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島嶼。
月牙水池,匯聚圓月光華而成,銀色波光蕩漾。
一襲銀衣身影,魚兒般在月牙形的水池中游曳,身影纖薄瘦弱,影像因過於虛弱而模糊,未能凝為實質。
島上鮮花綻放,藥草茂密,靈氣化作水霧飄蕩。
一縷縷銀月光輝,受那月牙水池的牽引拉扯,頑強地透過七彩瘴雲,射入水池。
繁星如米粒,點綴在夜幕,蠅蟲的低鳴聲,此起彼伏。
七彩瘴雲和星光、月光交匯,令這座湖心島光影瑰麗,如夢如幻,真真像是一個神仙寶地。
月牙水池內,輕輕游曳的銀衣身影,則像是常駐天上那一輪明月的女神,無意間墜落凡塵。
「銀月女皇。」
虞淵從大鼎閃掠出來,眉峰緊皺,心頭大震。月牙水池中的身影,再是模糊,他也能一眼認出。
秦雲嘴唇乾澀,苦笑道:「怎會還在?」
曾經的帝國女皇,化作一縷幽影,在那月牙水池內,靈智迷失。
可因她修行月魔一族秘法,她在那月牙水池內,竟然本能地運轉靈訣法術,吞納牽扯天上的明月精華,匯聚在水池。
只是,水池邊沿有細密的,數百條七彩流光飛逝,自成囚籠。
七彩流光,呼應着七彩瘴雲,和整個蕪沒遺地都有玄妙的連繫。
這說明,銀月女皇是被囚禁的狀態。
由虞蛛施法,形成的奇異水池,鎮壓着李玉盤,令她難以掙脫的同時,連清醒的神智都失去了。
只可以,本能地匯聚明月之光,納入池水。
「不是本體真身。」秦雲輕道。
虞淵點頭,「她的本體真身,被周蒼旻擒獲,該是交給魔宮、妖殿處置了。她的陰神,當初在暗域修羅的眼瞳小天地,以魏鳳的鮮血凝形,後被摧毀。陰神,也因此重創,被限制在修羅之眼。」
「後來,暗域修羅的那隻眼瞳,被虞蛛煉化,成了她的第三隻眼。」
「我們帝國的女皇陛下,那尊陰神,自然也在修羅眼瞳的世界內,再也走脫不出。本以為,虞蛛將她的陰神,要麼打的潰散,要麼擒拿以後,交給周蒼旻帶走了。」
「沒想到……」
眼前的景象,說明虞蛛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將銀月女皇的陰神,以別的手段禁錮在月池,以其本能的力量,去牽扯明月之光,匯聚在池水內。
月光精華,有諸多妙用,該是能夠被虞蛛所用。
「就是不知,魔宮和妖殿那邊,清不清楚虞蛛小姐的做法。」秦雲有些擔憂,「銀月女皇的所作所為,罪無可赦,留着一尊陰神在此,就算讓她連清醒都不能,還是會有後患的,怕就怕被人救走。」
虞淵道:「她該是有信心的。」
就在此刻,鼎魂興奮來訊!
黝黑大鼎漂浮着,向那月牙水池而去。
水池內,如游魚般活動的女皇幽影,猛地向池底潛去,充滿了恐懼和不安,本能地要逃避。
「回來!」虞淵輕喝着,抬手一抓。
就要抵達月牙水池的「煞魔鼎」,因他這一聲輕喝,不情不願地,卻又乖乖地,重新飄回他胸前。
「少爺,它?」秦
雲訝然。
「我們這位女皇陛下,被它視為了獵物。」虞淵解釋,「女皇陛下修煉月魔秘法,有一位名叫月妃的古老月魔,在暗域修羅的眼瞳小天地,被她的陰神吞沒了。那大鼎,感應出她極其適合被煉化的煞魔,想以她增進力量。」
輕嘆一聲,虞淵再道:「這大鼎,受損嚴重,早年煉化聚集的所有煞魔,都因那一戰死亡。一樣神級器物,跌階的厲害,如今威力堪堪抵達天級的範疇。鼎魂急於尋求煞魔,渴望着更多的力量來源。」
巔峰時期,「煞魔鼎」的品階,該是在神級五品。
如今,大概只是勉強天級一品的級別。
鼎魂,急於提升品階,恢復自身和大鼎的力量,虞淵也能理解。
只是,眼前被禁錮在月牙水池的女皇陛下,是虞蛛施法壓制,興許還有別的用途。
「那位女皇陛下,都沒了靈智,居然也如此驚懼不安。」秦雲嘖嘖稱奇。
「此刻的煞魔鼎,恰是她的克星,她豈會不怕?」虞淵又多看了幾眼,就收回目光,笑道:「我就知道,島上有現成的藥草,為你治癒傷勢,應該難度不大。」
秦雲大喜。
名為「流焰」的三足丹爐,被虞淵從芥子手鐲喚出,矗立在島上。
呼!
