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蕩山,鬼愁淵。
此處煙雲籠罩,懸崖陡峭之上,光滑如壁。
別說常人,就是頂尖的武林高手,怕也不敢在此攀岩駐留。
而此時,卻有一個身影,正手足並用,沿着這千丈懸崖,由下朝上快速移動。
細細看去,此人卻是獨臂。
雖然獨臂,但此人身法靈活如猿,在懸崖峭壁之上輾轉騰挪,如履平地。
半響過後,這人手扯一根藤條,陡然沒入山岩之中的一片蔓藤之中,不見蹤影。
葉玄落入洞穴,突然的黑暗,讓他忍不住微微眯眼,過了片刻,才算適應。
在這不深的洞穴底部,有一位獨臂老者姿勢怪異的坐在那裏,緊貼山岩,一直靜靜的看着他。
此老正是天殘叟,本是陳郡的一位傳奇人物,先天高手,卻不想早年被人暗害,此時卻已動彈不得,只能在此地等死。
在他的身上,爬滿一種奇異的草藤,草藤色澤暗紅,根莖扎入他的體內,宛如與他合二為一一般。
那是血行草,一種天地靈物,嗜血為生,飽飲鮮血之後,會結一種血龍果,內蘊靈氣,可治百傷。
當初葉玄跌落懸崖,身負重傷,就是服用了血龍果,才算恢復了一些實力。
「師傅!」
葉玄朝着老者輕輕一笑,抖手從背部取下一個包裹,展開來,裏面卻是打包好的酒菜。
「嗯。」
老者對着那酒菜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滿意之色,隨後又看向已經改名換姓的張玄業:「怎麼樣,事情都辦妥了?」
他的聲音有些怪異,如同小兒牙牙學語一般,十分生硬。
但葉玄卻知道,這只不過是因為對方許久未曾說話,變的不熟練了而已。
「辦妥了!」
輕輕點頭,葉玄倒了一杯酒,放在老者身下,繼續道:「我截了三河幫的一點銀子,悄悄放在義莊,讓他們追蹤了過去。」
「總之,雁浮派薛家勾結魔門之事,證據確鑿,他們別想脫身了!」
「勾結?」
老者冷冷開口:「你太看得起他們了,一個小小的雁浮派薛家,連給魔門提鞋都不配!別說薛家,就是雁浮派,怕也不可能入得了魔門的眼。」
葉玄微微皺眉,小聲問道:「魔門真的那麼可怕?」
從各種傳言來看,魔門極其恐怖,但似乎又離常人太遠,如何恐怖,卻也不甚了了。
甚至有很多人,把魔門的傳聞,都當是誇大之言。這其中,就包括他。
「魔門當然可怕!」
老者大嘴張開,胸腹一縮,身下酒杯里的酒水就已化作一條水流,渡入他的嘴中。
細細品味一般,老者才繼續開口:「你說聽過的傳聞,就算再誇大十倍,怕也無法形容魔門的恐怖。」
葉玄眼眉一挑,卻沒有吭聲。
老者看出了葉玄眼中的不服氣,不過只是輕輕哼了一下,並未多言。
魔門勢大又能如何?
還不是被仙盟、朝廷壓制,千百年來都不得露頭。
葉玄再次給老者倒滿酒水,慢聲道:「這一次,薛家是死定了,師傅的仇,也算是報了一些!」
「只是薛家,遠遠不夠!」
老者再次大口一張,吸入酒水,面上浮現怒氣:「當年我與薛顯仁相交甚好,甚至破例收他義子為徒。即使發覺他與魔門有聯繫,也好言相勸。誰知道,他表面上答應我斷絕與魔門的關係,暗中卻設計害我!」
「當初圍殺我的,就是雁浮派的兩位先天!那時我僥倖不死,就已立誓,此仇不報,我天殘誓不為人!」
葉玄站起身子,來回踱步:「師傅,以您的推斷,雁浮派很可能會棄車保帥,以它紮根陳郡的龐大關係,捨棄薛家,很可能會保住自身。」
「放心,我早有計策!」
老者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來,他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着報復,雁浮派所有的應對,他也全都想過。
「在陽安郡,有一位仙師名邱雲道人,乃是朝廷登仙司中人。此人的家族早年被魔門屠戮殆盡,只有他一人逃生,這才入了登仙司。自那以後,但凡有魔門的消息,不論真假,他都會出手滅殺。」
「他現在應該還在那裏,你去找他,有他出面,雁浮派絕對難逃一劫!」
「是!」
葉玄站直身體,躬身應是。
…………
三河幫,望川坡。
一間木屋之中,孫恆高舉雙手,正在被一同樣三河幫服飾的男子搜身。
對方搜索的很不仔細,只是在孫恆身上輕輕怕打了幾下,顯然就是在應付差事。
在一旁的木桌上,放着孫恆的幾樣零散東西。
些許銀兩,一個陶塤,一串從那阿富身上撿來的大號佛珠也成了他的私有品。
「孫兄弟,這幾日要辛苦你了。」
收起怕打的動作,對方拱手朝着孫恆歉意一笑:「事關重大,你就委屈委屈,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此人面容出眾,五官稜角分明,眼中帶着勃勃英氣,年歲不大,卻是一位二流高手。
孫恆聽說過他的名字,羅威!
三河幫四英傑之中最神秘的那位,九宮神槍羅威。
原來他一直是在處理幫中一些不方便見光之事,不怎麼露面,因而顯得有些神秘。
孫恆回笑道:「不用應差點卯,還有銀錢拿,我是巴不得這種好事越多越好。」
「哈哈……」
羅威仰頭大笑,輕拍孫恆的肩膀:「孫兄弟倒是想得開。不過,可不僅僅只是有錢拿!」
他手腕一轉,一個瓷瓶已經出現在掌心。
「壯氣丹,四粒,就當是兄弟在這裏的補償了!等你消化完這四粒丹藥,估計也可以出去了。」
孫恆雙眼一亮,這卻是意外之喜,當下舉手接過道:「那在下就受之不恭了!」
「這是你應得的。」
羅威輕輕擺手,拉過一張椅凳坐下:「我估計,此事過後,幫中怕是對你還另有獎賞。」
「如若真有,那在下絕不會客氣。」
孫恆笑了笑,緊接着又道:「對了,羅兄,不知我們苗頭現在怎麼樣了?身體恢復的如何?」
「他啊!」
羅威摩挲着下巴,面色微沉:「他受傷太重,人雖沒事,武功卻差不多廢了。以後,怕也無法再施展內氣,只能如常人一般了。」
「你放心,幫中會好好照顧他的。」
「嗯。」
孫恆輕輕點頭,面色微暗。
「就這樣吧!」
羅威站起身,輕拍孫恆肩膀:「過幾日就要過年了,兄弟委屈一下,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門口那兩人提,管保滿足你!」
「如此,那就謝了!」
孫恆抱拳,突然想起一事:「說起來,阮小姐與那位袖底青龍的婚事,就在這幾日,不知她們的婚禮……」
「照常舉行!」
羅威神秘一笑:「那是個好機會,不是嗎?」
孫恆一愣,良久無語。
…………
夜,四下無聲。
木屋之中,孫恆盤膝端坐,一手輕輕摩挲着那串得來的佛珠。
某一刻。
「沙沙……」
細微之聲從手中傳來,木粉飄落,一枚佛珠漸漸在他指掌之中消融,露出裏面的一粒血紅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