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看到這裏,不由得為圖爾格的命運擔憂,不知道這廝回到遼東後,皇太極會怎麼處罰他?斷送了土默特部,送給大明那麼多牲畜,特別是戰馬,更是難得的軍用物資,這「功勞」也是夠大的!
希望皇太極手下留情吧,要不就可惜了圖爾格身上的那顆「甲級竊聽種子」了。
看完這個之後,崇禎皇帝又掃了一遍其他人身上的竊聽種子。他發現,駐守山海關的薊遼總督孫傳庭,在平和了幾個月之後,似乎開始動手推行他的施政措施,也就是「清屯充餉」之策。
之所以等了這麼久才開始,孫傳庭似乎是有點顧忌祖大壽為首的祖家勢力。沒關係,讓他繼續搞着吧,反正有自己給他撐腰,看祖大壽還能怎麼樣!
崇禎皇帝這麼想着,便又去看盧象升那邊。
這邊倒沒多少事情,盧象升一直在忙造船廠和訓練兵卒這些兵事上的事情,民事上面,則大多交給了他的副手,也就是登萊巡撫陳弘緒。
看到這裏,崇禎皇帝有點鬱悶,不知道鄭芝龍那邊怎麼樣了,如果他真不識相的話,那自己肯定是要打的,只是如此一來,又會耗費無數錢糧,且耽擱重建東江鎮的計劃。沒有東江鎮這邊牽制滿清,搞不好等到了冬天,他們又可能繞道蒙古草原入侵關內了。
雖然如今基本上平定了流賊,軍隊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並不怕和滿清軍隊好好地打上一戰。可是,這戰場要是在關內的話,對關內的民生恢復,還是非常不利的。特別是滿清軍隊要是避開三大營主力不打,專門去攻擊其他地方的話,對關內民生的影響就更大了。
要是有可能,崇禎皇帝是絕對不願意戰事再次發生在關內。
在心底推算了下,如果鄭芝龍接到自己密旨之後動身,就算再晚,應該也要在一個月內到達登萊了吧?
這麼想着,崇禎皇帝便決定再等一個月再說,反正這邊也只是打敗了流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怎麼樣都可能還要一個月。
就比如說,接下來的幾天要搜捕流賊,肯定有流賊正往外逃。如此一來,外圍的兵馬往裏迫近,這裏的兵馬往外搜捕,擠壓流賊的空間,就算上天入地,也都要把流賊都搜捕乾淨。
接下來就是安置普通的流賊,至少要讓他們能活得下去,這樣才不會繼續造反。
想到這裏,崇禎皇帝的眉頭不由得一皺,因為根據陳奇瑜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那知道,江南等地的糧食輸送並沒有按計劃完成,至少陳奇瑜就沒收到多少糧食。
如今大戰事已經結束,那麼這糧食問題的緊迫性,就有點高了。也虧了自己在這裏,必須嚴旨再催,要是有問題的話,必須立刻解決才行。
崇禎皇帝在想着一件件地事情,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閒的。不過此時,在臥龍崗深處的山上,有不少流賊在逃竄。
這一帶其實是南陽盆地,並沒有高山可以躲避,因此,他們必須要繼續逃,或者南下、或者北上,要是能逃到武當山,甚至更遠一點的大巴山,那官軍肯定是不可能抓到他們了。或者是老君山,也就是伏牛山脈那邊,也還行,甚至逃到秦嶺的話,那就最好了,官軍也別想再抓到他們。
然而,官軍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那一隊隊地騎軍,就盡往這些地方搜捕,斷絕交通,不讓他們有逃過去的機會。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黑燈瞎火地逃了那麼遠,累得不行,這些流賊終於停下來休息了。
看着天上的明月被烏雲籠罩,大地陷入黑暗之中,有流賊就忍不住罵娘了,仰頭看着天空,低聲咒罵道:「賊老天,就連你也落井下石,連點月光都不給,這是不給我們活路了是不是?」