丹爐落下的那一霎,無處不在的濃郁靈氣,就從四面八方滾涌而來。
黃葫蘆形態的「流焰」爐壁,刻印着的朱雀、炎龍、麒麟、鳳凰等等上古異獸,瞬間變得鮮活,如在主動吞涌着浩蕩靈氣。
秦雲猛然一震,「煉丹?」
「我也不瞞你,我小時候,之所以天魂、地魂沒有覺醒,其實都在感悟煉丹大道。」虞淵微微一笑,「此事,是我最大的秘密,望你替我好好保守。」
秦雲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少爺盡可放心!」
「寧老,應該也多少告知過你一些。」虞淵一邊講話,一邊從芥子手鐲內,取出一塊塊炎晶,以靈力精妙掌控着,將其擺放在丹爐下。
嗤!
一點由黃庭小天地飛逸的「太陽精火」,凝為火芒,濺射向炎晶。
轟!
塊塊炎晶,驟然被點燃,釋放着洶湧火焰。
火焰熊熊燃燒,那一頭頭被刻印在爐壁的火焰異獸,如在咆哮着,吞吐着底下的焰火和外界的靈氣,通過密集的火線,輸送到丹爐內部。
丹爐,之所以被命名「流焰」,是因為上一世的他,不能以自身修煉的火焰煉藥。
只能藉助於地火,各類火焰晶體,或收集天外墜落的零散流火。
所以,丹爐被稱呼為「流焰」。
「流焰」沒器魂,沒任何攻伐力量,所有刻印的火焰陣列,都只供煉丹,因此丹爐的品階,只能被判斷為無限接近於天級。
無限接近,卻不能被定性,就是沒器魂。
沒踏入修行道路,不能凝鍊靈識,聚集魂念,不能和器魂溝通,若「流焰」當真形成器魂,只會起反效果,制衡他。
甚至可能,某一天他被丹爐的器魂侵蝕心智。
一株株從那幽暗殿堂,從通天島購買的藥草,含有草木精華的汁液,隨心而動,一一飛向「流焰」爐內。
赤紅
丹爐內壁,藥草如虹,汁液黏糊如血,散發着沁人心脾的藥香。
虞淵神采飛揚,圍繞着那三足丹爐,身形閃掠,兩眼開合間,時而耀目的光芒一閃而逝。
此刻的虞淵,在秦雲的眼中,有着從未見過的風采和魅力。
信手拈來藥草,投擲入丹爐的手法,猶如合乎丹丸的大道規則,秦雲看着一株株藥草入丹爐,似乎感應出那些藥草本身的欣然。
高等階的藥草,含有少許靈性,都會本能抗拒被用在煉丹。
被煉化,意味着消散,意味着死亡。
有奇異藥草,若能歷經數百年、千年考驗,會靈性大開,有望形成獨特的生靈。
萬物有靈,藥草也不例外,也不會想早早死亡。
可虞淵在煉藥,在御動那些藥草,融入丹爐時,秦雲隱約感覺出,那些藥草欣然接納了,竟然不排斥。
「聽說,只有造詣近乎於道的煉藥師,才能有如此魔力!」
秦雲心頭一震,看向虞淵的神情,滿是駭然不可思議。
他聽人說過,最頂尖的煉藥師在煉藥時,手法合乎大道!會讓藥草生出一種參與感,讓藥草的靈性都感覺,是陪着煉藥師去形成一大壯舉,化作舉世罕見的神丹!
神丹有靈,有的還能大幅度提升靈智,有種種奇妙。
若能化作神丹,或只是成為神丹的一部分,對很多的藥草而言,都不枉此生,都算是璀璨閃耀過一回。
虞淵此刻煉藥,一株株藥草入丹爐時,仿佛就滿心喜悅和期待。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體悟,秦雲當初在碧峰山脈,做客天藥宗時,曾聽人說過。
他以前,都覺得那是天藥宗的煉藥師故弄玄虛,說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裝高深。
可現在,在一旁看着虞淵煉藥,他暗暗體悟,突然就明白天藥宗的煉藥師,並不是胡說八道。
在這世間,的確有煉藥師在煉藥時,手法如羚羊掛角,渾然天成,技藝近乎大道!
「怎會如此?」
秦雲難以想像,年紀輕輕的少爺,竟能以如此方式煉藥!
「我的魂傷,怕是真的能夠治癒!」
下一刻,他驀然激動起來,生出了無限的期望。
虞淵喚出「煞魔鼎」,將他帶入這座湖心島,說要為他處理傷勢時,他在感動之餘,其實並不是完全相信。
他的傷勢,是被寒陰宗的尉憲,以陰寒的魂力,重傷的陰神。
他的陰神,如今連離體而出都困難,並有許多碎小寒冰,在陰神內部,令他日夜遭受着冰寒折磨。
虞淵境界太低,「煞魔鼎」並不是火屬性的至寶,不能對症下藥。
虞蛛小姐,又不在遺地……
任他如何想,都想不到在這湖心島內,虞淵突然喚出一尊高大的三足丹爐,邊和他講話,邊煉起丹藥來。
半個時辰後。
在秦雲精神恍惚時,虞淵輕嘯一聲,笑道:「丹成!」
霞光如電,驟然從丹爐內飛出!
一枚燦若火苗的丹丸,在霞光的縈繞中,頓時飛出,立即向他而來。
「吞下去,熔丹入魂!」虞淵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