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盯着忠義社的話能不能查到蛛組的線索,或許能,或許不能。
這點楚牧峰心裏有所推斷,畢竟忠義社只是一個灰色組織,絕對不會成為蛛組的絕對親信。
甚至他都能猜到,即便黑九都未必知道自己搭上的線是蛛組,哪怕他被策反,所知也肯定有限。
但這終歸是一條線索,楚牧峰不想放棄。
可現在既然沒有辦法深入調查下去,楚牧峰也不會說就鑽進牛角尖,就非要在這個問題上死磕到底,那樣做並不明智。
正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
黑九這條路不通,我走別的道路就成,別的道路未必就是死胡同。
別忘了,加藤那個救援組可是和蛛組直接對接。
「山本四十八!」
楚牧峰一邊在紙上圈圈寫寫,一邊推敲如何利用好這些關係,制定各種計劃,然後找到最合適的切入點。
其實拋開蛛組這事不說,要是說能將山本四十八帶領着的這個救援小組一網打盡,也是一份天大功勞。
這事必須好好運作運作。
至於說到山本四十八他們的行蹤,楚牧峰後來倒是沒有刻意安排人去跟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暴露,打草驚蛇。
一旦被山本四十八察覺不對勁選擇撤退,那就得不償失,而且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自己這邊還不能貿然抓捕,索性有加藤小野在,不怕他們會跑了。
……
深夜,北平城,同福客棧客房內。
山本四十八所在的房間是亮着燈的,他果然像是加藤小野所說那樣,做事非常謹慎,每天落腳的地方都不一樣。
負責這個是他的心腹,即便加藤小野和鈴木陽平提前都不知情,這就斷絕了他們想要通知誰的可能性。
「諸位,我剛剛收到情報,柳生君被關押在一處叫做紅楓洞的秘密監獄中。」山本四十八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沉聲說道。
「紅楓洞?在哪裏?北平城最有名的監獄不是那個炮局監獄嗎?」鈴木陽平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問道。
「紅楓洞!」加藤小野眯起眼睛重複道。
「怎麼,加藤君,你知道這個地方?」山本四十八抬起頭,眼光犀利地掃過加藤小野道。
「沒聽說過!」
加藤小野想都沒想便搖搖頭,皺起眉頭回憶道:「以前蛇組是調查和搜集過很多北平城的社會情報,但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紅楓洞這個地方。」
「組長,您是從哪裏聽到這個地方的?消息準確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那?會不會出了什麼偏差?」
「放心吧,消息來源十分可靠。」
山本四十八飽含深意的雙眼掃視過去,在加藤小野的不解神情中,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個叫紅楓洞的秘密監獄是的確存在,你不知道,只能說明當時蛇組的工作沒有到位。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要拿出計劃,怎麼才能將柳生君給救出來。」
「隊長,這個紅楓洞在哪呢?」鈴木陽平忍不住問道。
「具體位置暫時還不清楚。」
山本四十八話語中透露出一種遺憾,但很快就語氣堅定的說道:「不過你們放心,相信很快就能查到。」
「如果找到的話,我們是否可以強行攻打,幫助柳生君脫困呢?」鈴木陽平畢竟是柳生滄泉的心腹,所以自然希望能儘快將人救出來。
「強攻?」
加藤小野嘴角翹起,當場否決道:「隊長,我不建議強攻,畢竟還不知道對方的防禦力量,而且也逃跑路線也沒確定,所以這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和強攻相比,要是採取點溫和手段,咱們最起碼能在第一時間順利撤退,強攻製造出來的動靜太大,容易暴露目標。」
「你難道怕死嗎!」鈴木陽平語氣不善地瞪視過來。
「八嘎!你說什麼!」
聽到對方的輕蔑,加藤小野臉色一沉,拍桌喝道。
他是向楚牧峰臣服,但並不代表他沒有了地位,在鈴木陽平這裏,他還是高出了半級。
「你再敢這樣目無上司,信不信我讓你滾回本土!」
「讓我回去?你也配!」鈴木陽平不為所動反唇相譏道。
「該死的傢伙……」
「夠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當着自己面居然還吵吵嚷嚷,山本四十八心中頓時躥起一股無名之火,當場怒喝着打斷他們的話。
「強攻是絕對不可取的,根據了解,紅楓洞那邊的防禦措施比炮局監獄還要嚴密,強攻只能是白白送死。別說咱們這點人,就算再多一倍也未必成功。而我也已經想好計劃,咱們在半路動手救人。」山本四十八冷聲說道。
「半路救人?」
兩人不約而同地重複道。
「不錯!」山本四十八點了點頭。
加藤小野面色狐疑地問道:「組長,咱們怎麼能半路救人呢?」
「您剛才不是說紅楓洞監獄很神秘嗎?這麼神秘的監獄咱們都不知道地址,無法了解其中情況,又怎麼能知道他們的動態,怎麼去半路救人呢?莫非您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轉移柳生滄泉?」
「嗯,猜的沒錯!」
山本四十八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神情,傲然說道:「轉移柳生滄泉的事兒我來想辦法,但轉移時咱們怎么半路救人就要好好的商量謀劃下,你們說,咱們是在鬧市區救人,還是說在郊外救人,或者說就在火車上救人?」
