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妖怪!」
尖叫聲此起彼伏,恐懼的人們有的想拔腿跑開,有的下意識想將妖怪趕走,一時湊成一堆亂做一團。筆神閣 m.bishenge.com
在這一片混亂中,掀開阿殊斗笠的那人,聽到阿殊問他「你怕我嗎」,那因蒼白而看起來冰冷的手指按在他腦袋兩側。那人喉嚨嗚嗚,面色慘白,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隨即一道悶哼聲,被尖叫聲淹沒,那人腦袋扭曲地垂下,隨着阿殊手一松,身軀直挺挺倒在地上。
沈狼的雙手快過他的意識,捂住了寶兒的眼睛。
他看着阿殊,第一次竟是不知如何反應。
他到此時都沒感受到阿殊身上有半點殺氣,可是阿殊在他面前殺了人。
「妖怪殺人啦!」
「大家快跑!」
嚇破膽的百姓們,紛紛逃竄,有些挨得近的,嚇得雙腿發軟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銀髮婦人,不,應該是少年,他說話了,他的聲音是少年的聲音。
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銀髮少年,如地獄來的勾魂使者一樣靠近他們。
他們看到他的嘴輕輕張合,像念奪命咒語一般,他們因為過於害怕,腦袋嗡嗡,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然後只覺脖子一陣劇痛,看到身後人不斷變形的臉龐,然後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半點生機。
葉渺和程爍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綁成辮子的銀髮散開,像月光一樣披灑在少年並不寬厚的後背上,陽光照耀在那上面,竟似染了血一般。
他的周圍躺着好幾具屍體,姿態扭曲,面上保持着死之前驚恐的神色。
「妖怪殺人啦!快跑啊!」的聲音,仍然飄蕩在上空。
葉渺震驚不已,脫口喊了一聲,「阿殊!」
帶血的銀光波動,少年回過頭,眸光純淨透亮,衝着葉渺露出一個天真而無害的笑容,「何姐姐,等我把他們都變成玩具,就不會有人說我是妖怪了。」
玩具?葉渺倒抽口氣,猛然想起寶兒曾說過,阿殊哥哥家裏有好多玩具,好多好多。
難道他所謂的玩具,就是這些死屍嗎?
葉渺胃裏翻騰,全身如墜冰窖,有後怕從腳底瞬間湧上來,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居然讓寶兒和阿殊,單獨待了那麼久!
「阿娘!」寶兒聽到葉渺的聲音,下意識要拉開沈狼捂住他眼睛的手。
葉渺幾乎是想也沒想,將寶兒接過緊緊按在懷裏,不讓他看到那殘忍血腥的一幕。
「阿娘是來接寶兒和阿殊哥哥的嗎?」寶兒在她懷裏悶聲問道。
本來是,可現在,她只想讓寶兒離阿殊遠遠的。
葉渺喉頭一緊,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先離開這裏。」程爍沉聲道。
他向沈狼一使眼色,沈狼上前拉住阿殊的手腕,將他拉走。
「我的玩具。」阿殊嘟噥了一聲,卻在看到田三等人眸中掩飾不住的震驚底下浮現出來的恐懼時,下意識閉上了嘴。
他一聲不吭,隨着沈狼跟在所有人後面,去了一處隱蔽的宅子裏。
沈狼將他帶到一間房間,直到天黑的時候,他再也沒見過任何人,以及寶兒。
甚至於午膳和晚膳,也是有人敲敲他的門,放在外面然後走了。
阿殊躺在床上,望着天青色的帳頂,很是茫然,為什麼,他們突然對他冷淡了起來?
