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瀅忽而輕輕伏下身軀,輕聲言語:「韋郎君如此心性,背信棄義,又,又做出許多不堪的事情。筆神閣 bishenge.com阿瀅大膽,替上天除之!」
蘭皇后心忖這一場虐殺終於是結束了,這也許是一樁好事情。裴楠鉉虐而不殺,這樣子事兒越是持續,他們亦是越發尷尬。她不覺想,阿瀅這個小女子,到底還是有些膽氣的,竟有如此心性。也是,當初自己一眼就瞧出來,阿瀅是個心性極堅韌的女子,並不是那般好對付,能心冷如斯,果真是與其他女郎截然不同。
她立刻沉聲:「是,如此無信之人,枉費謝家阿娥一片痴心,卻不知珍惜,不守信諾,更將這殺妹罪名,硬生生的栽贓於一個無辜女子身上!可憐謝家為謝家女兒,原本姻緣早定,竟然受此羞辱。陛下,此女雖然親手殺人,可誅殺的人實在是十惡不赦之徒,求陛下寬恕謝娥之罪。」
雲帝淡淡的說道:「允了皇后便是。」
蘭皇后飛快說道:「臣妾還有建議,裴家公子少年聰穎,元郡皆知,卻無正式官職,不若,封其為永陽侯,賜溧陽、榮陽兩地為封地。」
爵位只是虛銜,且溧陽、榮陽本來就在裴家人掌控之中。
裴家私兵,便是招募這兩地。
裴楠鉉雖然是生父早亡,卻也是仍然以亡父名義掌控兩地經濟。
認真說來,蘭皇后並未真正許裴楠鉉什麼了。
她說這些話,不過是安撫裴楠鉉罷了。
不過就算如此,也是朝廷將裴楠鉉擁有的東西,正式賜給這個裴家的小公子。
如此一來,也能讓裴楠鉉心中舒坦幾許。
也虧蘭皇后極是聰慧,片刻之間,腦袋之中也是以然想了許多。
「今日韋玄為禍,在皇宮之中居然膽敢殺人,是裴郎君護駕,將這狂徒誅殺,實是立下大功——」
分明是顛倒黑白,然而蘭皇后卻也是說得可謂是臉不紅心不跳,當真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些話,如行雲流水,明明是顛倒現實,卻竟無絲毫遲疑。
韋玄雖然殺妹,卻不過是韋家內鬥,反而是裴楠鉉,在御前如此兇狠的殺人,實在是大逆不道。
偏生蘭皇后卻也是振振有詞,說起是裴楠鉉的功勞。
這一切讓雲帝蒼老的內心忽而卻也是浮起了一縷諷刺。
可是,正如剛才自己想過的那般,自己討要了這個女人,不就是瞧中了蘭皇后這些?
這讓雲帝內心你那縷倦意卻也是不覺越發的濃郁了,他忍不住諷刺一笑,旋即緩緩說道:「皇后,說得極是。」
然而這樣子的潑天恩寵這樣兒下來,裴楠鉉面頰之上卻殊無喜色,反而也是浮起了一縷淺淺的冷銳。
乃至於,裴楠鉉甚至沒有恭順的謝恩,表示對其感激。
蘭皇后再沉得住氣,面色也是不覺變了。
本來血腥的空氣,如今更不覺躁動湧起了一股子的血腥氣息。
甚至連謝朗沉穩的眼,也是不覺流轉了一股子濃郁的警惕。
他是喜歡裴楠鉉,裴楠鉉這樣子的人,愛恨分明,重情重義,確實也是具有吸引力。可是一個人,總歸是需要立場的。一個人具有立場,方才是個堅定的人。
謝朗面色漸漸的沉下去,他仿佛覺得夜色很深,世間也是涌動了一股子的冷銳涼意。
裴楠鉉實在是太情緒化了,並不適合驅動雲漢的方向。
然而裴楠鉉自己,暗中不覺捏緊了微微顫抖的手掌。他聽到了蘭皇后那些話兒,明明每個字都是聽得清清楚楚,卻又似乎並未能認真聽入耳,潤入心。卻並不妨礙裴楠鉉,因為覺得諷刺,唇角透出一縷笑容。
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卻也是大步流星的跨入。
「臣,見過陛下,牧鄉侯今日身軀有恙,不能親賀公主芳辰之喜,故而贈上賀禮,盼公主千秋安樂。」
說話得少年郎,面容俊秀,笑起來似乎唇角有着小小的酒窩,眼底卻仿若透出了一股子的狠勁兒。
誰也不會輕視這個年輕的少年郎,沈照年紀雖輕,卻是雲漢麒麟子,更是青雀大統領。
他忽而來了這裏,讓在場許多人好奇,好奇牧鄉侯究竟是怎麼想的?
牧鄉侯一向仁善,對雲漢皇族也是很恭順。自然,也不免讓人覺得,南柯流月是要喝止裴楠鉉。
可是在場的聰明人,心裏面想的,卻也是禁不住要深一層,禁不住想得多了些。
如若南柯流月真心想要阻止,為什麼讓沈照過來,而不是自己親自來。
這其中得分別,實是太大了些,畢竟南柯流月一句話,必定能讓裴楠鉉順服。可是換作了沈照,就實在是沒有這樣子的力氣了。
牧鄉侯雖然一向很溫和,可是人心隔肚皮,誰又知曉這聖人一般的牧鄉侯,會不會有什麼野心呢?
「原來如此,原來牧鄉侯居然如此關心樂陽,這可是雲漢公主福氣!」
蘭皇后飛快言語,竭力遮掩自己方才內心之惶恐!
更竭力遮掩裴楠鉉不肯謝恩的尷尬。
「本宮倒是要瞧瞧,牧鄉侯送了何物給樂陽。」
沈照命人將東西呈上,不覺微笑:「一具古琴,一首曲子,古琴沒什麼要緊,可是曲子卻是牧鄉侯所譜。」
眼前滿地血污,然而沈照卻恍若未聞,猶自侃侃而談。
仿佛,這當着是一場生日宴會,賓客皆歡。
他甚至懶得多給一個眼神,給地上韋玄的屍首。
蘭皇后也冉冉浮起了笑容:「牧鄉侯果真是善解人意,如此體貼,樂陽得其饋贈,實在是她福氣。樂陽,你精通音律,不如你就彈奏一曲,彈奏牧鄉侯譜寫的曲子。」
她只盼望牧鄉侯的曲,能化解這般尷尬,縱然不能化解,亦能拖延一二。
然而蘭皇后固然是盡力隱忍,宛若無事談笑風生,別人卻未必有這樣子的本事。
樂陽公主雖然有一些小聰明,也有一些心機,甚至想主動靠近裴楠鉉。可是如今,這樣子的血淋淋畫面,這風中的緊張和微妙,將這個年輕美麗公主徹底擊潰了,亦或者是徹底受驚了。
樂陽口中輕輕說,是,是,可是她身子已然發軟,甚至抬不起一根手指頭。
她眼中蘊含了晶瑩淚水,臉蛋雪白一片,分明也是嚇壞了。
沒用的東西!蘭皇后內心嘶吼。
錦衣玉食,養她何用?
蘭皇后死死的攥緊了手掌,忽而想起靈雨說過的,阿瀅其實琴技甚佳,甚至聽過一遍曲子便能彈奏出來。
最重要,裴楠鉉聽着她彈琴,聽得很高興。
蘭皇后含笑:「樂陽這靦腆性子,好生害羞。好了,不如讓阿娥替公主,彈奏一曲。」
一時間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阿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