沒有了月光,他們又不敢打着火把趕路,烏黑一片的,就根本沒法趕路。一旦到了白天,朝廷騎軍四處搜捕,他們想逃出去,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這流賊也是急了,連賊老天都罵上了。
這邊一罵人,不遠處的山上傳來動靜,有人低聲喊道:「一隻虎,是你們麼?」
剛才罵人這個,正是李自成的侄兒,號稱一隻虎的李過。他聽到聲音,稍微一分辨,不由得帶點驚喜道:「高一功?」
那邊的人,正是李自成手下大將高一功,確認之後,也是高興,連忙過來匯合了。不過他們互相看看,一共也就二十多人,想起之前那麼多人馬,又想起李自成的腦袋被左良玉砍了,不由得情緒非常地低落,一時之間,都沉默不語了。
就在這時,附近山上忽然又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可是闖王部下?我們是八大王的義子!」
李過等人聽了,便應了一聲。不管以前怎麼樣,這個時候都是難兄難弟,還別說,真有一番微微驚喜在心中。
過了好一會,張獻忠的義子才帶人摸了過來,然後一個個報了名號,分別就是張可望,張定國,張文秀以及張能奇,是張獻忠義子中最為有名的四個。
他們發現,對方其實也和自己這邊差不多,就只剩下十多二十來個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年紀最小的張能奇想起以前,不由得低聲哭了起來。
聽到哭聲,一個同樣年輕的聲音忽然罵道:「哭,哭個球,有什麼好苦的,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來亨,住嘴!」李過一聽,就知道是自己義子李來亨在說話,便訓了他一句,而後問對面的黑暗中道:「八大王也被左賊殺了,官軍又是大勝,以後你們準備怎麼辦?」
張可望年紀最大,聽到一隻虎問話,就由他回答道:「要是能逃出去,我們打算改回本姓,回老家去看看。」
說到這裏,可能怕誤會,他又連忙補充道:「不過我們一定會替義父報仇,把那左賊千刀萬剮的!」
聽到這話,李來亨忽然冷笑一聲道:「想得倒是好啊!還想着逃回去,你沒聽到麼?官軍可是喊着,為了太平,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朝廷覺得是我們讓天下大亂,所以要把我們殺光!」張定國,此時應該叫李定國了,立刻回答李來亨道,「所以肯定會全力搜捕我們,把我們斬盡殺絕,是不是?」
聽到這話,觸動心思,高一功忽然低聲憤恨插嘴道:「這是我們想要造反的麼?是朝廷逼得我們活不下去了!皇帝昏庸無能,地方貪官污吏橫行,大旱,大旱,大旱,還有蝗災,蝗災,蝗災,他們全都視而不見,還要逼着我們交田賦,甚至另外再加遼餉,賣兒賣女,把我們自個都賣了,也不夠交這個錢,到了這份上,我們能不造反麼?」
「狗皇帝,狗官,沒一個好東西!」李來亨一聽,立刻跟着低聲罵道,「老子回頭繼續干,殺了狗官,殺了狗皇帝,殺光他們!」
李過一聽,又低聲喝斥一句道:「閉嘴,小小年紀就老子老子的,你在誰面前喊老子呢?」
他是李來亨的義父,這麼一訓,李來亨便閉嘴了。
不過李過被他們這麼一說,也說動了他的心思,便低聲說道:「如今這天下,已經沒有了老百姓的活路,就算我們不想造反了,逃回家去,或者逃到別的地方隱姓埋名過日子,可是,有狗皇帝在,有那些貪官污吏橫行,最終的結果,我們肯定還是得反!」
聽到這話,孫可望點點頭,而後立刻想起這黑夜中對方看不到,便開口低聲說道:「沒錯,義父在谷城的時候,就受到那些狗官刁難,說義父平時搶了那麼多金銀珠寶,向義父索要。朝廷昏庸無能,狗皇帝是非不分,忠奸不辯,這天底下就沒有老百姓的活路!」
他們這些人,都是流賊,自然屁股就坐在流賊的這一邊,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忽視掉了他們帶給天下百姓的傷害。
聽到這話,李定國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地低聲說道:「這天下,就沒有真正把老百姓放心裏的好官!」
