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還在看着密報,這個李邦彥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這個五民論,他看的真的是目瞪口呆。
而且將豪強區分為了城市豪強和城外豪強,這一點上,趙桓很佩服這個李邦彥超越時代的眼光。
看來大宋書局總編的職位很好,讓他從一個執政者變成了思考者。
那就繼續思考下去吧。
而豪強安置法也是一個極妙的主意,翻一下前漢的舊紙堆,適應一下大宋環境,就可以實施了。
現在江南的豪強在趙構死後,都是一團散沙,這個時候各個擊破,絕對可以割一大茬的韭菜。
他看到李邦彥說起世家的時候,就嘆氣。
种師道,就曾經阻止趙桓給种師中安置經略使的職位,只是讓种師中成為總管。防止山西巨室種家蛻變。
趙桓嘆氣,是因為他想起了种師道,到現在他依舊在消費种師道的忠誠。
比如前段時間拿出的火藥方子,他就用的是种師道的名義。
趙桓對於世家的態度是,並不打算阻止他們的出現,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要扶持他們!讓他們真正蛻變成豪門大戶。
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而已。
時代變了,世家已經喪失了他們最大的依仗,對知識的掌控。
隨着時間的前移,印刷術的大規模應用,連福建路建陽城,都出現了成規模的民間印刷社。
世家失去了對知識的把持,還能對朝政形成那麼大的威脅嗎?
而且他要扶持世家,這麼做的目的,是軍功爵均田制度的必然之路。
軍功爵均田制度在國泰民安的時候,有兩種歸宿,一種是像劉邦和武則天皇后一樣,將軍爵變成民爵,逐漸消除世家、軍頭對國政的影響。
第二種歸宿,就是趙桓想要走的路,把世家養成猛虎,然後把他們放出去。
放到美洲,放到澳洲,放到歐洲去!讓他們成為趙桓征伐世界的工具。
時代變了,大宋的海船比前唐更多,更強,萬裏海塘已經不能滿足大宋的商賈了。
「把朕的天下堪輿圖抬過來。」趙桓對着趙英說道。
三兩個太監抬着一個大大的書架,放在了趙桓的旁邊。
木架台上的圖,已經不是大宋堪輿圖了。
而是將西域、吐蕃諸部、雲南、東南亞、琉球、倭國、金國全部囊括在內的堪輿圖。
趙桓盯着這幅堪輿圖看了很久,自言自語的說道:「希望他們不會讓朕失望吧。」
趙桓揮了揮手,堪輿圖被太監們拿走了。
對於世家,趙桓真的希望他們不再是窩裏橫,天下這麼大,不想出去看看?
過去是交通方式,土地等多種因素束縛了他們前進的步伐,畢竟去大漠吃沙子,沒有在關內玩權謀舒服。
但是在巨大的土地誘惑之下,他相信世家們,會做出選擇。
對於李綱提到的李師師和張夫人的問題,趙桓看出了李綱的決心,他不願意納妾,更不願意休妻。
趙桓其實一直沒有處理李師師的問題,就是得看李綱對李師師和張夫人的態度。
畢竟君臣離心離德,那大宋還奢求鯨吞寰宇?那是在做中午十二點的夢。
「給李師師許配個江南富商,陳家就不錯,看陳家有適齡男丁沒有。從趙氏宗親里,給張夫人許個婚配。」趙桓對着趙英說道。
李師師是艮岳宮的女官,而張夫人嚴格來說是宗親。
因為張夫人並未改嫁,她首先是國公的母親,其次張家的女兒。
「陳家能同意嗎?畢竟是個娼籍。」趙英小心的提醒了一下。
趙桓笑了笑,說道:「商人重利,李師師你以為她很窮嗎?」
「太上皇的那個書畫展的宣明樓,一個月的時間,三十六萬貫的收入。這女人不簡單,陳家收了她,邸店能多一個一等分支,你覺得陳家會不接受嗎?」
「把李師師這一個月在宣明樓的賬目和手段詳細跟陳家透透氣。陳家會抉擇的。」
趙英欲言又止的說道:「官家,李宣儀的樓叫觀瀾閣,不叫宣明樓,宣明樓是李太宰弄的官賣樓。官家。」
「就你知道的多,是吧!」趙桓仔細回憶,才知道自己記混了,笑罵着說道。
趙桓也是嘆氣,一個月三十六萬貫的收入,那是三百六十個中人之家的總資產啊!
而且趙桓很懷疑這個女人做假賬了!
這個女人着實有些可怕,在大宋,首創會員制,五萬貫購買會員資格,才能進入觀瀾閣的核心區域,搞拍賣手續費都要收到手軟了!
當然觀瀾閣的蒸蒸日上,很大程度上,也是趙佶真的有才華,書畫雙絕,那是真的下筆如有神,潑墨就成畫。
可惜大宋女人不能做官啊,要是能做官,就能給即將成立的商部做事了,幫陳沖管理商部,這方面自己就可以少操很多心思了。
「為什么女子不能在外廷做女官呢?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都能稱制攝政,和皇帝幾無區別,女子不能做官?這個得和李綱討論下。」趙桓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個時候,趙英眼珠子一轉,他沒敢接這個話茬,而且還得當沒聽到過這句話。
這顯然是官家心裏的想法,胡亂說出去,就是腥風血雨。
現在大宋皇宮可是有兩位太后,一位趙佶的皇后,在趙佶禪讓之後,做了太后的郭太后,還有一位是哲宗皇帝的皇后,宣太后。
官家這個喃喃自語傳出去,這倆太后,有性命之憂。
有的是不理解聖意的人,做官家手裏的刀,以求得晉升的機遇。
但是趙英顯然理解了官家話里的意思,官家思考的重點,絕對不是後宮干政的問題,而是,女子做官的問題。
女子也能做官嗎?
趙英搖頭,這是外廷的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趙桓翻動着手中的札子,李綱和李邦彥顯然誤解了一些事,他們依然拿舊的眼光看待自己。
以過去的皇帝標準,執政手段來衡量自己。
趙佶和李綱只能活一個,趙桓肯定選李綱啊!
趙佶除了能寫會畫,還會幹什麼?李綱就不一樣了,用好了,那就是下一個房玄齡啊!
誰的價值更大,一目了然。
「李太宰求見。」沈從走了進來,小聲的說道。
趙桓一愣,這李太宰在李邦彥家裏喝酒,這麼快的就到了文德殿,出乎趙桓意料之外。
「這麼快?讓他進來。」
趙桓拿着李綱地上來的豪強安置法的札子,看了兩遍,笑着說道:「李太宰把李邦彥給演了呀。」
「朕還以為李邦彥問你,朕是不是英主,是在給你下套。結果沒成想,你只是想借着李邦彥的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啊!」
這個札子字跡工整,策論多條多目,一看就不是什麼臨時起意寫出來的,是一早就準備好的公文。
寫一篇公文並不容易,遣詞用句都需要仔細斟酌。
而且豪強安置法條條框框極多,考慮周全,需要大量時間去準備。
李綱這個札子,很明顯是早就寫好了,借着李邦彥府上的察子,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士美知道臣去他府上做什麼。」李綱俯首笑道。
趙桓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看來這場戲,兩個人都是演員,觀眾只有自己。
都是千年的狐狸,而且還是兩隻!
你李綱說你太難了!朕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