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吸煙喝酒嗎?」
鵝城,星巴克內。
方別看着對座那個身穿紅色裙裝的漂亮姑娘,她手腕上的塑料手串看上去還挺好看,聽說叫什麼施華洛世奇?
方別放在夾克兜里的右手不自覺摸了摸那個長方形的硬紙盒。
「你討厭別人吸煙喝酒?」
「你覺得呢?」姑娘抿了口咖啡。
身為一個月入三千,每月卻能花接近一萬的「小資」,她對這次相親也沒抱什麼希望。
反正只是來打發走這個普通男人,然後給介紹人那邊有個交代就行。
「我不知道,反正我挺討厭的。」方別手指輕點桌面,爾後他拿起星冰樂喝了一口。
這是他在星巴克唯一喜歡的飲品。
對面的姑娘還是帶着微笑。
她明白,如果對面有眼色,看到她這個反應就應該自覺找藉口滾蛋了。
方別後背有些潮意,他要找個能聊下去的話題。
「以前出去吃飯能藉口開車沒法喝,就是現在行業發展太快,這代駕到處都是。」方別盯着姑娘的眼睛,想看看對方是不是對這個話題有興趣,「所以我現在車上都裝着一板兒頭孢,別人敬酒就說我剛吃完藥,真不能喝。」
這是方別無數次相親得來的經驗。
既然是相親,那大家都很現實。
可有的姑娘卻挺矯情,你要是直接說自己的條件,那對方還覺得你是來談交易的。
所以方別自己琢磨出來點兒門道——我換個話題帶出車房不就得啦?
方別注意到姑娘眼中有了些許靈動,很明顯,她確實來了興趣。
「你回去晚了父母不打電話催你?」姑娘繼續出招。
方別見招拆招:「我房子剛裝修好,現在自己一個人住,我爸媽都已經過世了。」
姑娘原本高冷的表情漸漸軟化,她手指卷着鬢角髮絲,不經意道:「那一個人還房貸也挺辛苦的吧?」
有房的獨生子,父母雙亡,感覺不錯。
但是背着房貸的話,會降低她的生活質量。
方別表情純良:「我新房子不大,只有八十多平,不過是全款買的,倒也沒什麼壓力。平時我一個人在一家遊戲公司畫畫,反正交完五險一金扣完稅之後的工資也夠我花了。」
老實說,方別的工資大概每個月五千左右。
當然,這是稅前以及沒扣五險一金的表面工資。
他是個遊戲公司的原畫師,平時除了公司的活之外,時不時也會接個私活賺點兒外快。
在鵝城這個平均月工資兩千五的八線小城市,他的收入確實在本地同齡人中算是不錯的了。
「我覺得八十平有點兒小了,以後可以換個大點兒的房子。」姑娘終於找到了一點兒優越感,雖然不知道她這優越感從何而來。
畢竟今天不是月初,還不到她還花唄的時候。
現在的她還是那個月花銷近萬的「小資」,而不是那個月工資只有三千的普通辦公室文員。
「嗯,我也這麼覺得。」方別點頭表示贊同,「我最近就打算把沒電梯的那套七十平老房子賣了再買套一百二十平的,沒電梯確實不太方便。」
姑娘臉上綻放出笑容:「打算買哪兒?」
「山水華府吧,聽說那有個樓王的盤快開了。」方別抿了口有些融化的星冰樂,「我想着以後能帶着女朋友一起去看房,畢竟到時候也要把她的名字寫房產證上嘛。」
姑娘差點兒沒笑出聲:「你覺得婚禮是簡單點兒好還是華麗點兒好?」
這種飯票金龜婿,不抓在手裏太可惜了。
「都行,不過我個人更偏向簡單點兒。」方別揉了揉眉心,「其實彩禮才是大頭,現在咱們這兒流行的是十八萬八跟二十八萬八。老實說,就這月收入兩千多的地方,我都不知道那麼多錢別人怎麼才湊得齊。」
他抬起頭,忽然問道:「你覺得呢?」
「唔其實結婚要不了那麼多的。」姑娘眼神飄忽,「但該花的還是得花,你說對吧?不然女方家面子上也不好太好看。」
來了方別笑了:「沒事兒,你說說看,咱們相親嘛,還是直接點兒好。」
姑娘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三十八萬八。」
「」
「」
「抱歉,可能是我聽錯了。」方別摳了摳耳朵,表情疑惑,「你能再說一遍嗎?」
姑娘嘴角噙着笑意:「三十八萬八,這個也不難吧?你一年能攢下來快十萬,攢個兩年而已,平時生活節約一點,不難吧?」
她對方別挺滿意的。
姑娘今年二十七,方別二十四。
正所謂女大三抱金磚嘛。
況且方別收入不算低,有車有房,長得也挺帥氣,身高一米八出頭,身材也算不錯。
而且未來也不需要伺候公公婆婆。
這已經是她相親三十多次以來最滿意的一個冤大頭了。
方別沒說話,他只是摸出夾克兜里的煙盒,爾後抬頭笑道:「不好意思,我本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吸了的,今天中午吃完飯還專門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但這感覺上來了真忍不住。」
