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忠海沒在廚房裏呆着,他說完了事就出了外頭。
小安子笑着湊上來,給他抓了一把瓜子。
膳房嘛,總是虧不了肚子的,於是沒事的時候趁着熱鍋炒瓜子炒花生都是常有的事。
喻忠海接了:「你小子又偷懶呢?」
「哪能呢,喻哥哥說哪裏話。我不是炒菜的料,一般就是跑腿的,我師傅也沒罵我。」小安子笑道。
「你師傅心腸好,你可別不懂事。咱們這些人,不容易。」喻忠海道。
「嗨,喻哥哥放心,我知道我師傅那人就是嘴不好,人是十足的好,我也是沒法子,委實不是個做菜的料,不過如今已經跟着房爺爺學揉面什麼的了,我師傅也說我這方面還行,我師傅從我七歲就帶我,我能沒良心麼?」
他嘆口氣:「雖說太監沒根兒,都說是沒了根兒就沒了心,可我連我爹媽啥樣都不記得了,師傅就跟我親爹似得,我怎麼也不能這麼沒良心呀。」
「你小子知道好歹就是了,你師傅心軟,你也看着點,不要叫他吃了虧。」喻忠海笑了笑。
小安子的師傅就是當初雅利奇還不得寵的時候,偷偷給塞過吃的的那位趙廚子。
雅利奇後來慢慢調查出來的,就也交代了一聲喻忠海,叫他照應幾分。
趙廚子是個十足心善的,當初的小安子被內務府分給了宮裏阿哥所打雜的時候才七歲,個子矮力氣小,什麼都做不好,成日裏挨打吃不飽。
也是冬天,被趙廚子救了一名,順帶花了二兩銀子買去了阿哥所膳房裏。
後來出宮又帶出來了。
這一說,都要二十年了。這爺倆也是真心的好。
趙廚子也不光照顧過雅利奇,就如今,不得寵的格格也好,還是那位過世了的馮侍妾也好,其實都受過他暗中關照。
只是誰真的知道,誰真的在乎,那就不知道了。
只是這世上,究竟是有人真心不圖回報,只做好事的。
臨出去,小安子小聲:「這個含香姑娘,每回都是她來點膳,不是個好相與的,喻哥哥悠着點。」
喻忠海笑了笑就出去了。
果然,含香見他出來,仰着頭很驕傲的道:「喻公公倒是在裏頭呆的久呢,也不知道是點了多少吃的呢。」
這話就有點酸了,按照規矩,側福晉的膳食是怎麼也越不過嫡福晉去的。
喻忠海笑呵呵的:「沒多少,也就四五個菜一個湯罷了。」
他這是實話實說,可含香可不信,只是哼了一下:「那可真是不多。好歹是個側福晉主子呢。」
意思是一個側福晉,就這麼點你也好意思?
喻忠海只是笑着道:「哎喲,天兒冷。我不等了,回見吧。」
說着就要走了,李順兒忙笑道:「喻哥哥慢走。」
喻忠海點了個頭就走了。
含香哼了一聲:「倒是會上趕着。你們主子上趕着就算了,果然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呢。」
這是說宋格格上趕着西院呢。
李順兒就跟沒聽見似得,心裏鄙夷的不行。
要是正院裏都是這德行的,那可好,遲早吃大虧。
喻忠海回了西院裏,就跟說笑話似得跟雅利奇把這事說了一說。
雅利奇果然也愕然:「這是福晉家生子?」
「福晉帶來的八個丫頭四個是一等,四個是二等。內務府送來的也是這樣安排的。不過顯然如今,福晉不太信任內務府的人。」喻忠海道。
點膳都不叫太監去了,還能說明什麼?
雅利奇搖搖頭:「不能夠啊,福晉看着精明着呢,怎麼能有這樣的奴才?」
「嗨,這福晉再是精明的,也難保下面人心大了。丫頭們過去伺候的是府里的格格姑娘,上頭壓制多。如今伺候的是府里的福晉,那可是只有主子爺壓得住了。」
雅利奇一笑:「你說的倒也是對。」
心態變化,所以導致心理失衡麼?很好的解釋了。
膳房這頭,含香走到了門口被小安子笑着攔着了:「哎喲,姐姐可別進去,這裏頭煙熏火燎的,別傷者您的身子呀。」
含香哼了一下:「看看都不成了?」
「哪能呢,只是這裏頭全是太監,您一個姑娘家家的,進去不嫌棄腌臢麼?」小安子笑道。
含香果然還是嫌棄的,裏頭有油煙味兒,她衣裳可是乾淨的。
「雅側福晉那邊點的什麼?」她直接問道。
「這……也就是尋常飯菜。主子們的飯菜,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安子賠笑。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含香翻白眼。
「哎喲,那可不行,主子們入口的東西,經過誰的手,誰的眼都是要記錄的,要是有個差錯……那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小安子一副我不敢的樣子。
不過他這話也是提醒了含香,要是含香敢自己去看,出了問題,她就跑不了。
含香也不是傻子,哼了一下就不說了,繼續退出去等。
雖然是一個院兒,但是給福晉做膳食是有個單獨的屋子的。
許德昌過去看,也有人專門做。
廚子可以混用,不過這膳房裏還是分開了,主要是福晉的供應多,免得混了。
其實膳房這大院子裏,一排屋子,除了格格們的一起攪合,其餘都分開了。
只是側福晉的沒分的那麼仔細罷了。
含香就巴巴看着,等着她這裏要的東西差不多齊了,就見令有一對出來了。
就不知道是雅側福晉的,還是李側福晉的。
她只能先跟着提膳太監走了,也不好繼續看了。
等她走了,李順才從牆根兒底下出來笑道:「哎,真是愁人。」
「嗨,沒吃過虧,有好日子過呢。」小安子也瞧不上含香。
鼻孔朝天說話的人,沒人能喜歡她。
「聽說正院裏頭不用太監?」小安子小聲道。
「誰知道呢,反正回回來膳房不都是丫頭麼。聽說鄭文還沒這幾個二等丫頭得用呢。」李順小聲。
小安子壞笑:「嘿嘿,那是沒到時候呢。」
至於這話什麼意思,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了。
雖說伺候的主子不一樣,平時也不見得就多和睦。
可都是太監,這一點麼,肯定多少還是有點互相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