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明天去警察廳說,下班不談公事。」
沒等對方說完,楚牧峰板着個臉直接回道。
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
你這個當老子的不縱容不溺愛,他能這樣無所顧忌,欺男霸女嗎?
偌大的北平城裏有錢人家多去了,要是個個都跟你家兒子一樣為所欲為,那尋常老百姓還過不過活了!
「楚隊長,這是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您可一定得收下!」
宋福貴見狀趕緊將一個牛皮信封塞了過來。
楚牧峰接過來掃了眼。
可以啊,出手挺大方,裏面裝了四根小黃魚呢。
這個年頭的糧店老闆都這麼有錢嗎?隨手拿出來就是四根小黃魚。
若是其他人的話,有這樣的誠意,將人關個幾天,教育教育放出去倒也無妨。
可自己還要拿宋雲鶴來做吳順直的文章,徹底奠定自己在一隊的權威呢。
所以楚牧峰將信封在手裏掂了掂,又漫不經心地遞了過去,漠然說道:「宋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賄賂我嗎?」
「不不不,楚隊長您為民辦案,勞苦功高,我是深表感謝,這純粹是謝意!」
這個楚隊長看起來年紀輕輕,可真是不好應付啊!
宋福貴心中暗暗叫苦,但舌頭卻沒有打愣,連連擺手,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我就只是想要和您認識下,我開的糧店以後還需要您多多照顧不是。至於犬子的事,您該怎麼管教怎麼管教,只是希望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話說到這裏,宋福貴扭了扭頭,小眼睛謹慎地掃了掃四周,確定沒人關注這邊後,雙腳往前挪了挪,身體前傾,靠到楚牧峰身邊,低聲說道。
「楚隊長,我這裏有個消息,相信您一定會感興趣!」
「消息?」
楚牧峰心思微動,像宋福貴這種走南闖北過來的人,或許真知道一些秘聞,就是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價值。
「說說看吧。」楚牧峰隨意道。
「是這樣,我無意中發現一個地方很可疑,可能是小鬼子的秘密據點。」宋福貴小心翼翼的說道。
話音剛落地,原本神情淡然的楚牧峰雙眼中陡然間迸射出來兩道厲芒,整個人像是一頭從沉睡中驚醒的雄獅,爆發出一股凜然氣息。
宋福貴見了,兩腿都微微顫抖起來。
「你知道自己說的什麼嗎?」楚牧峰沉聲問道。
「知道知道!」宋福貴急忙點頭。
「仔細說說到底什麼情況,不要有任何疏漏,只要你說出來的情報確實有用,那你兒子的事,我可以網開一面。」楚牧峰眼神銳利似刀。
「謝謝楚隊長,情況是這樣的……!」
宋福貴擦了擦汗,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發現的情況說了出來。
原來從去年開始,他店裏來了個大客戶,每次買的糧食都不少。
因為買的多,所以鋪子裏都會安排夥計送上門。
不過聽夥計說,對方有點奇怪,不要送進門,每次送到胡同外面就成了。
有次因為夥計有事,是他親自叫了個拉貨的送去,覺得對方有蹊蹺。
比如出來搬米袋的那人,手上有着厚實的老繭,虎口尤為嚴重!
他說話的口音有點變扭,聽起來總感覺那裏不對勁。
當時宋福貴也沒有太在意,不過這個月頭,他又送了一次,結果意外發現了個秘密。
「楚隊長,那次我交接好了之後,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和對方交代,於是又折了回去。」
「可剛走到胡同口,還沒來得及轉進去,忽然聽到裏面傳來一句東瀛話。然後就有人厲聲呵斥,說什麼蠢貨,誰讓你說這話的?」
「那句話我聽得很清楚,應該就是東瀛那邊的,我嚇得是扭頭就跑,連頭也不敢回,生怕他們會追上來。」
說到這兒,宋福貴拍了拍胸口,猶然心有餘悸。
這幫日寇在東北那邊可是惡行累累,他也是有所耳聞,如果不光明正大露面,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好事兒。
這幫殺千刀的孫子可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他之所以一直都藏着這個消息沒敢說出去,就是因為他害怕,怕說出這事後會被人不明不白地整死。
這次不是沒轍了嗎?
和這個消息相比,宋雲鶴這個獨生子的死活更重要。
再說他也願意相信楚牧峰,畢竟人家可是破獲過間諜案,應該不會坑了自己。
否則,生性謹慎的宋福貴斷然不會隨便說出這個信息?
神秘的買糧人!
手上老繭,變扭口音!
不經意泄露的東瀛話!
隱藏在胡同裏面的秘密據點!
