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塵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太上道祖
雲鴻心中突突劇跳，笑聲出自體內，一聽便知是仁虛子老仙翁。
心中正驚，眼前流光閃爍，一位白髮老翁從他體內信步而出。
眾人大驚，其中就包括那高高在上的閻羅王。幽蘭目光一震，面帶微怔。她的目光匯聚，變得深沉而複雜。似乎是不可思議，似乎是出乎意料。一向從容不迫的面色，略微發白。
見到仁虛子老仙翁，雲鴻大喜過望。
一身白衣飄飄，仙風道骨，正氣凜然。他是太古時代的大仙，德高望重，法力無邊。數千年前，更是聖人坐下弟子。如果有這麼一位仙人為自己撐腰，還怕閻王老兒不給面子？
仁虛子朗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得好！」
秦廣王一愣，光聽聲音，便知此人的修為不在他之下，絕非等閒之輩。稍加凝睇，又覺這聲音格外熟悉，一看此人面容，記憶中有些模糊。低頭想了半晌，眼中露出震驚的目光。
「仁虛子？這怎麼可能？三千年前你不是自/焚而亡，神魂俱滅了嗎？」
仁虛子「哈哈」大笑：「老夫命大，哪有這麼容易死？」
說話之時，已動了真氣。一股浩然正氣隨聲發出，帶着肅清天地的威嚴，將大殿中吹拂的陰風一驅而散。正氣奔涌，直奔秦廣王，他怔了一怔，急忙站起身子，運起真元去擋。
一股威壓散射開來，眾人都覺得呼吸困難。
秦廣王嗤笑道：「好你個仁虛子，三千年前竟讓你逃了死劫！」
仁虛子「呸」了一聲，正氣一發，天地間驟然清明。他說道：「老夫是生是死，與你有什麼關係。今日老夫不想和你鬥法，只是想為雲鴻說個情。看在我的面子，再加上他的真實身份，可否讓其外公還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身為地府之主，老夫勸你不要迂腐！」
見對方大放厥詞，有訓斥之意，閻王登時惱怒。
「呵——本王執掌地府，只聽道祖敕令，你有什麼權力命令我？多說無益，而且，地府決議，需通過九殿閻王，我答應了，其餘的閻王能答應嗎？死而復生，此乃逆天行徑，有違天和，這種事本王無法做主！除非是道祖下凡，親自傳令。否則，這件事便不用再提了！」
「九殿閻王？」仁虛子冷笑一聲：「你當老夫白活了一世嗎？」
仁虛子好歹也是上古金仙，怎會不知道，地府有決定權的人，便是秦廣王，還有閻羅王與轉輪王。這時，一邊的黑無常忽然呆呆說道：「只要大大王，五大王，九大王答應便行。」
秦廣王驚怒，見自己的手下幫別人說話，上去便是一巴掌。
「黑無常，你給我閉嘴！」
黑無常受了一巴掌，趕忙閉嘴。秦廣王轉頭望向仁虛子，說道：「若沒有別的事，諸位便請回吧。黑白無常、諸鬼使聽令，把王巍的鬼魂帶進枉死城，按程序辦理，等待輪迴！」
仁虛子冷冷一笑，道：「好一個秦廣王，當真是忘恩負義之徒！」
「你忘了，四千年前，是誰在你命懸一線時，助你一臂之力，突破天仙。四千年前，又是誰在鳳歌台上點化九殿閻羅，助爾等成就道果？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人心真是變了！」
原來，十殿閻羅與仁虛子一樣，都是上古時代的仙人。那十殿閻羅本是十個凡人，在未羽化登仙之前，皆曾拜入當時最大的修仙門派——仁虛門。並在掌教仁虛子的點化下，羽化成仙，脫離肉身。後來，封神大戰，為登神位，十人投身道門，後受道祖敕封，入幽都稱王。
有過這段往事，十殿閻羅便欠了仁虛子一個人情。
在封神之前，儒門昌盛，諸多仙人都受過仁虛門的教化。其中，名頭最大的就是闡教十二金仙，十二人中，除了姜子牙，十一人叫過聖人孔「師尊」。但在大戰來臨時，因為聖人之間的私慾鬥爭，眾仙為求自保，紛紛投入道門懷抱。而這點，在世人口中叫做忘恩負義。
