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屋子很小,屋內簡陋,床是黑『色』的木板床,鋪着白底藍花的床單子,被褥是粗布紅花,顏『色』有些發暗。
窗外有陽光照進來,窄窄的一線金邊,無數塵埃在光線里浮浮沉沉。白千帆用力搓了一下臉,從床上跳下來,趿了鞋走到窗邊,探頭一看,嚇了個半死,外頭居然是萬丈深淵,她似乎在山的腹中。
真奇怪,怎麼會有人在山腹中建房子?這是哪裏?她怎麼到這兒來了?
白千帆努力的回憶着,只記得她站在人群里看壯漢耍大刀,然后街上起了『騷』『亂』,有人撞到她,然後……記憶在這裏便斷掉了。
應該是有人趁着混『亂』把她弄到這裏來了,但抓她幹什麼呢?雖然是白丞相的閨女,楚王爺的王妃,名頭嚇起來挺嚇人,其實她爹不疼娘不愛,也不受夫君待見,根本什麼都不是。
從窗子逃跑是不可能了,她悄悄打開門,吱呀一聲輕響,她嚇了一跳,頓了頓,沒聽到什麼動靜,才敢走出去,外頭竟比屋裏還黑,壁上點了一支小小的蠟燭,照見一方幽幽的甬道,前後各有路口,她不知道應該走哪頭,但必需做出選擇,她閉着眼睛胡『亂』一指,準備碰碰運氣。
順着手指的方向,她扶着牆,慢慢往前走去。每隔一段距離,牆上便『插』着一支小蠟燭,甬道里不知從哪裏鑽進來細小的風,燭光搖曳,映在壁上是昏暗的影子,看上去有些恐怖嚇人。好在白千帆經過千捶百鍊,早已經養成處世不驚的『性』子。所以也不害怕,警惕的看着前方前行。
不多遠,出現了一處台階,她拾階而上,光線漸漸明朗起來,看樣子是找着出口了,她心裏雀躍,舉止卻更為緊慎,貼着山壁慢慢探頭,外頭的場景又讓她嚇了一跳。
居然有房子,低矮的房屋,錯落有致,東邊一棵大槐花垂着雪白的花,樹下有兩個孩童在嬉戲,兩隻小黃狗跟着他們屁股後頭追趕,一群雞在地上覓食,有一隻走到她跟前,抬起脖子看她。
白千帆貓着身子從洞裏出來,那雞哧棱一聲跑開,驚動了在翻晾豆子的『婦』人,她抬頭望着白千帆『露』齒一笑,「你醒了?餓麼,我拿東西給你吃。」
這一切跟白千帆設想的大相徑庭,她原先想,一定是歹人把她抓到這裏來,準備勒索錢財的,但看這『婦』人的樣子,怎麼也不象是歹人。
她有些傻呆呆的,站着沒動,屋裏出來一個十四五的姑娘,穿着粗花布的裙子,頭髮挽了兩個髻,沒有髮飾,只用藍布巾扎着,圓臉,大眼,看到她,有幾分羞澀,對女人說,「娘,我來給她弄吃的。」
那『婦』人笑道,「行啊,我正脫不開手,你好生照看着。」
姑娘過來沖她笑,「到屋裏來坐,我給你端水喝。」
白千帆跟着她進了屋,屋裏開了天井,光線充足,老雜木的家俱,顯得十分簡陋。那姑娘從粗瓷茶壺裏倒了水給她,「家裏只有窩頭,你別嫌棄。」
白千帆說,「只要有口吃的就行,我不嫌棄。」
姑娘抿嘴一笑,轉身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出來,一隻手裏端着一盤淡黃『色』的窩頭,一隻手裏端着小碗鹹菜。擺在她面前,白千帆是真餓了,昨兒晚飯都沒吃,她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聲不吭,拿起一個窩頭就往嘴裏塞。
窩頭是粗玉米面做的,有些硬,粘喉嚨,她趕緊喝口水,嚼巴嚼巴再咽下去。
姑娘坐在一旁,托着腮看她吃,有些詫異她的平靜,冷不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任誰都會驚慌失措吧,這個小丫頭挺有趣,跟沒事人一樣。
她問白千帆,「你知道這是哪兒?」
白千帆用力咽下嘴裏的東西,答了一句,「山上。」
「知道你怎麼來的嗎?」
「被你們抓來的。」
姑娘有些赧然,用手指繞着自己的發梢,「我可沒有抓你,是阿叔們抓的。」
白千帆問,「抓我換錢麼?」
姑娘更不好意思了,「阿叔們大概是這個意思。」頓了一下,又說,「但是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收到錢,立馬放你回去。」
白千帆用筷子點了點空了的盤子,「還有嗎?」
姑娘這才發現盤子空了,為了表示客氣,她特意多拿了兩頭,沒想到白千帆吃完了還不夠。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對白千帆總有些虧欠似的,立馬又到廚房裏裝了一盤出來。這回她有坐下,放下盤子轉身出去了。
白千帆聽到她和『婦』人在外頭說話。
『婦』人問,「小姑娘吃了嗎?」
「吃了呢,六個窩頭都不夠她吃的,一點也不象有錢人家的小姐,娘,阿叔是不是抓錯了。」
『婦』人道:「應該不會吧,具體是什麼人家的小姐,我也不清楚,反正家裏有錢就是了。」
「她挺奇怪的,到了這裏好象一點也不害怕。」
「大戶人家的小姐,見識多,自然膽大,反正咱們別虧待了人家,等阿叔收了錢,分毫不差的把人送回去。」
白千帆聽着她們的話,慢慢放下心來,應該不是窮兇惡極的人,大概也是被生計『逼』迫,實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要收了錢,就能送她回去了。
第二次端出來的窩頭,她沒有吃完,留了兩個藏在袖筒里,以備不時之需。把杯里剩下的水喝完,拿袖子抹了抹嘴,走到外頭去。有些事情,她想問問清楚。
吃飽喝足,有了精神,她堆起滿臉笑同她們打招呼,「嬸子,姐姐,我打聽個事。」
『婦』人和姑娘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到了,對視了一眼,有些警覺起來。
『婦』人問:「你要打聽什麼?」
「你們準備拿我換多少銀子?」
『婦』人搖頭,「這事從頭到尾我都不清楚,我只管把你照看好就成。」
白千帆在地上蹲下來,托着腮問,「已經送信去了嗎?」
「應該送了吧。」
白千帆有些鬱悶,「去之前應該問問我的,其實我不太值錢,要多了,怕他們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