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特地上前打量了這個未完成的木屋,感覺真是有點東西。
張運喜的大兒子叫張德旺,這些年都在外面打工,本來明年的計劃跟今年一樣,繼續打工的。
沒辦法,不打工幹什麼呢?他們得打工攢點錢,給孩子將來娶媳婦用啊。
不過,前些天偶然接到周恆的電話,說在村里包地養羊了,讓他夫妻倆幫着照看,工資給得也可以,問他來不來。
那他當然高興了,為什麼不來?
回來後,勤勤懇懇的幹了幾天,孩子們圍着他們轉,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後來周恆暫時有事情離開,這邊羊場他們也管理得有條不紊,沒出什麼事情。現在,他專心的準備再建個房子,好好的守夜用。
羊場是肯定要守夜的。
他們這裏好在已經沒有什麼大型動物了,狼什麼的好些年沒見過,但主要是防着人,怕人會偷羊。
這可不是小事,牛羊值錢,覬覦的人多着呢。一頭牛一兩萬塊錢,一隻羊也幾千塊了,足以讓人紅眼。
雖然周恆在這裏安裝了攝像頭,但也要有人在這裏,才夠威懾力。
在這裏搭棚子住了兩夜,張德旺就覺察出,這不行,太冷了,天天這樣不行的,於是就想,也建個小房子,至少擋風擋寸,沒那麼冷啊。
然後,他就去砍了幾棵樹,開始建這種房子。
周恆雖然已經建了磚房的守夜屋,但他沒住,免得自己住了,老闆什麼時候來了沒地方呆。
雖然是小屋,但工程也不小,一天做一點。
周恆感覺這小木屋的創意還真是不錯。
很多國家的森林小屋,都是木屋做的,據說現在那些有錢人,就喜歡去買這種原木別墅的,顯得他們比較有品味似的。
尤其像加拿大等國家,森林覆蓋面積大,動不動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原始森林,樹又粗又高,隨便砍一棵樹下來,就能做一面牆的那種。
咱們這雖然差了點,但也有那個意思了。
不光周恆這麼想,江曉萱都直接拿相機拍攝起來了。
稍微這麼休閒一陣,他們就開始做晚飯。
從洗菜切菜這種小事就能看出——汪才俊是個半點不懂農活的人,連這些都干不好,一看就是沒幹過的人。
來這地方體驗生活,還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這人的態度相當好,不會做的都十分願意學。事實上,這能有多難呢,願意做就能做好。
而他們忙活晚飯的時候,胡金華則已經開始對他撿到的那截樹枝進行雕刻。
等吃了晚飯,大夥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又拿出來接着雕了,已經能看出一個雛形——他雕了一株蘭花,春蘭。
本身像芋頭似的那個節,沒有作雕刻,天然像是蘭花的肥根,而上面的彎枝,被胡金華用刀劈開後,成了細而扁長的蘭葉,自然如風吹彎的一般。
他還用本身的粗度,雕了三朵花出來,或盛放、或花苞,形態不一,隨風而搖的風姿,都給雕刻出來了。
那葉上的脈絡、花上的紋理,都活靈活現。尤其是這種木質的表現方式,感覺真的很適合蘭花的幽靜格調。
周恆沒什麼事情要做,就坐了過來,看看他的手藝。
他嘖嘖讚嘆道:「可以啊,老胡!你這是化腐朽為神奇啊!」
先前胡金華撿到這半截木棍的時候,他也看了一眼,就是普普通通隨便品種的樹棍,在這裏被風乾了不知道多久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裏太偏僻,說不定早就被人拾回去當柴燒了。
然而在胡金華的雕刻刀下,這株蘭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看來他天天跟着那些老藝術家們一起做事,現在也有了不少的進步,各種刀法等等,又走上了新的台階。
其實他也知道,技術只是一個方面,如果沒有相應的藝術審美,與靈感天賦,他最多是擁有高超的雕刻技藝,而成不了藝術家。
比如有些人擁有了雕刻技術,但只會按着別人的圖案、或者別人畫好的線條來雕刻,自己不能想像出有藝術感染力的作品來,那也只是枉然。
汪才俊洗好了碗筷,擦乾了手,也湊過來看看,同樣也是讚嘆連連:「果然山村藏龍臥虎啊!」
先是周恆用普通野藤編織吊床,現在又有人雕刻出這麼漂亮的蘭花。
他可不敢小看這裏的小世界。
天色不早,周恆在這裏生起了火,反正無聊,晚上又開始冷起來了,烤烤火暖和一下。
周恆問汪才俊:「怎麼樣?這裏跟你想的不一樣吧?」
「還行,我覺得挺好的,就是冷了點。但我估計這是我太閒了的原因,明天開始做事了就好了。」汪才俊靠着椅子背,仰望着頭頂的繁星。
