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有命說話,輕飄飄的,好似說了什麼關鍵,細究下來,卻又壓根兒什麼都沒有說。筆神閣 bishenge.com像那臭水溝里的泥鰍,滑不溜丟的。
口口聲聲說拿翟准當親孫子,可哪個阿爺下得了這把狠手,將孫子逼瘋了去。
謝景衣沒有接這個茬兒。
她再刨根問底,除了讓翟有命生疑外,得不到任何精確的結果。
畢竟她同柴祐琛死的時候,翟有命早就化成一抷黃土,同大地相親相愛了。
他又如何得知,那會兒到底是哪一位做了黑羽衛真正的大統領呢?就拿霍清修而言,現如今他年輕,手腕稚嫩。誰又知曉再過一二十年,會發生什麼?
指不定那會兒從壞泥胚子,已經變成了低調而奢華的瓷器了。
若那會兒的大統領,是翟有命指定的接手的那個人,那他應當知曉是誰;可若是有什麼妖孽橫空出世,如同這輩子的她一般,那就不好說了。
至於曹直人,那是個不用放在眼睛裏的廢物。
「你呀,就是我的侄孫女,若不是叫柴二郎搶先了一步,我定要阿准求娶你。事到如今,我也不繞彎子了,下一任的黑羽衛大統領,板上釘釘就是你。」
「至於旁的人。同你相比,那都是點點星火之於皓皓明月。」
謝景衣一聽,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這我就放心了,今兒個這茶,沒有白請您喝!」
翟有命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
謝景衣送完翟有命去鬼街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清明近在眼前,鬼街像是過年一般熱鬧,擠擠攘攘的都是人。
趙掌柜的躺在逍遙椅上,在庭院裏曬着太陽打着盹兒,椅子一旁,擱了個條桌,上頭擺滿了吃食。
「喲,清明還沒有到,你這就擺着上供呢?」
趙掌柜的拿了一塊雲片糕,「你就別磕磣我了。最近咱們不是沒事可幹麼?不吃吃點心曬曬太陽擼擼狗,還能做什麼?老趙我的一身膘,又快要養回來了。」
「唉,關小哥被關老哥關在屋子裏,也沒有人拿着鞭子來抽我了。三月的人生,簡直寂寞如柳絮。就連我那師母,都忙着相看今年春闈新的得意弟子,無心管我。」
謝景衣無語的拖了另外一把逍遙椅躺了下來,「過幾日可不就要放榜了。」
今年科舉平平,都沒有什麼驚艷絕倫的人出現,就像這春日的午後,一般平淡無趣。也有謝景澤以前在杭州的同窗,前來科舉,在謝家住下了,不過謝景衣並沒有放在心上。
謝景衣專撿肉乾吃,一邊臉鼓鼓的嚼着,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在我來黑羽衛之前,老賊同誰走得最近?」
趙掌柜的搖了搖頭,「我那會兒跟着霍清修四處碰壁呢,老賊一年也見不着一回,這可不是我這種小嘍囉該知曉的事。不過吧,老賊的事情,我不知曉,但是小賊的事情,我卻有所耳聞。」
謝景衣來了精神,「翟准麼?什麼事,說來聽聽?」
趙掌柜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伸出腦袋四下里看看,卻是揮了揮手,「嘿,這夜裏不能說鬼,白天不能說人,開始我還在說,關小哥被關老哥關起來了,轉眼功夫你便來了。」
謝景衣轉身一看,只見關慧知穿着火紅色的袍子,用紅色鑲玉的髮帶束着發,腰間懸着一把長劍,好不颯爽。
「你穿得跟要去華山論劍似的,這臉可不是這麼回事,就差沒有把東方必敗寫在腦門上了。關小哥兒,遇到了啥難事,說出來讓我們樂一樂。」
關慧知一臉難色,挨着謝景衣坐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從懷中,掏出一根黑雞毛來。
這黑羽被她精心的用絡子編了起來,還墜了明珠,一看便知曉主人十分的珍惜。
關慧知將那黑羽輕輕的擱在了桌子上,又忍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
趙掌柜的一瞧,瞬間變了臉色,驚訝的跳了起來,「你要離開黑羽衛了?為什麼?咱們三個不是說好了麼?要一起保家衛國。雖然以前都當這個是屁話,但你知道的,這不是屁話,是真心話。」
關慧知點了點頭,偷偷的看了一眼謝景衣,見她不言語,又看回了趙掌柜的,「霍清修走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趙掌柜的手緊了緊,「那怎麼一樣,霍清修不適合這裏,自己想走。你不一樣,你……」
他說着,又坐了下來,「明明我們三個人,配合默契。」
謝景衣拍了拍趙掌柜的肩膀,拿起了關慧知的那根黑羽,揣進了懷中,「你可想好了,我馬上就要做黑羽衛大統領了,你同趙掌柜的,那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黑羽衛要真正的擁有榮光了。」
關慧知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謝景衣也不惱,踢了踢趙掌柜的,「沮喪什麼?還不準備好份子錢,我們關小哥要娶夫了!你若是送得少了,仔細她抽你!」
趙掌柜一聽,吃驚的又跳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方才恍然大悟,「你要嫁給吳五虎去?」
他說着,做了個鬼臉,「看到我剛才那麼傷心,是不是很心動?哈哈,騙你的呢?早就知曉,關小哥你遲早要走的。在這裏,埋沒了你,你應該去邊關大殺四方才對!以後啊,就不是關小哥,是關將軍!」
關慧知老臉一紅,想要抽鞭子,方才發現她今日佩的是劍,不是馬鞭。
「說嫁不嫁的,為時尚早。官家今早早朝,決定要送金子君回西夏去。我大堂兄吳一虎沿途護送,我打算同去。」
「我就是想問問,吳五虎這個狗東西,一邊說喜歡我,一邊又要我嫁旁人,是幾個意思?」
她說着,抿了抿嘴,看向了謝景衣,「我到底不甘心,憑什麼吳五虎能夠邊關殺敵,我卻不能。我知曉你本事,跟着你在黑羽衛里,能夠有前程爵位。」
「可我……」關慧知說着,伸出手來,對着太陽看了看,「我還是想要,像祖輩一樣,馳騁沙場,明着告訴大家,誰說女子不如男?」
「我以前,沒有這個勇氣,沒有試過,就在內心裏覺得不可以。是謝三你,還有趙叔你,告訴我,這個世上的事,只要你去做,就可以。可你不去做,便什麼都沒有。」
「現在,我覺得,到了我去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