楚牧峰眯着眼,語氣加重幾分問道:「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對方住在哪?」
「本月初!」
畢竟是剛剛發生沒多久的事,所以宋福貴記得倒是非常清楚,抬手比劃了下說道。
「交貨地點在炮局胡同,但是不知道他們到底住哪一戶,因為每次都是在胡同口交接。」
看來對方做事挺謹慎啊,不過還是不夠老練,依然留下了破綻,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楚牧峰抓了抓下巴:不過這個消息的確很重要!
大戰將起,眼前這個時間段很敏感,所以對於間諜案,楚牧峰會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去鄭重對待!
「他一般多久去你那買糧食?」
「這個沒準,有時候一個月,有時候一個半月,算算時間,沒準過幾天又要來了。」宋福貴回憶了下說道。
「嗯,這樣的話……」
沉吟片刻,楚牧峰抬頭看着宋福貴說道:「宋老闆,你這個消息很重要。既然你能告訴我,那我也要承你這個情。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兒子。」
這位爺總算是鬆口了,宋福貴提着的心總算放下一半。
「但是宋老闆,說句實話,你覺得就他那性格,現在放出去,他會改嗎?」楚牧峰跟着問道。
「這個……」宋福貴張了張嘴,還真不敢保證。
自個兒子自個能不清楚德行嗎?真要是這麼快就能放出來,他估計只會吹噓自己多有能耐,連北平警察廳都能隨便進進出出。
這次之所以丟出這個消息,為的不就是宋雲鶴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嗎?
可他要是死性不改,那下次再犯事了,怎麼辦?
糾纏着雙手,眼巴巴地看着楚牧峰,宋福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放還是不放,都挺讓人糾結……
「宋老闆,你看我這兒有個提議。你呢,先安安心心回去,你兒子就交給我關兩天,好好教育教育,不會對他怎麼樣。」
「蹲個幾天,吃點苦頭,他沒準就知道了輕重對錯,這樣出去後你也能省點事少操點心不是?」楚牧峰微微一笑道。
交給你教育?
宋福貴心臟急促跳動兩下,剛想說不用,看到的卻是楚牧峰略帶幾分玩味的眼神,心裏頓時一陣突突。
真的只是教育宋雲鶴嗎?楚牧峰這擺明是要將宋雲鶴扣在那。
這事自己要是守口如瓶的話,兒子絕對不會有什麼事兒。
可自己要是敢亂說話,宋雲鶴恐怕出了警察廳,就得去炮兒局了!
想到這裏,宋福貴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跟楚牧峰玩什麼心眼,便點點頭,很光棍地說道。
「楚隊長,您放心,這事我會爛在肚子裏,您願意教育我那個混賬小子,那是再好不過!只希望能早點出來就好。」
「這是當然,宋老闆,你放心吧。」
楚牧峰微微一笑:「這樣,我明天會讓人過去和你聯繫,你只要將那個傢伙的樣子告訴他,然後該怎麼做生意還怎麼做好了。」
「好好好。」宋福貴點頭應道。
話已經說完,楚牧峰又拍了拍宋福貴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說道:「宋老闆,這個事兒要是真的話,你也有一份功勞哦。」
「不敢當不敢當,都是楚隊長您的功勞,我只想犬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宋福貴急忙彎腰擺手說道。
「嗯,時候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歇着吧!」
「是是,楚隊長,你也早點休息,犬子就拜託你了!」
楚牧峰點點頭,他相信宋福貴是一個聰明人,會知道怎麼做,哪些話能說哪些不能說心裏應該有數。
「藏身炮局胡同嗎?」抬頭仰望夜空,楚牧峰念叨了句,眼神深邃。
……
北平警察廳。
楚牧峰一走進辦公室,就揮手將王格志喊了過來,隨口問道:「老王,昨天東廠抓來的那個小子怎麼樣了,有沒有嚷嚷?」
「隊長,您說的是那個宋雲鶴吧!」
「嘿嘿,來到咱們這裏,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嚷嚷啊!這小子以前是挺耀武揚威的,現在也知道害怕了,認慫了!」
「何況他的後台吳順直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還敢怎樣?隊長,您說吧,要收拾到什麼程度?」王格志摩拳擦掌的說道。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禍害百姓,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有着大把大把精力你去精忠報國啊,去參軍去東北打日寇啊,不比在這四九城中欺壓良家婦女要好嗎?真特麼的禍害一個!
「算了,先不用管他,就關那晾着吧。」
楚牧峰手指敲了敲桌子,跟着吩咐道:「你現在去四通糧店,找他們老闆宋福貴。他昨天透露了一個消息很有價值,有個地方很有可能是島國間諜潛伏在北平的秘密據點。」
「你要做的就是盯在那裏,等到對方再次出現後,先摸一摸他們的底細。」
「切記,這事一定要高度保密,你也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