舊事重提，秦廣王自然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只好裝作耳朵生繭，聽若不聞。
仁虛子見他不予理睬，繼續罵道：「自私自利，善惡不分，爾等不配做神仙！」
「說夠了嗎？」秦廣王眉間上挑。
「本王再說一遍，除非道祖下凡，親自傳令，否則，諸位便請回吧！我們十殿閻羅雖然法力低微，在仙班中只列二等。不過，地府閻王一職乃道祖親封。地府雖小，但也是有尊嚴、有規矩的地方，不容外人在此撒野！」說着，雙手背負，朝門外喊道：「來人，送客！」
「轟！」
眾人沉默，大殿變得格外寂靜。
仁虛子搖了搖頭，嘲笑道：「你們道門中人，天天說什麼道法自然，其實都是偽君子，不敢為天地萬物辦實事，可敢說是天道的代言者！這真是可笑，也罷，雲鴻，我們走！」
雲鴻精神一震，聽聞此言，便想起當今世道的玄門「正一道」，依賴自身是國教，仗勢欺人，無惡不作，看來道門中真沒幾個好人。仁虛子都這般說，世態炎涼，不由默默嘆息。
秦廣王袍袖一甩，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送客！」
仁虛子仰天大笑：「道祖，這就是您的門生，您也看看，都是些什麼人！」
話音未落，天地間風起雲湧。
「仁虛小子，你背後議論他人，可是君子所為？」
疾聲迅發，響如洪鐘，在地府內遙遙傳開，震得人心中發顫。眾鬼神大驚失色，秦廣王面色一怔，直接跪倒在地，朝東方匍匐跪拜。於此同時，背後陰風拂動，九殿鬼王乘風而至。
一位閻王道：「快！去東方空地搭建一座蘆蓬！」
另幾位鬼王也沒進殿，學着秦廣王一般，朝東方低頭哈腰，匍匐跪拜。
「什麼？搭蘆蓬？」雲鴻不解。
所謂蘆蓬，一般是炎炎夏日時，官道上的茶攤搭建，以作遮陽之用。
這地府中日月無光，搭建蘆蓬作甚？
正想着，一道威壓從天而降，擊破層雲，登時籠罩整個地府。
雲鴻一怔，只覺體內氣血奔涌，呼吸困難，似乎要斷氣一般！心中大驚。前世，他總以為自己就是「高手」。直到今生，遇見虹顏，對於「高手」的關聯才有所顛覆。後來，他又遇見九幽教主，方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耳聞這雷鳴之音，頓時想起一句俗語。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聽這聲音，稱仁虛子老仙翁為「小子」，此人的輩分該有多高？
難道是玉帝？又或者是羅天大神？
正思索，只覺胳膊一疼，卻是仁虛子捏了他一下。
那張老臉上露出從所未有的緊張，正色道：「跪下，臉朝東，不要說話！」
雲鴻不解，正要詢問，周圍人齊聲大喊。
「恭迎太上道祖——」
轟！！
雲鴻臉色驚變，太上道祖？！
相傳，天地初開，時間空無一物。歷經幾萬劫，無中生有，誕生了二人。其一為巨神盤古，四十萬年前，開天闢地，功勞甚大。但也因此而身隕。為了紀念巨神盤古，整個世界都被叫做：盤古混沌世界。第二人乃道祖鴻鈞，無中生有，有生鴻鈞，此人德高望重，乃天地大道第一人。鴻鈞所行之道，乃萬道之宗，非道門之道，非佛門之道，更非儒門之道，而是天地大道。二十五萬九千二百年前，鴻鈞道祖參悟天地至理，身合天道，自此消失無蹤。
而這太上道祖，乃是道門第一人。
太上道祖又稱道德天尊，與靈寶天尊，原始天尊，共稱三清。
三清乃盤古元靈所化，與巨神盤古有直接的血脈關係。太古時代，三清道祖拜得鴻鈞道祖為師。上古之時，三清開創人教、闡教、截教，功德無量，皆證得混元道果。封神之後，太上道祖為了教化世人，捨身輪迴，流落凡間，便是道門的始祖——老子。後老子在函谷關悟道飛升，絕塵而去，留下五千言《道德經》。雲鴻沒想到，此來地府，竟見到這等人物！
