磨之中,緩緩練就。
夜很長。
長到足夠容納百世的折磨,百世的苦痛,百世的掙扎,百世的怒吼···直到百世的沉澱與積累。
夜也很短。
短到不足以將十斤的木材燒個盡。
不足以將一夜的風雪吹落停。
不足以讓少年的野心,真正的成長為擎天巨樹。
不足以將無盡的文字,轉化成一個個銘記於心的符號。
啪嚓!
隨着最後一點火光,在餘燼之中化作了一縷青煙,然後裊裊升起。
安朝從夢中驚醒。
他似乎經歷了很漫長、很漫長、很漫長的一段旅程。
但是夢醒之後,這段旅程他卻又忘了大半,自己的一些模糊的、細碎的剪影。
這是他的靈魂,在自發的保護。
沒有經過真正修行的靈魂,是無法在清醒的時候,完全承受那百世的苦難的。
然而,他卻又會不斷的甦醒這些記憶。
從夢中輪迴的記憶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雪已漸小。
安朝舉目望去,沒有找到林溪的身影。
雪地上,正用安朝所會的文字,寫着一篇不長不短的經文。
這是百世輪迴煉心咒的『現實篇』。
之前的夢境篇,是林溪施展的。
用來給安朝煉心。
而這現實篇,則是讓安朝能夠將夢中所得,盡數化作現實的養份。
如果安朝真的可以將在夢中蓄養的無敵之心,在現實里凝聚出來,那麼即便是王不碌···只怕也奪不走他的身心,反而可能被他兼容。
因為王不碌···他也並不具備百折不撓,萬般不死的無敵不死心。
看着雪地上的經文,安朝悵然若失。
這一切的經歷,都和他所期待、想像的不同。
只是這一回···他惆悵的時間很短。
只在一瞬,便調整好了心態,開始快速的雪地里的文字。
然後理解着其中的意思。
很奇怪···明明什麼專業的詞彙都沒有學習過,卻能很快的理解這片咒語所記載的意思。
沒有着急的開始修行,安朝直接從山崖頂端,朝着山下跳去。
風在耳邊呼嘯,寒氣不斷的穿過衣服,滲透到骨子裏。
安朝卻十分的鎮定,始終睜開雙眼,撐開四肢。
下降,下降!
不斷的下降。
安朝冷靜的分析着自己所處的高度,以及與地面的距離。
當距離地面不足百米時,這才啟動了探險服中的緩衝裝置。
缺乏能量補充的探險服,其緩衝裝置只能作用一到兩次。
所以安朝必須計算好距離後,方才使用。
經過第一次的緩衝,下墜的力道,被大大的減弱。
當然,從凡人的角度來講,這幾乎是不存在意義的。
因為對凡人而言,一萬米落下,與一百米落下,沒有區別。
都是摔成一灘肉泥···。
這一次的緩衝,真正的作用是了解緩衝的力量,以及做一個調整與參照。
等到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十米的時候,安朝快速的啟動了第二次緩衝。
緩衝的力量,將安朝下墜的趨勢一緩。
在距離地面只有四五米的地方,他一頭栽下。
地面的積雪很厚實。
安朝完全沒有摔疼。
看着天上那慘白的陽光,安朝躺在雪地里,卻沒有爬起來。
他突然笑了。
笑的超級大聲。
笑聲震動,將樹上的積雪,都震了下來。
笑夠了之後,他才終於爬了起來。
恍惚之間,他模糊的湧起了一段應該屬於自己的記憶。
這股記憶,成功的如磐石一般,擋住了另一段記憶的入侵。
隨後注入了安朝的靈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