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少剛對戴家郎複印自己的戶籍證明絲毫都沒有懷疑什麼,很快就讓戶籍警從電腦上打印了一份,看都沒看就在上面蓋了一個章交給了戴家郎。
戴家郎拿着複印件只是掃了一眼,就震驚的合不攏嘴,他果然發現自己突然大了三歲。
按照這份戶籍材料上的出生年月日,原本應該是二十九歲的他居然變成三十二歲了,而上面那個出生年月日壓根就不清楚怎麼來的。
不過,他今天特意來這裏打印這份戶籍只是為了驗證自己的一個猜測,結合這份戶籍資料,以及唐婉提供的情況,他基本上已經確定周繼堯為了讓自己「合法化」確實用心良苦。
並且,他相信偽造這份戶籍資料只是讓自己「合法化」的一部分,周繼堯肯定還在暗地裏做了其他的努力。
而所有這一切都必須是在母親的配合下完成的,如果沒有母親的配合,周繼堯不可能瞞天過海,蔣碧雲也不可能被他蒙在鼓裏。
也許,父親的死也是周繼堯為了讓自己「合法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因為他的存在阻礙了這一計劃的順利實施,並且還是一個潛在的危險因素。
所以,他成了犧牲品,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母親在整個計劃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究竟參與到了何種程度,會不會和父親的死有直接關係。
難道母親真的會和自己的仇人合作害死自己的丈夫?
也許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對於母親來說,如果讓她在兒子和丈夫之間做出選擇的話,她肯定會選擇兒子。
另外,也許在母親的眼裏,周繼堯並不是她的仇人,她真正恨的應該是楊釗,也許她把自己和周繼堯的關係只是看做是一樁無奈的交易。
對她來說,雖然周繼堯佔有了她的身體,但同時也給了她自由,可恨的是楊釗白白佔了她的便宜。
當然這是讓人羞恥的事情,所以她把這件事藏在心裏幾十年,連自己的丈夫都沒有說過,並且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
可誰曾想當年跟周繼堯的交易的時候,不僅獲得了自由,還懷上了他的種,並且在幾十年之後不得不面臨艱難的選擇,要麼毀掉兒子的前程,要麼犧牲自己的丈夫,並且必須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看來,母親最終做出了選擇,讓自己成了周繼堯計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周繼堯的高明之處在於,他在逼着母親做出選擇之後,為了防範於未然,同時也給了自己一個選擇題,並且吃定自己肯定會按照他的意願來做出選擇。
這個選擇題就是當自己得知父親死亡的真相之後,要麼保持沉默,要麼交出母親,並且在母親這一邊還附加了一個誘人的籌碼,那就是自己的前程。
當然,周繼堯可能也明白,如果父親還活着的時候就把這個選擇題交給自己的話,他並沒有把握讓自己會按照他的意願來做出選擇,所以,他乾脆就先下手為強,先讓人殺了父親,等於把生米做成了熟飯。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自己明明知道誰是殺父仇人,但也只能保持沉默,否則,難道自己還會為了一個死去的人跟母親過不去?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到時候不僅會保持沉默,甚至為了母親和自己的前程,還不得不幫着周繼堯隱瞞殺人的真相。
可笑的是自己現在不是已經開始這麼做了嗎?否則今天跟肖磊見面的時候為什麼不敢把那個女人說出來,為什麼不敢去找母親問那個女人的來歷?
因為,在潛意識中,自己在父親死的第一天就隱約猜到事情的真相了,並且本能地對擺在眼前的事實視而不見,要不是段一峰多事,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再提這件事。
這天晚上,戴家郎和馮少剛在縣城喝得酩酊大醉,連母親打來電話都沒接,而是由馮少剛告訴王美娟,她兒子喝醉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不過,第二天早晨,戴家郎也沒有回家,而是開車來到了戴明的墳前,坐在那裏接連抽了四五支煙,最後跪在那裏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然後鐵青着臉鑽進車裏,回來時候雖然路過了村子,但並沒有回家,而是一腳油門就沖了過去,此刻,他把母親恨上了,同時也對自己感到無比的厭惡。
中午時分,戴家郎如約來到了馬達鄉政府,儘管心裏充滿了痛苦和不安,可生活還要繼續。
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也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出家當和尚,徹底脫離苦海,一了百了,要麼就繼續幹下去。
畢竟現在不能只考慮自己一個人了,即便不管母親,還有兩個兒子呢,難道就這麼拋下他們不管?
