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仔細看了曹化淳的這份奏章,發現子丑寅卯十二顆管事中,被換掉了十人;而役長這一級,則只保留了一個而已。這動作之大,對於東廠來說,算是傷筋動骨了。
他正在看着,曹化淳在底下卻又稟告道:「陛下,如今東廠的管事和役長有很多空缺,那些由難民轉過來的番役,什麼都還不會,不適合提拔。而原有的番役中是有一些有經驗地,可品級不夠,驟然提拔也是不妥。奴婢建議,從錦衣衛中抽調精銳若干過來?」
就以往地慣例,這些空缺職位的人手,就是從錦衣衛中選拔精銳而來的。因此,他才有此提議。
崇禎皇帝聽了,並沒有答應。他原本就打算把東廠和錦衣衛分開,成為真正的兩個衙門。不過這樣一來,東廠的人手從哪裏來?
只是稍微一想,崇禎皇帝就立刻關聯上之前的難題,頓時就有了主意,當即回答曹化淳道:「東廠管事的職務,暫時空缺好了,朕回頭會安排人的。役長職位,由各隊自己推薦人暫代役長一職。三個月後,每隊都要比較功績,前十名轉正,後兩名撤職,空出來的役長職位,到時候就由大伴報給朕即可!」
管事其實是坐衙門辦差的,而役長是要負責具體偵緝的。坐辦公室的可以缺,反正有吏員在辦差。拍板的事情,就是要曹化淳多辛苦了。但役長就必須要經驗豐富的,崇禎皇帝採用競爭上崗,末位淘汰的制度來解決此事。
曹化淳聽了這個安排,心中暗暗心驚。那些暫代役長為了坐穩位置,顯然會積極努力,畢竟沒人想落到最後兩名去。如此一來,手下這些兔崽子豈不是打了雞血一般?
他這一次,是被崇禎皇帝嚇到了。算是下了狠心整頓了東廠,這樣才能給皇帝一個交代。可如今,他卻隱隱發現,他似乎就只能這麼走下去了。
這些役長,絕對會沒事去轉悠,要是能偵得一些案子,鐵定會往上捅。如此一來,自己敢按下不管?還是敢接受外廷銀錢了事?
真要敢這樣做的話,皇上雖仁慈,可也是有言在先的,既往不咎之後還敢再犯,那王之心就是前車之鑑!
最為關鍵的是,如今的東廠不再是他這個廠公隻手遮天,也不知道是誰,能給皇帝打小報告,曹化淳心中也怕啊!
這麼想着,曹化淳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能犯錯,同時他也連忙回應皇帝道:「奴婢遵旨!」
「曹大伴辛苦了,快點去休息吧,東廠這邊,還是要儘快動起來的。」崇禎皇帝微笑着說道,「這次查抄御馬監之案所帶來的銀子,剛好可以用來救急,做得不錯!」
曹化淳年紀已經大了,確實有點熬不住了,聽皇帝這麼一說,便連忙謝恩回去休息了。
而邊上一直站着的李若璉,心中還是很震撼的。東廠整頓的力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一種壓迫感。今後錦衣衛這邊,也要更加用心才好了。
就在這時,崇禎皇帝轉頭看向他道:「朕有個事情要卿去辦!」
李若璉一聽,立刻打起精神,抱拳回奏道:「請陛下下旨!」
「御史劉美才這人的背景,卿去給朕查下。」崇禎皇帝交代他道,「還有,他有一個恩公,應該是個晉商來的,你不要驚動他們,也去查查這個恩公的來歷。記住,一定要抽調精幹能信任的。這行動要絕對保密!」
這個事情,按照崇禎皇帝原本的意思,是該交給東廠更合適一點。但是,東廠剛剛經過大整頓,就算剩下的那些老人,有多少可以信任,暫時也未知。至於新人,還沒那暗中查案的經驗,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反倒是錦衣衛這邊,都是原來在辦事的校尉,有經驗。李若璉也知道那些人可靠能用,能力又強。因此由錦衣衛秘密去查這個案子,算是最合適的了。
李若璉沒有問具體什麼原因,反正就一個御史而已,立刻抱拳領旨道:「末將遵旨!」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崇禎皇帝的心中鬆了口氣。
錦衣衛經過整頓,人手應該是比較可靠了,比起以前,至少心中踏實很多。而後自己的起居飲食,都有陳寶庭和藍天保他們八個人輪流負責,也是可以信任的。
人畜無害的樣子還要再裝一陣,等到御馬監的六支軍隊整頓完畢,那就可以依着自己的性子來行事,不用這么小心翼翼了。至於目前,先放出東廠這條瘋狗出去咬,內外官員都會集火曹化淳。這個時候,自己適噹噹回昏君好了。
此時,對於曹化淳的評價,也不只是崇禎皇帝這麼認為的。
宮裏宮外,一早上經過宮門的時候,都能看到幾個首級掛在那裏,格外醒目。基本上所有人都能認出來,為首那個首級是原御馬監掌印太監的。
可以說,王之心原來在宮內的權勢已經屬於最頂尖的那一批了,可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邊上有佈告寫着前因後果,以為後人戒。每個經過的人,只要不是有特別緊急的事情,都會駐足觀看一會,而後便帶着這個消息走了。
「你們聽說沒有,王公公的首級掛在宮門處呢!」
「乾爹,王公公因為貪腐等各項罪狀,被東廠查獲砍了腦袋了!」
「……」
事實上,王之心犯事的前因後果,很多大佬其實都已經知道了。他們有一點沒想明白的,為什麼東廠曹化淳會猶如瘋了一般查御馬監?
如今這個年代,誰不撈錢?也真是王之心倒霉,要是換成別人,也是一查一個準。
也不知道曹化淳還會不會查別人?
每一方勢力的大佬,心中都有隱憂。為了防止自己也被曹化淳查,他們一邊叮囑下邊收斂一些,一邊派人去打聽東廠的事情,至少要有把柄在手,才好和曹化淳談判不是!
與此同時,在嘉定伯府門口,風頭正盛的東廠番子出現在這裏,威風凜凜地。這條街上都是有權勢的人家,可來往之人看到這隊番子,都是退避三舍,能躲多遠就多遠。
為首那人,頭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一臉疲憊之色,眼睛裏滿是血絲,顯然通宵未睡。
在敲門之後,門房搓着手打開房門一看,頓時吃了一驚,不由得問道:「這位檔頭,來我嘉定伯府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