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的林中,素縷常去那裏採藥,不過說起來去林子中採藥似是輕巧,並不像要到懸崖峭壁之上那般危險。一筆閣 www.yibige.com但其實並不然,江畔的那片林子可是並不尋常。
安全屋之所以安全,一是位置隱蔽,保密措施得當。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停留在保密這一層面,恐怕並不能讓凌易在受到威脅後,會第一時間回到這裏。安全屋稱得上安全,更是由於它擁有幾層保護的屏障。
第一層,便是安全屋不遠處的那條漢江水,那條江阻隔開了外界與安全屋,在其中間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且,這條江水流湍急,若不是世代生活在江畔的人,是難以馴服它的。這條江就好像是一頭待馴服的猛獸,遠觀時,一片風平浪靜,但當你撐舟於江上,就會突然意識到這頭猛獸的脾氣不是很好,說變就變。
這變的信號就是,江水的顏色,由清澈變為渾濁,那麼危險也就來了。據當地人說,江水一旦變得渾濁,江中便處處是漩渦,小舟甚至是大船都無法在江面上控制得住航向,少數的倖存者得了上天的幫助,找准了時機避過了漩渦,但大多數在江中船沉人亡,有的更倒霉的,遇上了風暴之眼,整個連船帶人都被吞了下去,連屍體都找不到。
若有幸運者,或者是奇門暗門中的古武高手,過了這條江,那便到了素縷常去採藥的那片林子。林子中樹木茂密,泥土濕潤,其中多有一些特殊的藥材生長。
外人誰也想像不到,這第二層屏障,便是這片林子。
初入林子,會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片林子中,竟然分佈着原本適宜不同緯度生長的樹木,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進去的人,往往都會在其中失了方向,在筋疲力盡、驚慌失措中,卻驚覺,在這林子裏走了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卻好像從寒帶到了熱帶,溫度急劇變化,讓人的身體機能根本無法適應,最終命喪於此。
只有懂得奇門方位之術,能窺得這林子奧秘一二的人,可能並不會迷失了方向,也能逃得出這溫度的變化,可是這林子的可怕之處,遠不止如此。
林子中,有一些草木會釋放出一些令人產生幻覺的毒素,讓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正常意識,有的會在林子中不停奔跑,但又不得其門而出,最終力竭而亡,有的甚至會直接自我了結性命。
而素縷是得了紫閨門中的真傳,對其中釋放的毒素自有應對之法,而且也將這應對之法交給了凌易以及出入安全屋的人。
若是換了旁人來到此地,這兩層屏障,恐怕是很難通過的。
……
凌易躺在床枕之上,疼得滿頭是汗。回到安全屋的那一刻,凌易的心才稍微放鬆了一些,但是人的神經一放鬆,就會更為真切地感知到身體的病痛。
凌易不是為了找一處溫床,躲避外面的危險與爭鬥。他是需要素縷幫助他快速地恢復,他心裏很清楚,龍蛇鼎,他是一定要去奪回來的,無論對手是誰,有多強大,他都會拼死一戰。
但這一戰的前提是,他的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
沒過多久,素縷就跑了回來,手裏花花綠綠地抓着一把東西,雖然凌易並不知道其中的藥效,但他相信素縷,相信素縷的醫術。他眯着眼睛,斜眼看着素縷或是用自己的小碾子將一些草藥碾碎,或是用溫水浸泡後扔掉,只留下一碗水,再有的就直接拽掉了某些部位,讓凌易張嘴服掉。
凌易看着素縷忙起來的樣子,以及素縷那一雙長長尖尖的動人耳朵,心裏再一次被溫柔融化了些許,連身體都沒有剛才那樣疼痛難耐了,不需要咬着牙忍下了。
「辛苦了。」凌易低聲說。