「火車?」
加藤小野是越聽越糊塗,但他卻知道現在不是詢問這個的時候。
山本四十八剛才不說,那就是肯定不會透露太多內情,自己要做的就是出謀劃策,怎么半路救人。
「隊長,我建議火車!」
「哦,說說你的想法。」山本四十八點燃一根香煙,邊抽邊問道。
「是這樣的,不管是在鬧市區還是在郊外,都有可能會驚動北平城的警方,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出動圍捕,除非咱們救了人能夠第一時間進入城外駐軍,不然估計很難順利逃脫,況且華國這邊同樣有二十九軍防守,他們絕對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要是火車的話就不一樣。」
「火車只要離開北平城地界,就不用擔心這裏的警察會幹涉,也不用擔心軍隊會出面阻攔。而且火車內空間狹窄,不是人多就有用,正好適合咱們帶來的人動手。得手之後逃離也很方便,您看呢?」加藤小野擺出一副很認真思索的模樣沉聲說道。
「鈴木,你的意見呢?」山本四十八不置可否的側身問道。
「我也建議火車。」
儘管說直到現在對加藤小野都有所懷疑,但鈴木陽平在這事上卻是難得的和他保持一致,誰讓火車的確是最佳選擇。
「那就定火車動手,現在咱們繼續討論下細節問題。」
「好!」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三個人的會議才算是結束,山本四十八露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後,拍拍加藤小野和鈴木陽平的肩膀說道:「對方肯定會用火車轉移目標,等待我的通知動手!」
「哈依!」
……
當楚牧峰在辦公室接到加藤小野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說真的,楚牧峰現在是一刻都不願意離開辦公室,怕的就是錯失這通電話。
果然等到了。
「楚科長,有緊急情況。」
加藤小野做事非常謹慎,他選擇打電話的地方是以前在蛇組時候就留意上的一戶人家,像是這樣的人家在他的名單中還有好幾處。
這裏打電話很安全。
「你現在在哪兒?方便嗎?」楚牧峰沉聲問道。
「我這裏很安全,但是我沒有太多時間,只有一分鐘,您聽我說,我已經將情報的詳細內容寫好,就放在興華胡同口的一座城隍廟,進門右手銀杏樹旁的小塔內,您去取來就成。」加藤小野語氣有些急促道。
「山本有動作了?」
「是的,山本已經和蛛組聯繫上,並且知道柳生滄泉就被關押在紅楓洞,我不知道紅楓洞是哪裏,但他卻說這個消息是確鑿無疑。他已經決定在半路上營救柳生滄泉,地點就在火車上,詳細的準備和路線圖我都放在情報裏面,您去取來就成。」
「好!」
「我要趕緊回去了,到時候再聯繫吧!」
「注意安全!」
楚牧峰是不敢再多問,這條線是他現在掌握的非常重要的線索,可千萬不能出岔子。
再說他現在也感到格外詫異。
加藤小野透露出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驚人。
山本四十八已經和蛛組聯繫上,還知道紅楓洞的事!
柳生滄泉竟然會被轉運出來,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在火車上實施營救,連這種計劃都制定了,可見山本四十八是志在必得的。
「必須要趕緊找到那份情報!」
楚牧峰當即開了個邊三輪,匆匆離開警備廳。
加藤小野這邊也在打完電話後就很快回到了之前約定好的見面地,他這次能出來,是辦通行證的。
進火車站的話,沒這些東西是不行的,有幾張牛逼點的通行證和身份證,將會幫助到他們的營救計劃。
「辦妥了嗎?」鈴木陽平坐在一個小茶館中喝茶,看到加藤小野進來後低聲問道。
「妥了!撤!」加藤小野點了點頭。
十月十九日清晨。
北平城。
前後六輛吉普車從警備廳緩緩開了出去,每輛車上都坐着荷槍實彈的警察,他們全都是神情肅穆,眼神警覺地掃視着四周。
誰要是敢隨便靠近,都會迎來眾人的開槍齊射。
一輛輛警車像是一頭頭兇猛野獸般,一路強勢開進火車站。
在這裏有着一列準備開往金陵的火車。
其中一節車廂被警備廳的人全部徵用了,隨着一個蒙着腦袋的人被押進來,留下一隊人看守,其餘警察便都原路返回,而這節車廂也被臨時戒嚴。
沒有警備廳的手令禁止靠近。
就在這列火車的第九號車廂中,一個拎着行李包的人走上來,按照車票查找好座位坐下後,便壓低着聲音說道。
「組長,已經證實,被押過來的的確就是柳生滄泉,他在出警備廳的時候,才被戴上了頭罩,現在就在最後面的第十一號車廂中。」
說話的是鈴木陽平。
他是在外面負責打探消息,他要親眼看到被押送上火車的是柳生滄泉才行。
這件事容不得一點出錯,但凡出現差池,可能滿盤皆輸不說,更加重要的是他們這次行動的人都有可能喪命。
「當然了。」
山本四十八掃視了一圈四周,神色鎮定地翻閱着手中報紙,聲音淡然說道:「蛛組的消息已經確定,柳生滄泉昨晚就被押到警備廳,而且也證實今天被押送出來的就是他,是你非要去再看一眼才安心。」
「還有,要知道這事是從金陵那邊下達的密令,那邊點名道姓要的就是柳生滄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北平警備廳膽敢不聽嗎?」
「對不起,隊長,是我想多了!」鈴木陽平連忙道歉。
「嗯,這也不怪你,謹慎點也好。」
看鈴木陽平信服了,山本四十八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有些事只能自己知道,怎麼可能提前告訴他們呢?