姑娘笑容一點兒都不勉強:「沒關係,我不介意。不過最好從現在開始戒了,我聞到煙味有點兒犯噁心。」
她已經開始要掌控這個男人了。
方別左手中指食指夾起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右手從兜里掏出幾年前老爸留給自己的鍍鉻zippo火機。
那還是二十二歲剛畢業的時候方別老爸送他的生日禮物。
雖然那會兒他還不吸煙,但老爸說人畢業走入社會了,就送個稍微社會點兒的東西當作紀念吧。
其實是想在老媽訓他的時候可以有個甩鍋對象。
三個月前,老爸老媽出了車禍。
方別從那天開始抽起了煙。
思緒飄飛間,他微微低頭,左手籠至香煙前,右手撥動打火石冒出火星。
搖擺不定的黃白色火苗點亮了一抹耀目的紅。
深吸一口,裊裊煙氣緩緩朝門外飄去。
「抱歉,以後我會戒煙,但不是現在。」
地下停車場的白色豐田上,方別聽着那邊同事習以為常的疑問。
「又失敗了?」
方別側着頭,肩膀跟耳朵夾着手機:「是啊,三十八萬八彩禮呢。嘖嘖,也不照照鏡子,真當自己是鑲金的呢?甭管我到底有沒有,拿不拿得出,但這話聽着刺耳,沒意思。」
那邊沉默半晌,同事有些疲倦的聲音再度響起:「可你每個相親對象都只見了一面,這算怎麼回事?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小學老師你不滿意?」
方別樂呵呵道:「身高一米五,體重也是一百五,老吳,我跟你沒仇吧?」
「那再往前那個呢?人家家裏剛拆遷,八套房呢!」
說到這個方別更氣:「老吳,我要求真不高,長得一般就行,可關鍵那位大姐長得距離一般還有不小的差距吶,照片又不是沒給你看過。」
「那再之前那個呢?」
方別聳聳肩:「再之前那個家裏一個二十八沒結婚的哥哥,一個剛二十的弟弟。」
「那再往前那個,那個總長得漂亮吧。」
方別嘆了口氣:「那位約我見面的地方是酒吧,進去音樂就震得我頭疼。還沒坐下,人家就亮出胳膊上的紋身了,而且人家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有煙沒,我煙都抽完了』。我當時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
沉默,良久的沉默。
「老吳,我這兒電話可還通着呢,這個月免費通話時長可都用完了啊。」
「小方啊」那邊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絕望的意味,「這可是你第五十次相親了」
方別笑了:「那敢情好,等會兒我就去買個蛋糕紀念一下。人家櫻木花道也是表白五十次失敗之後才正式開始的故事,說不定我也是呢。」
「什麼故事?莫非你以為回家之後還能天降個長腿御姐給你?話說櫻木花道是誰?櫻染的明星?」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方別聳聳肩:「長腿御姐也不用,來個長腿美少女高中生就行。」
對面的老吳直接掛斷了電話。
方別搖下車窗,打着手裏的zippo。
昏黃的火苗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內映照的方別臉上陰晴不定。
良久,一點紅光亮起,車窗內飄出縷縷煙氣。
「五十次相親了啊找個對象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雖然其實是他根本就不想找罷了。
一個躲在自己鑄就的圍牆內的人,是不會允許別人打破他內心的圍牆的。
所以他才會相親失敗五十次。
「哈,說不定回去之後,真有個美女落難到我家裏,然後被我拯救之後開啟新的生活了呢。」
「才怪~~」
回到小區外,隨便找個旮沓停好車,方別拎着蛋糕慢悠悠得朝小區內晃去。
「這什麼情況」
自家門口,手裏拿着防盜門鑰匙的方別看着那個蹲坐在自家門邊的黑長直少女,終於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真給我玩兒天降?」
ps:新書新氣象,這是我喜歡的故事,也希望大家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