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
「嗨!」
「拿出勇往直前的精神來,別忘了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將軍麾下最為彪悍的精衛營!你們該為能加入這支軍隊感到自豪!瞄準,刺!」
永安城外的營地內,武鎮英正在訓練新招的兩千新兵。筆神閣 www.bishenge.com說是新兵其實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新兵,因為這些士兵都是從冀州軍和徐輝處的輔兵挑選出來的,都有過臨場戰鬥經驗,所缺的就是更具系統化的訓練。
許文靜望着軍營內操練的軍士,心中卻在思考着接下來的定略問題。
「從目前局勢來看,遠東局勢已經岌岌可危,如若處理不妥善的話,對我精衛營整個冀州以及攻伐塞外的戰略有着莫大的阻擾,得想個辦法延遲幽州和定州動亂的時間,最好能拖個三五年等將軍把冀州徹底掌控手中最好。」
許文靜很快開始轉動大腦準備佈局,儘量在最短時間內想出一個合理的計謀把這股動亂暫且安撫下去。
「不才見過軍師……」
就在許文靜絞盡腦汁思慮如何彌平叛亂之際,身後忽然想起一聲異常年輕的聲音,令他措不及防。
「你是?」許文靜回身望着眼前這個身段瘦弱,手握一串澄色玉佛珠,身披白色斗篷,將臉遮在篷帽內的少年,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疑慮。
那少年將篷帽緩緩取下,露出一張極其年輕且溫文儒雅的臉龐,看這年歲最多不過十七八歲模樣。
但見那少年舉止儒雅微微行了一禮:「不才葉胤,奉秦先生之命特來永安協助將軍和軍師協理軍務……」
「什麼!」許文靜瞳孔猛的一縮,「你就是葉家那個一力平定定州叛亂的少年神童葉胤,葉文宣?」
葉胤對許文靜的話沒有流露半點情感波動,而是謙卑地說道:「軍師過獎了,所謂神童一說,不過世人誇大其詞罷了,不才只是一介普通的讀書人而已,蒙秦先生和兄長(葉斌)引薦,才得遇機會為將軍為百姓盡一份力,以後還請軍師多多指點不才的不足之處。」
許文靜看着眼前少年不卑不亢,談吐舉止得放大體,心下不由揣摩:「沒想到啊,葉斌能耐真是不容小覷,居然能把葉文宣給拉到精衛營陣營來,看來葉家也是鐵了心站在將軍身邊,
這葉胤十一歲就能以三十九名葉家護衛盡殲三千叛軍,同年更是敢只身前往流州勸降三萬義兵免去了一場兵戈,
這能力絕對令人萬分忌憚,按理說應該繼承葉家下任家主之位重點培養,如今秦墨居然把他派到我身邊,這……我得好生思量下如何與之相處,此子斷不能以常人對待……」
「軍師不必憂慮……」葉胤仿佛看穿許文靜心思一般,隨後又施了一禮,靜靜地說道,「不才只是單純來協助軍師治理軍防邊務替您分憂,順道想和軍師您學習下兵略之道,冀州有今日局面,軍師居功至偉,不才對您是萬分敬仰,還請萬望不吝賜教……」
許文靜點點頭,對葉胤說道:「都是將軍教導有方,好,既然是秦先生所託,你我又同屬將軍麾下效命,我自有義務帶你熟悉下軍中事務,請隨我來。」
葉胤微微一低頭說道:「勞煩軍師,不才感激不盡,請……」
……
六月初三,傍晚時分,雨。
劉策端坐在遠州內城一家酒樓二層雅間之內,看着窗外細雨綿綿,時不時泯一口桌上擺放的酒水,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圓桌對面斜側一角,姜若顏靜坐不語,細細地觀察着劉策,好在劉策發現她跟着後也沒有阻攔,這才能一道來到這酒樓雅間之內品酒賞雨,只是她能很明顯感受到劉策這是在借酒消愁。
自和劉策相識以來,除了昨晚那一幕之外,她還從未和他真正單獨好好相處過,如今她終與有了機會可以更加詳細的了解他。
見劉策桌前酒杯已空,她及時的給他斟上半杯。
良久劉策終於開口了:「姜小姐,謝謝你鼎力相助,在感激不盡。」
姜若顏笑道:「劉策,你莫要提那謝字,太見外了,若顏是誠心實意想幫你,這些區區身外之物和你為遠東百姓付出那麼多相比,真的不足掛齒……」
劉策聞言也沒回應,取過酒杯再次一飲而盡,姜若顏適時再次給他斟上半杯。
「劉策,昨晚,抱歉,嚇到你了吧……」終與,姜若顏還是鼓起勇氣解釋昨晚,「你不會覺得若顏是個輕浮的人吧……」
「姜小姐切莫誤會,在下從沒有這麼想過。」劉策搖搖頭說道,「還請小姐不要把這件事放心上,只是在下心裏確實有心事,這才辜負了小姐一番美意。」
「你沒那麼想就好……」姜若顏呼了口氣,繼續說道,「劉策,能和我說說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麼?為何,為何你的模樣……」
劉策沒有說話,端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姜若顏再給他滿上一杯,然後說道:「當然,你不說,就當若顏唐突,你不用回復若顏的……」
「唉……」劉策長嘆一口氣,望着窗外的細雨,然後說道,「其實說與小姐知道也無妨,這兩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我,去了塞外……」
