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極深。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秦曉路卻是無眠。
他當然不是糾結於是否離開夏侯林然後跟隨漠卡將軍混,他只想着兩件事。
其一,是特工精英洪則剛是否叛.國,其二,夏侯林手上的資料都是哪裏出來的——這件事尤其嚴重!
要知道,每一次,夏侯林秘密潛出國門,所攜帶的資料,都是涉及軍工重要絕密資料,能夠獲得這些資料的人,又豈能是一般人,這將涉及到某些極為重要的人,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究竟是將事情就此了結,還是繼續。
按照他的任務指導,將洪則剛分辨,把夏侯林這夥人殲滅,這條隱藏多年的線掐斷了,便是完結。
可是,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在晚宴上,趁各人情緒不穩定之時,把夏侯林擊殺。不是擔心當時對面的兩個中年男子插手干涉,也不是擔心漠卡將軍一聲令下,掩藏屋外周圍的三十個人三十支槍——四年來,他經歷了不知多少更大更危險的陣仗,曾有一次,追捕一個潛逃國外的賣.國賊,當時,此獠被某勢力庇護,由一支重兵保護,戒備森嚴,可是,就在某一夜,舉行了豪華盛宴,當地的名貴皆列席,燈紅酒綠中,他當眾將此賊擊殺,雖然,身上增加了三個彈孔,添了七道刀疤,但是,最後,誰也留他不住。
他之所以猶豫,是他的心隱隱不安,因他知道,隱藏的東西,往往是最可怕的,就好像是草叢裏面隱藏起來的毒蛇,你不知道它在哪裏,所以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咬人,而那一咬,又是致命的!
手機忽然震顫了一下。
房間裏一團漆黑,他從枕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一條來自來源空白的信息,只有簡單四個字:就此終止
句號都不給,不知是懶得給,還是隱喻他的無奈。
秦曉路立刻將之刪掉,手機隨手扔床上,摸過床頭櫃的煙,點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長長吐出。
煙火忽明忽暗中,隱隱約約映出他眼神里一絲絲失望。
把尚余半支煙在煙灰缸摁滅,他扯了衣服穿上,裝了手機,卻並不是從門口走,因外面的走廊裝有監控,此時可不比上夜浴室門外,那個時際,是那兩個青年襲殺上門,被他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人傻傻將視頻引入他的罪的。但現在卻是不同,是他擔當了主動角色,那麼,一旦發生了某些異樣事端,至少,嫌疑人這塊是脫不了的。
所以,他來到了窗口,慢慢的把厚重的窗簾拉開一線,卻是不由微微一怔。
窗外,是一片花木草地,亮着淡淡的燈光,燈光下,柔軟的草毯上置着一張圓桌,桌上堆着花生和啤酒,二人對坐而飲。
格桑,奇虎。
不知他們是偶然還是有意而為,反正,秦曉路如果從窗子出去,一定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篤篤篤。
門輕輕敲響。
秦曉路一邊迅速返回床,脫去衣服,一邊故作睡中含糊問道:「誰呀?」
門外人沒有說話,回應他的又是篤篤篤的敲門聲。
秦曉路等了三秒,擰亮了床頭燈,披上外套,一邊慢慢走到門口,一邊仿佛睡眼惺忪道:「這大半夜的,什麼事呀?」
門剛拉開一條縫,一團白影便擠了進來——當然,如果是一個兇惡之人,別說擠不進來,便是門戶敞開,秦曉路不允許,來人也進不來。而且,最關鍵的是,來客是一個大美人,對大美人的冒昧,男人的態度通常是比較包容的。
武夫人,哦不對,是漠卡將軍夫人,她絕對是個大美女。
夫人穿着套薄如蟬翼幾乎是半透明的雪白紗質睡衣,最是要命的,是衣領極低,偏偏裏面沒有包裹,渾圓雪白的豐滿把衣衫撐起,使得大半露在空氣中,那欲破衣而出的活力,在女人特有的香氣散發當中,繚繞着一種令人迷醉近將窒息的氣息。
夫人進入後,隨手把門關上,然後,默默的,含情脈脈的凝視着秦曉路。
「夫人,」秦曉路退開兩步,很是大惑不解的模樣,「不知夫人深夜造訪,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夫人嘆了口氣,慢慢的向前走,而她每前一步,秦曉路便後退一步,最後退到床邊,退無可退,只好坐落床上,她跟到他的面前,伸出一雙玉臂搭在他的肩上,把一雙豐滿的圓球送到了他的鼻尖,輕輕道:「你是貴客,豈能讓你孤枕獨眠,那不是失了禮數麼。可是,原來是有幾個姑娘的,卻是不知何故都失了蹤影……」
秦曉路心中暗想:「所謂失蹤,無非是都被滅口了,美蓮自然也是沒有逃過滅頂之災。」