這話說完之後,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山林中便沉靜了下來。
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風似乎比剛才颳得更大了,吹得山林「嘩啦啦」地作響。
高一功抬頭看看夜空,不由得咒罵一聲道:「這賊老天的,看來要下雨了!」
匆忙間逃命,原本肚子就餓着,要是又要下雨,雖然這是八月的天,可晚上淋雨,那也是很難受的。
靜了一會,忽然李過低聲說道:「要我說,既然官府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自己去找活路,就按照我叔說得,均田免賦,這樣老百姓有了盼頭,才會希望我們能贏,說不定我們才能東山再起!」
「一隻虎,你還信這個?」高一功聽了,不由得有點恨聲說道:「那騙鬼的宋獻策呢?還說闖王是十八子,主神器呢!你別以為,你也姓李,是落你頭上吧!」
李過一聽,稍微一愣,便連忙低聲解釋道:「別瞎說,什麼時候我有那麼想過了?那個宋獻策,就是個江湖騙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回頭見了定然一刀剁了他!」
解釋完了之後,他又重新拾起剛才的話題道:「我剛才說得,你再想想,要是各地災情嚴重,大傢伙兒都活不下去,我們告訴他們說,跟着我們干,就能均田免賦,那要是你,你願不願意跟着一起干?」
「那是當然,反正都活不下去了,就只有賭上一條命了!」高一功聽了,想了下回答道。
另外一邊,李定國忽然也插嘴說道:「要是我活不下去了,我也肯定跟着幹了。不造反是死,造反也是死,但不管怎麼樣,造反了還能多活幾天,說不定要真造反成功了,就有田可分,也不用再交賦稅,那多好啊!」
他們這些流賊,顯然沒有那天那個年紀大的百姓有見識,均田免賦不可能一直下去,否則新的皇帝和他的官府,總不能都自己去種田吧?
不過此時,他們這些流賊,卻是都附和這個說法。覺得天下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既然有了這麼一個盼頭,肯定都會跟着幹了。
說到後來,就連李過都沒想到,他們這些人的士氣,竟然恢復了不少。他能明顯感覺出來,大家又有了鬥志。
果不其然,在激動了一會之後,孫可望作為老大,他猶豫了片刻之後說道:「那……那我們也不會去了,就合起來一起再干一次好了!」
「我同意!」李定國毫不猶豫,立刻附和。
「我願意!」劉文秀也立刻跟着表態,就連最小的艾能奇也沒有了傷心哭泣,而是帶着一點興奮道:「再殺狗官,殺狗皇帝!」
兩方人馬,大概五十來人,就這麼定好了未來的方向。又低聲商議了一會之後,他們便決定,以一隻虎李過為頭,逃出去後繼續拉人造反。
李過看看夜空,發現烏雲密佈,山風也吹得更急,便低聲說道:「看來在天亮之前,必定有雨。希望這個雨能持續時間長點,這樣就有利於我們逃脫官軍的追捕!」
說到這裏,他又吩咐,讓在場的人,手拉手,摸黑前進,儘快轉移。
說起來,這些流賊,像這樣亡命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因此,在接受自己目前處境之後,倒也適應的很快。
他們就按照李過的吩咐,手拉手,開始摸黑前進,就算最前面的人踩空了,或者掉下懸崖什麼的,也有後面的人拉住,就不會有事。
就這麼着,他們繼續開始逃亡了。
等到東邊的天空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時,李過等流賊已經又摸過了一座山頭,快要山腳了。借着這個機會,他們必須要儘快轉移才好。雖然朝廷騎軍在,他們能逃脫的希望很小,但不管怎麼樣,總要試着逃下看看的。
李過心中計較了下,藉助微微的晨光,正要說話時,忽然看到面前的人在搖動,而他自己也感覺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