「塞外……」姜若顏美目圓睜,忍不住驚呼出聲,「你,你怎麼跑那麼兇險的地方去了?」
劉策雙臂環胸,緩緩起身來到窗邊,一臉嚮往地說道:「一言難盡,我見證了塞外的一切,藍天白雲綠地,詩一樣的美景,牛羊成群,萬馬奔騰,說不出的豪放舒情,
寂靜的夜空下能看到銀河流動,也能在牛皮氈包內喝上一碗清香的酥茶感受草原上暴雨來臨,那種磅礴的氣息……」
姜若顏怔怔地聆聽着劉策話,仿佛置身在一片世外桃源一般,從他的話語中把姜若顏一直以來的認知顛覆了。她一直以為塞外是苦寒之地,不想這和她所想有很大出入。
「當然……」忽然劉策話鋒一轉,「還有數不盡的罪惡,百姓為奴為婢生不如死,胡奴野蠻無知殘暴至極,可嘆我劉策卻無能為力……」
說到這兒,劉策回到桌前取過酒杯一口飲盡,隨後拿起酒壺仰脖痛飲起來。
「劉策,你不能再喝了……」姜若顏連忙上前一把將他手中酒壺奪下,「再這樣喝下去你會醉的……」
「醉了更好……」劉策忽然神情變的萬分落寞,「醉了就不用再有這麼多煩惱,醉了就能不用回想所見到的一切……」說完劉策再次拿起酒壺往嘴裏灌去。
「劉策,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姜若顏拼命奪下他手裏酒壺,「你這么喝下去身子會垮的,你有什麼苦衷跟若顏說,我在聽,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劉策無力的坐回座位上,眼眸有些濕潤,抬起一隻手掌在眼前說道:「你知道麼?我在草原都做了些什麼?那些中原子民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帶他們走的時候,我居然無動於衷,把他們全拋在那片罪惡的地獄裏繼續承受無盡的屈辱和折磨,
有個女孩拉着我的手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我帶上她,我卻用謊言在欺騙她,給了她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
有個大夫救了我的命,卻病死在了回關內的路上,就死在我面前,你知道那種感受麼?
上萬將士的性命因為我的決定在塞外流盡了鮮血,他們都還很年輕啊,全都就這麼沒了,他們的家小失去親人會遭受怎麼樣的打擊?
這次去塞外,我一個人都沒救回來,一個都沒有!還連累很多無辜的人為我而死!
我以為自己很有能力,可以解救生靈成為救世主,實際上我什麼都做不了,塞外之行就是一次慘澹的死亡之旅!
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卻無能為力,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
多日來壓抑的情緒終與在這一刻爆發,劉策輕聲低吟過後再次奪過酒壺灌入口中。
「劉策,你別這樣,不能再喝了,把酒壺給我……」姜若顏再次奪下酒壺,「這不是你的錯劉策,你已經盡力了,真的已經盡力了,你一個人承受的實在太多了……」
「姜小姐,你不用安慰我……」劉策因為酒精的作用,眼神有些渙散,臉頰變得通紅,「我劉策害死了那麼多將士性命,救不了哪怕一個中原子民回關內,這說明什麼?說明我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狂人罷了,一萬多名將士啊,短短兩個月就這麼沒了……」
姜若顏這才明白劉策承受的壓力遠比想的還要沉重的多,如果自己去承受這些她估計現在絕對已經瘋了,現在他她終於明白劉策這些日子性情為什麼會大變了。
劉策那剛毅的表象的背後,擔負的是何種的重擔,多年來他都一直在默默忍受,很少和人訴說,姜若顏頓時心下產生一陣憐惜。
「劉策,你聽我說……」姜若顏緊緊抓住他的肩膀,「這些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一直都在努力改變這一切,若顏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的苦,也知道很多人無法理解你,但若顏會一直站在你身邊支持你,相信若顏好麼?你一定會成功的……」
劉策醉眼朦朧地看着眼前姜若顏那張絕世容顏,慢慢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一定會再回塞外,我一定要將那群畜生全數誅滅不留一個活口,在此之前,我,不會倒下的……」
說完劉策緩緩的倒在桌子邊,失去了知覺,此刻,他終於醉倒了,或者說是累倒了……
「劉策,劉策,你醒醒,別在這裏睡啊,會着涼的,婉兒!快進來幫忙!」
眼見劉策不省人事,姜若顏連忙把門口靜候的婉兒叫了進來,兩人一起攙扶着他向一樓的馬車所在走去。
好在劉策潛意識裏還有最後一絲本能,在攙扶之中還能主動挪動腳步,不然憑藉這兩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是斷然帶不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