心裏微微掠過一絲遺憾,卻也沒有太大的難過。畢竟,站在他的立場,卻已註定不容許他有過多的私人感情,所以,他只是暗中惋嘆一聲。
夫人吐氣如蘭,似嗔似怨,輕輕說道:「所以,只能是,我臨場客串一回,希望你可以好生珍惜我,別把我拒絕,要不然……」
她一聲輕嘆,沉默不語。
秦曉路猜測,如果她沒把他招待好,很可能將會受到將軍的懲罰。
漠卡將軍是她的丈夫,但是,或許,他對事業的重視,遠遠在感情之上。甚至,為了事業,他能夠捨棄很多東西,近將不擇手段。
這是一個狠人。
所以,秦曉路默默的擰滅了床頭燈。
當燈光再次亮起之時,已將近黎明時分,武夫人已穿好了衣服,凝視着他,輕輕道:「謝謝。」
秦曉路想笑,卻笑不出來。
武夫人伸出皓白的柔荑,輕撫他的臉,含笑道:「你無須為我難過,這是我的命。」
秦曉路探手抓過衣服,道:「我送你。」
武夫人按住他的手,柔聲道:「不用,就讓我悄悄的來,悄悄的離開,成嗎?」
秦曉路知道,她這是留給自己一絲僅僅堪比遮羞布的尊嚴。
他只好鬆手,武夫人拍拍他的手,把他手上的衣服拿過,要掛上衣架,卻有件衫拿反了,口袋掉下一物,卻是一張照片,是一個二十七八相貌英俊的青年小伙,她連忙彎腰探手去撿,但手指將觸及時,忽然一滯,粉臉表情一僵。
但只是瞬間的變化,她還是很快平靜下來,把照片拾起,欲塞回口袋裏,秦曉路突然問道:「你認識他?」
武夫人的手又是一僵,然後輕輕點頭:「見過幾面。」
只是見過幾次面的人,自然不會是她那般反應的,顯然,這裏面有故事。
秦曉路道:「也是你招待的,對麼,夫人?」
武夫人粉臉有點發白,娥首低垂,聲音似是蚊子輕響:「嗯。」
秦曉路嘆息:「那時候,這裏的姑娘尚未失蹤。」
武夫人輕咬唇,把衣服掛上,以背向床,緩緩道:「沒有。」
秦曉路沉默了。
武夫人道:「我說過,這是我的命。」
秦曉路輕輕道:「看的出來,夫人對洪則剛卻是有感情的。」
武夫人道:「又何止是有感情……」
她搖了搖頭,閉嘴不語。
秦曉路隱隱聽出什麼,忍不住問道:「莫非,你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某些束縛——夫人原諒我直率得罪一句,你們是超出了交易的意義?」
武夫人點點頭,卻又立刻搖頭,道:「是的,他真心喜歡我了,並且,很瘋狂,竟然不顧性命之危,向漠卡將軍提出要把我帶走,讓我做他的妻子……」
秦曉路呆住了。
武夫人又道:「意外的是,漠卡將軍居然不僅沒有動怒要他的命,反而答應了他,但前提條件是,必須他為他賣力做事,以三年為期,三年後,便可以把我帶走。」
秦曉路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武夫人想了想,道:「算了也有五年了,也就是說,在兩年前,他已接近完成了他與漠卡將軍之間的協約,只需他最後一次過來,就可以帶我一起離開了,我一直在等着,可是,長達兩年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常常在想,或許,他終於想通了,我這殘花敗柳之身,原本是配他不上的……」
她忽然轉身,望着秦曉路:「你既然有他的照片,自當認識他的,是不是?」
秦曉路點點頭,道:「他是我的戰友,後來洗手不幹了,然後跟我說這條線可以賺錢的。正如你所猜測,他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結了婚生了子,然後過着甜蜜的生活。」
武夫人眼神里出現了一絲疑惑,想必是好生奇怪,秦曉路一個大男人,身上揣着美女照片那自是合乎情理,但隨身攜帶張男人照片,算什麼?莫非是傳說中的真愛?
秦曉路似乎知她所想,解釋道:「夫人,我今夜容你進來,一則自然是你的魅力令人難以拒絕,再則,便是受他所託,跟你說抱歉。但是,我個人覺得,他都徹底離開了,便不該再掀翻你的平靜,故而一直隱瞞着,還望夫人見諒。」
武夫人嘆了口氣,道:「你的心地和他一樣,都是善良的人。」
一個為女人而出.賣國家利益的人,還是心地善良的人?
秦曉路覺得,在這裏使用善良一詞,簡直是對善良的嚴重歪曲和踐踏。
不過,他並沒有辯駁。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女人也是一樣的,她瞧準的人,即便是大奸大惡之徒,在她眼裏,恐怕還是一個大好人。
「也罷,」武夫人慢慢的轉身向門走去,「總算知道他了,我也可以再無牽掛啦……」
她的聲音越來越細小,當她走出房間,關上門,已經切斷了她的聲音。
秦曉路在床上呆了一陣,抬頭處,但見一絲天光映在窗簾上,赫然竟是天亮了。
他洗漱後,來到客廳。
客廳的氣氛有點詭異。
漠卡將軍臉色不好看,鬱郁沉沉,仿佛雨雲集結,即將滂沱大雨的模樣。
對面的格桑和奇虎也是一言不發。
夏侯林悄悄扯秦曉路的衫角,低下頭,低聲道:「漠卡將軍的夫人飲彈自絕啦。」
秦曉路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