這邊寶兒吵着要見阿殊,「阿娘,寶兒想和阿殊哥哥一起玩。」他軟聲哀求道。
葉渺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第一次撒了謊,「寶兒,阿殊哥哥不舒服,他說怕傳染給你,讓你乖乖一個人待幾天,等他身體養好了,他再過來同你玩。」
寶兒失望的哦了一聲,倒在她懷裏悶不吭聲,葉渺心裏越發堵得慌。
現在的阿殊對她來說,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她知道她該帶着寶兒遠離才是,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同寶兒解釋。
因為寶兒分明是想將阿殊帶回京城,而阿殊也願意跟他在一起。
將寶兒哄睡後,葉渺長長嘆口氣,程爍從後面摟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
「喵喵,不要過於憂心,總會解決的。」大不了,他找人殺了阿殊便是,在他離開前,他絕不會留下這麼大的麻煩在喵喵和寶兒身邊。
「嗯,會解決的。」葉渺無意識附和道。
她時日不多,就算寶兒要恨她,她也沒辦法了,她不會給丁點阿殊傷害寶兒的機會。
阿殊整晚沒睡,第二天一早他來到葉渺的院子裏,想問個明白。
寶兒還沒醒,葉渺披着衣裳走出來,少年已經卸去了偽裝,那頭銀髮在晨曦里如珍珠一樣發着光。
他身邊繚繞着霧氣,精緻的五官越發柔和,大約是沒睡好的關係,眸底纏繞着幾縷血絲,如殘陽。
身上不再是那身藕粉色的長袍,卻仍然是那個如山妖般美麗的少年。
葉渺在心中嘆口氣,冷硬的心,不知不覺軟了幾分。
面對這樣的少年,大約很少有人能硬起心腸。
「為什麼,都不理我了?」灰藍色純淨的眸子浮起不解,還有被人遺棄的失落和難過。
「阿殊,無緣無故殺人是不對的。」葉渺道「那些人雖然對你有些無禮,但罪不致死。」
不對嗎?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少年眼底浮現茫然,有些手足所措,「我只是只是想將他們變成我的玩具,這樣,他們就不會怕我了。」
葉渺突然想起阿殊曾問過她和程爍「你怕我嗎」,所以如果怕他,他就要將他們變成玩具嗎?
葉渺閉了閉眼,想起阿殊因為模樣特殊,自小與世隔絕,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都不通,大約也不知道什麼叫是非對錯。
葉渺張張嘴,想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下了,「回去吧,阿殊。」她嘆口氣。
若她還有很多時間,或許為了寶兒,她願意教教他,但她沒有了,她沒時間再分心。
葉渺說完轉身進了房間,留下阿殊一人,站在晨曦里,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人站了好久,但那扇門再也沒有打開過。
少年眸中光彩一點點暗下來,轉身離去。
回到他自己院裏的途中,阿殊遇到了幾個人,那些人一見到他,立馬避開,像避什麼瘟神一般。
這讓他突然就想到了小時候,那此被刻意塵封起來的回憶,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他並非一直都是一個人,小的時候,他的身邊有一個老僕人,照顧他衣食住行,從不假他人手。
他住的院子裏的那些下人,如透明似的,他一年都見不到幾次,當然那些人也見不到他。
待他大了些後,他不願意只待在院子裏,他想出去看看,有次趁老僕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外面的天很藍樹很綠水很清,他遇到了幾個一般大小的小孩兒,他很高興地跟他們打招呼,那些小孩兒看到他卻滿臉驚恐,哭喊着有妖怪然後跑了。
他呆呆地回去,當無意與他遇上的下人面上露出同那些小孩兒一樣的神情時,他被深深刺激了。
他不吃不喝哭了幾天,於是老僕人安慰他,以後誰怕他,就將誰變成玩具,這樣就不會有人怕他了。
之後老僕人開始教他做玩具
如此過了幾天,就在葉渺快要哄不住寶兒時,田三來報「長公主,阿殊剛剛離開了。」
「有說去哪兒嗎?」
「沒說。」田三頓了頓,「要攔住他嗎?」
「不用了。」葉渺猶豫了一下,道「你去跟着他。」
對於那個少年,她心裏很複雜。
他心思純淨,可偏偏雙手沾滿血腥。
「先別讓人傷害他,有什麼情況,立馬來報。」
「是,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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