明天就要晴了,太陽一出來,路上的雪就要開始化了。
時不時吹來一陣風,將葉子落得乾乾淨淨的樹幹上的雪,吹得撲簌撲簌的落下來,成為山里夜間獨有的韻味。
他吐着白氣說道:「其實,我還挺喜歡這裏的,感覺內心很寧靜。」
周恆給火堆加着柴,沒有說什麼。
他對這些方面了解不深,發表不了什麼見解,也不太會勸人,反正吧,如果這人覺得還可以,那就是可以了。
有時候想想,人真的奇怪,大山村的人拼命的想出去,而又有些人拼命的嚮往大山。
總歸來說,人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就行了。
閒着沒什麼事做,周恆把酒拿了出來,加上帶來的花生和魚乾,和汪才俊喝了起來,聊點不閒不淡的話題,比如天氣啊,比如山裏有哪些奇事怪談啊。
既有趣,又不涉及人本身——還不熟,聊那麼深幹什麼。
而這個時間裏,胡金華一直在完善他那株蘭花,反正坐在火堆邊也不冷。江曉萱的相機,就設了個架子,直接對着他手裏的作品。
如果他們沒在這裏,這本來是一片無人問津的山坡,是不會有什麼聲音的,除了呼呼的風之外,而現在,這裏有了陣陣說話聲,和柴火燒起的陣陣嗶啵聲。
突然一陣撲騰聲傳來,一個黑色的陰影,直直的向周恆飛過來,天氣如果落到了周恆的肩頭。
一隻貓頭鷹。
除了他和江曉萱外,這裏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貓頭鷹,而不是在視頻里看到的。
一時間,他們都怔住了,驚呆地看着這只不速之客。
都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嚇跑了這隻顏值極高的夜間猛禽。
周恆還沒來得及把這隻猛禽抓在手裏,臥在他旁邊烤火的大黃狗,已經站了起來,擺起了防禦姿勢,喉嚨里「唬唬」叫着,對貓頭鷹齜起了牙。
這傢伙,隨時要跳起來攻擊貓頭鷹的準備動作。
江曉萱笑道:「這真是親狗子了,多護着你啊,生怕你吃虧。」
周恆安撫大黃狗:「好了好了,沒事,別叫了。」
想起當初家裏剛剛拎回小奶貓時,這傢伙別提多歡迎那小傢伙了,天天生怕自己跑快了踩到它,走路都慢悠悠的。
害得周恆還覺得,這大黃狗是要當奶爸了,也太溫柔了吧。
然而它的溫柔可能都給了小奶貓,自從那以後,看到沙雕也會生氣,現在也在生氣。
醋性不小啊。
周恆把貓頭鷹拿下來,一手托着,然後一手安撫大黃狗,說道:「你看看,和平相處不好嗎?這傢伙很好的,上次還想送老鼠給我吃。」
說得聽着的人都笑了起來。
貓好像就有這個屬性,喜歡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主人,可見貓頭鷹還真是帶了些「貓」性的。
周恆跟他們解釋,這貓頭鷹確實經常來找自己,上次就帶了一隻老鼠過來,還想餵自己吃呢。
話說這貓頭鷹的膽子,比沙雕大多了。現在這裏這麼多人,它就直接飛過來,還歇在周恆的肩膀上,一幅大家很熟的樣子。
周恆帶頭先擼了貓頭鷹,這傢伙樂得眼睛眯了起來,成了兩道彎彎的弧線,就跟表情包里的笑容一樣,簡直無法形容。
而且它的顏值是真的高,毛色麻花,頭頂是白色,再加上長相又帶有鷹的凌厲,很是帥氣的樣子。
這麼個傢伙,卻這麼喜歡被擼,於是它被現場幾個人都擼了個遍。
汪才俊真是非常高興,他今天才第一晚住這裏,就得到了這麼大的饋贈,能近距離接觸這樣的野生動物,實在運氣太好了。
這萌萌的小動物,真是治癒了他。
周恆說道:「這隻貓頭鷹,就是上期視頻里的那隻啊。」
汪才俊早就看過,點頭笑道:「我已經認出來了。」
他想,誰說山里寂寞的?這不是有很好的陪伴嗎?它會分享食物給你,也會過來看你,也不要求你什麼。這比人的陪伴強多了。
胡金華也打量着這隻鳥,心裏想着,要不下一個作品主角就是它?
不過他笑道:「你們說這隻貓頭鷹要是掉進了火里,烤出來夠幾個人吃啊?」
眾人都是一陣哈哈大笑。
笑話而已,誰會吃它啊,估計也沒幾兩肉。
貓頭鷹大概從人類的笑聲里,感受到了殺機,然後一振翅膀,無聲的飛走了,姿勢帥得一批。
這算是今晚的一個小插曲。
晚上九點來鐘的時候,胡金華宣告一聲「完工」,他的作品完成了,然後收拾工具。
黎麗照例是第一個觀眾。
她跟江曉萱擠在一起欣賞着,兩個人很有共同話題,就意境聊了一陣,都很喜歡。
周恆和汪才俊也拿着看了,然後各人對這件作品開始估價。
黎麗對周恆說道:「周大老闆,你給我用藤編個花瓶唄?我要把這株蘭花給插起來。要配得上的。」
空有花,沒有容器,那不是可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