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虧大了!」
山林之中,一臉疲憊的孫恆蹲在一具屍首身邊,默然低頭,臉帶不甘。
這個擅長暗器的內氣境高手,身上竟然身無分文,也沒有武功秘籍之類的東西。
這讓經過多次撿屍發家致富的孫恆不得不大為遺憾。
他可是很眼饞這人的暗器手法、輕身功夫的,這都是他的弱項。
還有那劍法,也是不差。
搖了搖頭,孫恆無奈起身。
不可能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武學秘籍隨身攜帶。
活動了一下筋骨,右臂刺痛傳來,看樣子,短時間內這條手臂應是活動不了了。
這次的廝殺,說起來也是驚險。
此人暗器凌厲,輕功迅捷,劍法也是出眾,實力可謂是孫恆交手最強的一位。
只可惜,在孫恆的設計下,最後他捨棄了自己的優勢,選擇了與孫恆硬碰硬。
而正面硬剛,恰是孫恆的長處。
在爆體的情況下,就算是這位內氣高手,也沒能擋住孫恆三掌。
而如果當時這人選擇逃跑,孫恆怕也拿他沒辦法。
只能說,面對自己,對方有些大意了。
待他回到小山村,天色已暗,在昏暗的夜色下,一個小女孩正自怯生生的趴伏在門邊,朝外眺望。
在看到孫恆之時,朱子瑜微微一愣,瞬即雙眼彎成月牙,朝着他連連揮手。
「大哥哥。」
朱子瑜看着孫恆滿身的鮮血,似乎有些畏懼,身軀往後縮了縮,才小聲的開口:「他們是什麼人啊?」
「盜匪。」
孫恆沉默了一下,仰首望天:「今天天色已晚,咱們就在這裏留宿一宿,明天再上路。」
「好的。」
朱子瑜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孫恆:「大哥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哪?」
「我叫孫恆!」
孫恆有些不適應與這小姑娘在一起,微微清理了一下身子,就再次來到那鐵鍬之旁。
即使只有左手能動,也不妨礙他挖坑。
多出三具屍首要處理,也多費了孫恆一些功夫。
不過這三人也不是沒有留下些什麼。
在他們牽來的馬匹馬背上,有兩個小包裹,裏面有着一些散碎的銀兩和一些肉乾、吃食。
在屋內熟練的燃起爐火,孫恆一如數年前一般,開始生火做飯。
熱粥、開水,切好的肉乾,幾個破碗。
一如既往,即使是在這偏僻荒蕪的小山村,孫恆準備的吃食,依舊相對精細,用心。
朱子瑜趴在矮案之旁,一手拿着筷子,緩緩攪動着碗裏的米粥。
她動作舒緩,姿態優雅,絲毫讓人聯想不到她那被廢的雙腿。
輕輕吹了吹冒着熱氣的米粥,朱子瑜並未着急着填飽肚子,而是有些好奇的朝外眺望。
外面,一個土堆已經被人堆起,裏面埋藏着這小山村幾十人的屍骨、灰燼。
「咔嚓……咔嚓……」
木屑翻飛,孫恆蹲在土堆一側,懷裏抱着一塊木板,正自用左手拿着一枚梅花鏢在木板上刻畫着什麼。
片刻後,木板被孫恆立起,斜插入地面。
夜色已黑,但並不影響朱子瑜看清楚那木板上的文字。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歸來思故鄉,鄉親何處訪?
無名山村之墓。
大雍咸豐四十九年春,孫恆立!
朱子瑜心頭默念,看着那木板上堪稱優秀的字體,眼眸微亮,看向孫恆的眼神也再次生出些許變化。
這個人,竟然還有些文人雅士的才華!
此時的孫恆,跪坐在土堆之前,一手輕撫木板,默然發呆半響。
良久,一聲悠遠的嘆息響起,他才神色複雜的收回目光。
自來到這個世界,自己早就已經沒有了故鄉。
在腰間摸索了片刻,孫恆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陶塤,輕輕放在嘴邊。
「嗚……」
仿佛天地嗚咽的聲音緩緩奏起,伴隨着孫恆的吹奏,屋內朱子瑜的眼眸漸漸黯淡。
一股發自內心的悲傷,不可遏制的從心底湧現。
不對!
心頭一震,朱子瑜眼眸陡然一亮,瞬間壓下心頭起伏的雜念。
她再次抬頭,看向孫恆的眼神已是變的極其複雜。
耳邊那樂聲猶在,悲涼淒切之感,隨着聲音的婉轉在心頭徘徊,讓人悵然落淚。
這不是法術的力量,卻一樣有着法術的神奇。
沉浸於音樂之中的孫恆,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任由心頭的悲意隨着陶塤在空中飄散。
良久,聲音停頓。
「大哥哥。」
朱子瑜的聲音近在耳邊,讓孫恆眉頭一動,猛的睜開雙眼。
「你吹的,是什麼曲子?」
朱子瑜依舊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只是看着孫恆手中的陶塤,眼中透着好奇:「我怎麼從沒有聽過?」
「你怎麼過來了?」
皺眉看了看朱子瑜爬過來的痕跡,孫恆無語搖頭:「是我無聊時自己吹的曲子,也沒什麼名字。不過,你可以叫它為殤。」
「殤?」
朱子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大哥哥,我可以吹一下嗎?」
「你會吹?」孫恆倒是有些驚訝,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他還很少碰到會樂器的人。
城鎮的宴會,也幾乎沒有奏樂。
「嗯。」
朱子瑜點了點頭:「我會一些。」
「那好。」
孫恆隨手遞過去:「你小心一些,這東西已經很不結實了,說不定哪天就碎了。」
「大哥哥放心。」
朱子瑜展顏一笑,伸手接過。
誠如孫恆所說,這陶塤上裂縫密密麻麻,似乎還有過修補,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看上去實在是驚險的很。
擦了擦孫恆吹奏過的痕跡,朱子瑜也沒有嫌棄的意思,把陶塤放在嘴邊,輕輕吹起。
「嗚……」
聲音剛剛響起,她就停下了動作,皺起眉頭。
這東西跟自己曾經吹過的陶塤很不一樣。
簡陋、破損,聲音失真,根本就是不堪一用!
可剛才……
朱子瑜側首看了看孫恆,剛才他明明用這東西吹出了就連自己都要驚嘆的曲子。
閉上眼,朱子瑜再次緩緩吐氣,氣息均勻的填注陶塤之中,經由空洞轉折,化作嗚嗚之聲。
聲音空洞乏味,與剛才孫恆的演奏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片刻後,朱子瑜小臉冰冷的放下手中的陶塤,默不吭聲。
「我這東西太破了。」
孫恆笑着從她手中拿回樂器,緩聲勸慰:「我之所以能吹出來曲子,是因為我很熟悉它的構造,一般人吹不出來,並不奇怪。」
當然,他那控制氣息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
「大哥哥,我可不是一般人!」
朱子瑜強提一口氣息,壓下心頭的鬱悶,朝着孫恆展顏一笑:「讓我再試試怎麼樣?」
面前的笑臉,讓孫恆心頭一挑,下意識的想要離她遠一些。
當下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好啊!」
遞過陶塤不久,他就開始有些後悔。
刺耳的樂聲,幾乎伴隨着整個黑夜。
直到孫恆答應把陶塤送給朱子瑜,以後有的是時間練習,她才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