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本來就是週遊自己心生遷怒,可事情總是這樣,明白歸明白,但也僅僅是明白而已。
這聖冰鱘魚其實只是一個引子而已,但週遊既然選擇拿這個做了由頭,自然也不會再妥協的去碰那魚肉。
宗主不會改,週遊捨不得強逼,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那邊石頭和龍魂直到空氣變得死寂時,也完全不知兩人因何而起爭執,卻都求生欲極強的遠遠避退開,誰都沒敢出聲打岔。
最後還是宗主將嘴裏魚肉細嚼慢咽的吞下後,主動打破這場無聲烽火硝煙的寂靜。
「靈糕盒子是由鎖靈木而制,天然能夠鎖護靈氣,千萬年不散。」
對於週遊這番情緒起伏宗主並沒有多詢問,只是在週遊故意給出的前後兩難里,另外提出個解決辦法:「聖冰鱘魚要保存,還需一道避氣符。」
這剩下的十多片魚肉宗主吃不下,週遊因為之前她受傷隱瞞而還憤怒,直接擺明就等着浪費。
「都說蓬萊宗主心有七竅玲瓏,什麼都難不倒你。」
的確是個堪稱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明面上來說,週遊因為生氣而不會再動聖冰鱘魚,哪怕是萬年才生出的金色。
而宗主蛟窟道和之前摔下緩坡那些傷痕累累已經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三片魚肉入腹後得以修復痊癒。
一個不願吃,一個吃不下,剩下的魚肉最多半個小時就將失去效用,化水消散無蹤。
若真的只是一條魚,即便是萬年的金聖冰鱘魚再珍貴,宗主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向來通透的宗主卻也知道,倘若真的任由這魚浪費掉,那麼週遊心裏憋氣,憤怒之下,恐怕會再次走回當年邪帝的路。
當年與邪帝之間的誤會,心似天地寬的宗主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數千年過去,當年爭執因何而起的她都忘了。
但結局卻實在一言難盡。
如今歷史仿佛倒轉重來一次,不提宗主苦心孤詣為週遊修道謀劃鋪路,讓他坐上蓬萊師門新任掌舵的位置。
單單就是現在外有域外天魔危險,內有修真界受魔子魔將動亂,連蓬萊九使的楚晴都能夠被無聲無息偽裝替代。
所以不管是礙於昔年私交也好,如今內憂外患的局面也罷,宗主自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與週遊離心,埋下重走當年決裂老路的導火索。
「今後……」 心思通透如宗主,自然知道週遊不是因為一條魚而生氣,她少有的選擇了妥協,認真承諾道:「我不會再如此了。」
原本心火翻騰,想到在幻境時那些過往而又陷入無奈情緒裏面的週遊,在宗主那兩全之計的靈盒、避氣符說出來,憤怒就達到了頂峰。
可還沒有來得及發火或者將火氣原地運轉三十六周天,等怒意自行消散時,週遊就聽到了宗主妥協的話。
「嘖。」
最初時,週遊嗤笑的話脫口而出:「今後不會?
不會什麼?」
等到說完之後,咂摸回味了兩遍宗主的話,週遊這才品出了其中認真滋味,瞬間神色也變了。
古人有一諾價值千金的說法,然而週遊對這種一諾千金卻是嗤之以鼻的,長於二十一世紀的他,從加入戰隊那天起,就明白,其實這世上所謂的一諾千金在生死面前不過是場笑話罷了。
再深的承諾,也抵不過生死。
「我無法斷言生死,卻能允諾於你輕易不損傷。」
然而即便是再不相信諾言的週遊,現在面對這位曾經的長生道者,如今蓬萊宗主的認真話語,卻當真令他有些動容:「不止不損傷,你要對付域外天魔,我會幫你,蓬萊師門責任道義我來承擔。」
週遊知道宗主立於九重之巔頂峰之上已經習慣,她素來無血無淚,所有折磨全能隱忍,如今能夠說出這一番話,已經是極大的退讓。
若是現在她說的話,從別人嘴裏出來,週遊是半個字都不相信的,但對故魂不行,他捨不得不信,甚至壓不住那心火轉為的小小雀躍歡喜之情。
「過去的所有我都不再管,但你要答應我,從現在起,你的喜怒哀樂、痛苦難受都不能隱瞞我。」
這算得上是刁難了,對於向來灑脫的宗主而言,週遊知道,自己這番要求,其實就是另類的告白,比之前那所謂雙生魂契要有分量的多。
如今,即便是夫妻,有的時候也未必能夠做到不隱瞞! 故魂嘴角泛起了一抹淺淺的無奈,卻還是認真答道: 「好。」
原本的絕望變作奢求不來的驚喜,週遊壓制不住心底情動,牢牢握住宗主的手:「我會變強,足夠強到挑起你所有的重擔,只求你一點,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消失不見。」
這番話週遊不是第一次對宗主說過。
可他卻是頭回因為承諾而高興。
「好。」
宗主看着週遊眼底眉梢流露出來的欣喜,沉默片刻之後,到底還是點頭了。
就如當年九重之巔那場紅宴,她點頭赴了那場邀約的緣由,連她自己都道不清楚,理不明白。
若昔日是認為擎天柱崩塌在即,九州重擔交予邪帝,因而若他所願是一場鳳冠霞帔,滿堂紅宴,那麼宗主並不介意允諾。
幻境之中,大紅喜字之下的三拜,宗主以為是了清因果的絕別,卻不曾想到邪帝帶着劍靈替她踏赴了死局,瀕臨崩塌的擎天柱重新得意佇立。
等到紅宴消散,宗主自幻境迷霧中清醒之後,面對的就是一場場善後,九冥的,十惡不赦之徒的,以及九重巔頂那本該了結的因果跟隨轉世。
宗主終究還是在那立下碑,寫上了承諾的「未亡人」三個字。
而現在也和當年那般,宗主在週遊開口時,她最先升起的念頭,便是不能讓歷史重演,直至現在一諾再諾。
難道是對方幾世輪迴的保護已經成了習慣嗎?
到現在習慣成自然?
若是沒有深淵蛟窟道這事,宗主本應該要先想明白之後再做決定的,她素來都習慣於謀定而後斷,極少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