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如狼似虎,拳打腳踢,完全沒有章法,就像是街頭上的混混打群架一般。蘇運全賴本能左閃右避,加上雨如瓢潑,很快他的體力就到了一個臨界值,連他自己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身速度的減慢。
冒血的拳頭,和極其有力的腿腳,都在一點點地貼近他的臉龐和身體。
有了那堵被拳頭砸出裂縫的牆壁,蘇運是萬不敢馬虎,要是被對方的拳頭打中,就算不會當場暴斃,恐怕也很容易落得個半身不遂的下場。要知道,這四人拳腳雖無章法,但都直取要害,要麼如大錘般掄向蘇運的太陽穴和天靈蓋,要麼就是撩陰腿直逼蘇運命根。
「呼……呼……」
蘇運再一次被逼到了牆角,他喘着粗氣,抹了一把臉上那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的液體。渾身濕透並沒讓他感受到冰涼,反而讓他很是舒服,口腔內陣陣發苦,那是體力到達極限後的生理反應。
他無奈地閉上眼,他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
四個鐵拳劈頭砸來,他甚至能夠聽到那呼呼的破風聲,由此可見這四人拳頭上的力道究竟有多大。他看着牆壁,雙膝發軟發抖,儘管表面上裝得再怎麼堅強和無畏,但他畢竟只是個剛剛成年的大學生,這四拳帶來怎樣的後果他不願去想,他只是本能地膽怯和畏懼。
在強裝的無畏過後,畏懼將會以壓倒性的優勢將之擊潰。
他以為自己會哇哇大哭,但卻發現自己流不出淚水。
他以為自己會恐慌嚎叫,但卻發現自己張嘴發不出聲。
呼呼,他甚至能感受到沉重的拳風壓住了他的腦袋。
咻咻咻咻……
可就在這時,一道輕微但是清晰的銳鳴陡然響起。
就像是古裝劇里箭破長風般的聲音。
銳鳴落時,四聲慘叫傳開。
蘇運茫然地睜開眼,只見那原本掄拳砸向自己的四個人,這時統統單膝跪倒在地。四人掙扎着想要重新站起,可沒一人能夠。
「誰?!」
局勢的突變,不僅讓蘇運始料未及,更是讓那抱臂旁觀的異瞳人驚慌失措。
風雨聲中,沒人回答。
只是在巷口處,一個手撐油紙傘、身穿白色練功服的老人緩緩走來。他腳下是一雙極具古樸意味的老京都布鞋,鞋子踩在早已積成細流的路面上,轉眼就被打濕,不過老人渾不理會,穩步行進,手中油紙傘筆直如松,不曾晃動分毫。
蘇運趕緊抹去臉上的雨水,想看清楚來人面貌。
只見老人雖然形容枯槁,鬚髮皆白,但雙眼有神,精神矍鑠。
「你是什麼人?」異瞳人聲音更加低沉,如同腹語,「膽敢多管閒事。」
「在我華國,殺人可不是閒事。」
老人直視着異瞳人,語氣雖然並無特別的強硬,但自有一番說不出的威嚴。而對於對方雙瞳異色的情況,老人神情淡淡,似乎並不吃驚。
「殺人……」縮在牆角終於有了喘氣之機的蘇運,聽到「殺人」二字,渾身頓時變得冰涼。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異瞳人他們並不是簡單的攔路搶劫或是混混尋仇,他們是來殺人的!更明確地說,他們是來殺自己的……蘇運腦子嗡然炸開,一時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異瞳人注視着老者,冷聲說道:「這是我的事,你敢管我的事?」
老者微微一笑,長須飄飄:「你是誰?我為何不敢管?」
一番對話之間,天上電閃雷鳴,雨卻似乎小了許多。
老者與異瞳人四目對視,那一隻赤紅色的瞳孔如同滲血了一般愈發鮮艷。
終於,異瞳人厲聲說道:「既然如此,翁掌門,就交給你了。」
話音落下,那個始終落後異瞳人三步的黑衣人走上前來,他依舊沒有撐開手中的傘,右手如握劍般握持着傘柄。他向着白須老人微微欠身,然後前沖,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蘇運僅僅眨了一下眼,他便到了白須老人的面前。
蘇運目瞪口呆,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臉,想讓自己從夢境中醒來。
咻——
黑衣人揮動手中長傘橫掃,發出尖銳的鳴響。
長傘如棍,破風作響。
白須老者雙足分立,重心略沉,撐傘的左手仍舊紋絲不動,右手切出,在即將與那傘身硬碰之際向下一滑。緊接着一引一帶,那橫掃力量奇大的傘身,竟繞着白須老者左手轉了一圈,其上力道盡數卸去。
「咦?」
一聲驚嘆自黑面巾中響起。
黑衣人見傘勢已無,便舍了傘攻,藉助自己身體前沖的慣性提膝撞向白須老者的腹部。白須老者臨危不亂,右掌從傘身撤回,輕輕地拍向黑衣人的膝蓋。剛猛的膝撞與軟綿綿的掌擊相碰,「啪」地一聲脆響之後,白須老者身形倒飛,但他並無受傷之相,穩穩地落在兩米之外,布鞋踏破水流,濺起無數水花。
「無雙太極門?」黑衣人收傘立於雨中,並未繼續搶攻,「前輩想必便是無雙太極門的陳無雙陳門主了吧?」
白須老者右手輕捋鬍鬚,說道:「請恕老夫眼拙,不能識得尊駕。」
「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黑衣人見對方不予否認,便知身份確鑿,但他並不自報名號,只是說道:「久仰嶽麓無雙太極門的太極拳、劍無雙,只是一直無緣相交。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陳門主今日不巧,你管了不該管的事,我就只能得罪了。」
白須老者陳無雙這時收了手中油紙傘,右腳畫弧向前半步站定。
蘇運盯着老者,心中驚駭更是難以言說,今夜所見實在顛覆了他的世界觀。只見地上流淌的水流,此時竟順着老者腳畫的軌跡流動,逐漸在地上匯成了一個粗略的太極雙魚圖。而太極圖一成,那如同豆子般撒下的雨水,竟再無一顆落到老者身上。
此情此景,分明只有電視劇和小說中才有,而現在,蘇運竟親眼見到了。
他使勁地揉揉眼睛,擔心自己眼花而看不分明。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此時同樣看着陳無雙的黑衣人,其眼中所見便和蘇運完全不同。在黑衣人眼裏,陳無雙雖然只是小跨半步,但其勢已成,太極一向給人軟綿綿的無力之象,但這無雙太極並非傳統太極,陳無雙站如青松不倒,大有攻守咸備、進退皆可的架勢。
「陳門主,得罪了。」
黑衣人抱拳一揖,接着攜傘進擊,他的速度依然很快,快得甚至看不見他腳踩路面而濺起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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