再說,他總覺得有點不甘心,不甘心被周繼堯玩弄於股掌之間,雖然已經證實,周繼堯是他的親生父親,但他很清楚,自己跟他雖有父子之名,卻無父子之情。
而戴明雖然無父子之名,但卻有父子之情,只是他已經不在了,這個時候硬要讓他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毫無意義,他只能選擇繼續幹下去,至於最終會是一個什麼結果,那只有老天知道。
楊鈺的朋友劉香很講信用,準時趕到馬達鄉迎接戴家郎,並且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車,因為馬達鄉沒有這種高檔車。
「你是戴家郎吧?」劉香見戴家郎從車裏面鑽出來,走向前去問道。
戴家郎雖然不認識劉香,可不用猜應該就是楊鈺介紹的朋友了,看年紀劉香好像比楊鈺小几歲,張着一張圓圓臉,雖然不是太漂亮,可挺耐看的。
「是啊,你就是劉香了?辛苦你跑一趟。」戴家郎伸手跟劉香握握,笑道。
劉香把戴家郎打量了幾眼,說道:「楊鈺說你了解三十多年前的一個案子,我父親今年都快八十了,雖然身體還硬朗,可不清楚他還記不記得。」
戴家郎笑道:「試試吧,實在記不起來也沒辦法。」
劉香說道:「那好吧,羊澗村離這裏也不遠,開車去的話只要半個來小時就到了,乾脆開你的車吧,我就把車扔在這裏算了。」
戴家郎打開車門讓劉香上車,伸手指指左前方一條路說道:「從這裏走,前面有個十字路口左拐就行了。」
戴家郎一邊開車,一邊問道:「你爸怎麼住在農村?」
劉香說道:「以前住在城裏,我媽去世之後就住到了鄉下,他喜歡擺弄點花花草草,還養了幾隻雞。」
「就一個人生活嗎?」戴家郎問道。
劉香搖搖頭說道:「我還有一個大伯一直在鄉下,他們住在一起。」
頓了一下,又說道:「不管你找他打聽什麼,但絕對不要說你是楊鈺的朋友。」
戴家郎驚訝道:「為什麼?」
劉香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爸跟楊鈺他爸是死對頭,自從我爸從看守所調到公安局之後,他們幾乎就沒有任何來往。」
戴家郎楞了一下,奇怪道:「那你跟楊鈺怎麼成了朋友?」
劉香笑道:「上一輩的事情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再說我們也不清楚他們究竟有什麼矛盾,實際上我和楊鈺是校友,我們以前一起做服裝生意,時間長了就成了朋友,我聽楊鈺說你是她的老闆?」
戴家郎笑道:「什麼老闆?我們是合伙人,她才是公司的總經理呢。」
劉香瞥了一眼戴家郎,說道:「你們生意做的挺大嘛,上個星期我還去過南召市,楊鈺說你們正準備投資一家酒店呢。」
戴家郎敷衍道:「我很少過問生意上的事情,公司的業務都是由楊鈺打理。」
劉香有點疑惑地看看戴家郎,說道:「其實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你以前不是在二道河工程指揮部拆遷辦工作過嗎?聽說被你查出了貪污拆遷款的事情,警察在二道河抓了不少人呢。」
戴家郎知道自己當時在二道河從事拆遷工作的時候確實闖出了一點名聲,所以劉香聽說過自己的名字倒也不奇怪,不過,他不想跟劉香談這個話題,敷衍道:「也不是我發現的,這件事能夠曝光還多虧了你們二道河公安局局長羅玉梅。」
劉香點點頭說道:「不錯,羅局長在二道河確實破了不少大案,自從她當局長之後,二道河的黑幫都搬家了,她跟我爸也挺熟的,我爸雖然退休了,可他們還是有來往,只是可惜這麼年輕就沒了。」
戴家郎聽了劉香的話,基本上已經對劉振武做出了自己的評價,一個跟楊釗過不去的人,同時又跟羅玉梅有交往的人,應該值得信任。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能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既然劉振武不僅在看守所工作過,又在公安局幹過,想必對周繼堯不會陌生。
所以,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是周繼堯的馬仔,恐怕連話都說不上幾句,但願楊鈺沒有向劉香透露過自己這個消息。
「你把知道我們要來找他嗎?」戴家郎有點不放心地問道。
劉香點點頭說道:「我昨晚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不過,只是告訴他我一個朋友今天要來,還沒有告訴他具體什麼事。」
戴家郎稍稍鬆弛了一下,猶豫道:「那就不要提楊鈺了,你就說我們是生意上的朋友,今天來只是想請他幫點小忙。」
劉香好像這時才想起來戴家郎的來意,問道:「你究竟想了解什麼案子?」
戴家郎含糊其辭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實際上我也是受一個朋友的委託幫他打聽一下。」
劉香好像也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見戴家郎不願意說,也就不問了,正好前方出現了一個村子,伸手指指左邊的一條小路說道:「從這裏走,前面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