終南山本是道門「全真」一脈，自稱太上道，便是因全真祖師受過太上道祖的教化。
而道祖曾至終南山講道的地方，至今仍被保留，稱作上善池。
一邊，皇帝、王巍等小鬼，早被「道祖下凡」的威壓壓得跪地不起，膝蓋沉重，似綁了千斤重物。幽若也跪了下來，不過從她的神色看來，目光上挑，有些輕浮，並不像其他人。
雲鴻用手撐地，脊背被壓得直不起來。
香風鼓舞，妙音連聲，空中盪開一輪清色的氣浪，天地豁然洞開。
眼睛一眨，蘆蓬中已出現一位白衣道人。
「無量天尊——」
口念道號，時空凝滯，玉宇澄清！
那道人渾身泛光，鬚髮盡白，身穿一襲月白道袍，拂塵輕掃，寬袖滿風，雲鴻氣血滾滾翻騰，又是震撼又是驚喜，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在這麼近的距離，見到大名鼎鼎的太上道祖！
「眾位請起。」
拂塵一甩，腹下生風，只是輕輕一托，眾人已經站了起來。
十殿閻羅大驚，趕忙迎了上去。道祖久居天外，今日下凡，必有重要的事情。先是一通拜見，隨後問道：「道祖常年雲遊，四海無居，今日怎麼有空駕臨地府，不知有何指示？」
太上道祖輕捋鬍鬚，吟道：「無量天尊，眾王免禮，貧道為一人而來。」
秦廣王一愣，問道：「道祖指的是……？」
「雲鴻。」
清音脫口而出，雲鴻如遭雷擊！
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覺身子輕飄飄的上浮，自己根本沒用力，轉眼間，已經站在道祖身子。仁虛子在旁看着，心中有些緊張。道祖打量他一眼，點頭說道：「十位閻君，今日貧道前來，正是為了雲鴻之事。還請你們放此魂魄還陽，等救活其母，再入輪迴也不遲。」
「這……」
腦袋一熱，秦廣王不敢相信，此乃道祖所言。
方才，自己還說：除非道祖下凡，否則此事絕無可能！這不，話剛說完，道祖就真的下界了！沒有任何前提，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徵兆。心中汗顏，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九殿閻王交頭接耳，轉輪王問道：「道祖一向順道而為，今日這是何意？」
道祖微微一笑，只說道：「此乃天機。」
十位閻君點了點頭，既是天機不該多問，拱手應道：「謹遵道祖法旨！」
道祖點了點頭，轉而望向雲鴻。
雲鴻浮在半空，望着他慈祥的面容，簡直不敢相信，為了帶外公還陽，救活母親，這麼這一點小事，竟然驚動了高居三十三天上的太上道祖。他簡直蒙了，自己是有多大的臉面？
聯想到自己的重生，心中一震！
難道說，自己的重生，真的是因為……他不敢再想，抬頭望向老君，見他面帶慈祥的望着自己，身上白光閃射，剛柔並濟。不等他開口，便說道：「雲鴻，有些事需慎重抉擇。」
雲鴻一頭霧水，慎重抉擇？那是什麼事？
剛要詢問，又聽道祖說道：「仁虛子，汝為上古金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過去之事，無需過多埋怨。需知，生死有命，禍福相依，所謂興衰，眨眼可覆，所謂對錯，心中一念。」
「謹遵道祖教誨。」仁虛子恭敬道。
拂塵輕甩，道祖騰雲而起，口中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天地之間，萬物有然。來者偶然，去者必然，盡其當然，順其自然。得之淡然，失之泰然，爭其必然，自然而然！」
說完化作清風而去，霎時地府陰雲重聚，恢復正常。
眾人齊聲道：「恭送道祖！」
直到妙音停歇，靈風散盡，眾人才鬆了口氣。
秦廣王走下台階，對雲鴻控背躬身，說道：「雲少俠，這邊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