再說大戰在即,老是這麼打擊積極性是大忌。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圓滿完成營救任務,只要能將人救出來帶回去,其餘的事都不重要。
按照計劃他們原本是想在第十車廂等着,但想到要是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太顯眼,就轉移到了第九車廂,而現在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隊長,加藤那邊準備的怎麼樣?」
「他們已經潛伏在其他幾節車廂,隨時都能夠動手。」
山本四十八將報紙翻了一個面後,冷靜地說道:「別急,莫慌,等到火車離開北平城,咱們再動手。」
「是!」
鈴木陽平坐下來深吸口氣,他知道不能太衝動,否則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用華夏的古話: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第九車廂內喧譁熱鬧。
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說話聲,在這個車廂中坐着的人成分很複雜,有衣着華麗的商人,也有穿着麻衣的窮人,有大包小包的扛着,也有隻拎着一個皮箱。
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唉,你們說咱們這趟去直隸府,能不能混下去?」
「我現在就想知道老大是怎麼想的?他真準備就這樣一根筋走到底嗎?」
「媳婦你慢點,拉着我的手。」
……
就在這種喧鬧氛圍中,隨着火車開出車站,乘警開始查票。
按理來說像是這樣的查票都得離開很遠後才開始進行,但這個也沒準,反正都是看乘警的心情。
「你,拿出車票來!」
「告訴你們,誰也別想逃票!」
「老頭,利索點,別給我說你沒票,沒票就趕緊掏錢!」
四個乘警就這樣耀武揚威的來回呵斥着,這年頭他們就是這趟列車的無冕之王,誰也不敢和他們對着來。
誰敢鬧事,輕者罰款,重者挨打。
輪到山本四十八他們的時候,鈴木陽平便很隨意地拿出車票,乘警對過之後便直接還回去,山本四十八的也是這樣。
「您收好票!」
看似很正常,而且乘警的態度還挺和氣。
隨着乘警離開後,鈴木陽平微微挑眉,「組長,您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剛才還是那樣耀武揚威,怎麼到咱們這邊態度就變得這麼好?是不是說這裏面有什麼古怪?要不要……」
「別多事!」
山本四十八都沒有扭頭去瞧的意思,仍然是看着報紙,無所謂的說道:「你呀,當時接受特訓的時候到底是怎麼過關的?」
「你難道說沒有看到他們這些乘警是看衣說話嗎?誰穿的衣服好,他們就對誰和顏悅色的?只是對咱們這樣嗎?」
「呃,好像真是這樣!」鈴木陽平回頭看了看,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不由尷尬地低下頭。
「你就是太謹慎了!」
山本四十八是個喜歡猜疑的人,但這樣的猜疑不是無端多疑,而是有一些跡象反饋。
像這種事,他一眼就看出來的,根本不會多想。
反而是鈴木陽平要是說一直這麼謹慎緊張,坐立不安的話,對後面的營救行動未必會有多少好處。
「聽着,深呼吸,冷靜下來,咱們是要做大事的人,要能沉住氣。」
「是,我明白了!」
鈴木陽平慢慢平靜下來,眼中也不再有絲毫彷徨,變得異常堅定,這刻的他只想着稍後的營救行動。
第十車廂也是如此檢票。
四個乘警很快就來到第十一車廂。
「站住!」
負責戒嚴的是華容,他一伸手,眼神冷峻地掃視過去,衝着四個乘警漠然說道:「這裏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你們應該收到命令,現在回去吧!」
「是是是,長官,我們知道!」
四個乘警陪着笑,轉身就乖乖離開了。
坐在第十車廂的加藤小野冷靜地看着這幕,保持着沉默。
「副組長,他們不是應該進去檢查嗎?這是不是不對勁,咱們要不要向組長稟告這事呢?」旁邊的一個組員壓低聲音問道。
「白痴!」加藤小野語氣不屑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