素縷聽見凌易的話,先是眉頭一挑,但看向凌易的眼神卻是有一些埋怨。
「我不辛苦,我是閒的苦。在港九城之時,你還曾寫信與我聯繫,說要尋一良機,膠膝長談,不想我搬到了你的地方,卻連你的面也見不到了。」素縷嗔怒道,但手底下並沒有停下。
「不是還有……木沛大哥陪着你嘛。」凌易打趣道。
素縷聽見這句話,沉默起來。
凌易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的,但他沒想到,素縷竟還一直記着。而如今卻是有事情要她幫忙,才來找她,聽起來他也沒什麼理,於是也只能苦笑一聲,發出了一個氣聲,不做應答。
素縷看見凌易這種反應,眼神卻是黯淡了幾分,可嘴角卻牽強地彎了起來。
「公事要緊,不要因小失大。」素縷笑着安慰道。
凌易自知心虛,也只能說了一個「好」字,便也沒多做解釋,甚至他都不敢看向素縷,連眼睛都不好意思睜開。
素縷嘴角的那個弧度也消失了。
她站起來,轉過身走到桌子旁邊,將那些藥材都按照各自的做法調製,自己忙活了起來。
凌易聽見聲音,知道素縷離開了自己身旁,才敢緩緩地睜開眼睛,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背影。她微微彎着腰,手上不停忙碌着,柔順的長髮隨意地散在肩膀旁邊,兩個尖尖的耳朵若隱若現。凌易看她的耳朵看入了神,覺得那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凌易知道理虧,所以是不敢去直視素縷的眼睛的,只能以這種小偷小摸的方式去觀察這個女子。
素縷這一下午都沒有閒着,該磨的磨完,該熬的熬完,都給凌易服了下去。凌易躺在床上,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溫熱無比,流動了起來,而外表因擦傷而結痂的地方都奇癢難忍。
「止癢的草藥這裏沒有,癢的話你就忍一忍吧,不要去碰。」素縷看着凌易一個大男人卻被傷口那癢勁憋出了汗水,也沒什麼其他的辦法,只能叮囑他不要去觸碰。
也不知是不是凌易的心理作用,他感覺小臂里骨折的那個地方都好像不怎麼太疼了一樣。他不知道那些草藥的作用,什麼是生骨的,活血的,什麼又是止痛的、舒筋的,可他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確實舒服了很多,這種直觀的感受讓他十分意外。
「若是你藥材齊全,讓我恢復行動能力,需要多久?」
「你傷得也不是太重,一個月時間應該就能調整好吧。」素縷算都沒算,就脫口而出。
這個答案讓凌易大吃一驚。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絕對不是一句空話。可素縷卻用那幾味草藥就能讓一個小臂骨折渾身多處骨裂的人在三十天內就恢復行動能力,這也有點太不符合常識了些。
似乎是看出了凌易的驚訝,素縷笑了一笑,就解釋道:
「舊時的紫閨,是江湖好漢們玩樂的地方,也同樣是休養的地方。他們來到這裏並不只為了發洩慾望,同時也有調養筋骨的目的。鏢師驛卒,旅途疲乏,都會特意來這裏恢復元氣。而江湖中人打打殺殺並不罕見,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就算是傷得重了,也不能因為治療耽誤太久時間,能去醫館安靜治療的,都是少數。因此,那些見效極快的藥方,也就都在紫閨流傳了下來。這截骨草,雖然名叫截骨,但實際上對治療骨頭的損傷,是大有用處……」
凌易極其認真地聽着素縷的話,身上的癢也感覺弱了一些,漸漸地,凌易因為身上傳來溫熱的暖意,而睏倦地睡了過去。
素縷聽見凌易因為疲憊而發出了輕微鼾聲,才停止了講述。剛才自己讓凌易服下的藥材里有一味是有鎮靜催眠的功效,正是此時起了作用。
素縷放下了手裏的碾子,平和卻也哀傷地看着凌易的臉龐。
房間裏鴉雀無聲,安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