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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村。
因為地勢崎嶇,交通不便。
整個村落,幾乎到了與世隔絕的地步,每次出門進城,都要耗費很長時間。
好在村子安靜,環境也好。
住在這裏的村民,生活方面,倒也很安逸。
而且,最近村子發生了一件大事。
村東頭,老周家的女兒周香兒,談了一個男朋友,聽說是大門大戶,家裏有錢的很。
這次,跟着周香兒回來看望一雙上人。
眼瞧見村子裏的路,泥濘不堪,坑坑窪窪,當即就誇下海口,要為村子重新修一條公路,他掏錢自費。
一時間。
全村歡呼。
不少往日裏沒什麼太多交集的村民,都跑到周家攀附交情,什麼你家女兒命好,找了個這麼靠譜的男朋友。
什麼你周家,以後飛黃騰達了,別忘記咱這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
一來二去。
周家一雙上人,臉上有光不說。
連帶着周香兒,都覺得人生榮耀至此,足夠驕傲了。
只是,每當太陽西下的時候。
心神,總是變得恍惚。
這兩天,公司放假,領着男朋友徐洋返回村子的周香兒,一時半會,也不準備急着返回城裏。
農村的生活節奏很慢。
早晨九點起床的周香兒,坐在門口,正文文靜靜看着一本書,徐洋還沒起床,她倒也沒催。
「香兒,男朋友還沒起床吶?昨晚又傷筋動骨了吧?」
沿途忙完早活回來的鄰居,每次途徑門口,都會調侃兩句。
周香兒滿臉羞澀地揉了揉紮起的麻花辮,一張臉蛋,通紅到都快滴出水來,長相併不出眾,貴在有靈氣。
「記得中午要吃大鍋飯,別耽誤時間了。」一位婦人同時出現,並笑眯眯的提醒道。
村子裏有成文的習俗。
每當有大事發生,家家戶戶都會買酒的買酒,買肉的買肉,然後將桌子擺到村口廣場,一起吃飯。
這次周家未來的女婿,當場許諾,要替村子裏自費修路。
是今年首屈一指的大事。
理應好好慶祝。
「知道哩。」
周香兒眉開眼笑道。
「你有福氣,現在村子裏,哪家姑娘不羨慕你?找了個這麼有能力有家底的男朋友,如果當初跟了楚……」
「指不定窮到一輩子都守在村里。」
婦人也沒多慮,幾乎脫口而出。
隨即,兩人相繼一愣,然後同時抬頭,望向那個每天每日都會坐在村子入口,靜靜發呆的孤獨老人。
老人瘸了一條腿。
膝下無兒無女。
每天陪伴他的,只有一條黑色的守山犬。
此時,老人一手撫摸守山犬,一手抽着旱煙,天際的光芒落下,將老人的背影,襯托的越發孤獨,越發淒涼。
「甄老頭這兩天,估計心裏不舒坦。」婦人搖搖頭,談不上幸災樂禍,自然也沒同情。
周香兒眨巴眼睛,垂下腦袋。
「不關你的事,當時都是村里人胡亂開玩笑,再說,你看不上人家楚軒,又不是犯罪,沒啥錯。」
婦人嗑完瓜子,拍拍雙手,笑着寬慰道。
周香兒嗯了一聲,神情麻木,如果當初不是村里上了年紀的漢子亂開玩笑,她也不會有那句,我才看不上那個窮酸鬼。
歸根結底,她認為自己說的是實話。
那時候,甄老頭的處境,大家都知根知底。
後來冒出楚軒這麼個對待宣稱是領養的孫子,就大部分人的判斷,估摸着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輩子沒出息,是註定的。
周香兒看不上,也有情可原。
「甄老頭,又在看啥呢?」
這瘸了腿的老人,剛敲掉旱煙里的煙灰。
一位同樣垂垂老矣的老鄰居,扶着腰,坐在跟前,看模樣,要討一口煙抽,不過被老人沒好氣的拒絕。
「小氣鬼。」
老鄰居瞪眼,突然感慨道,「哎,現在周家風光咯,未來女婿穿金戴銀,大門大戶,羨慕啊。」
老人回過頭,看了眼周家門前,簇擁的一群鄰居,犟着脾氣道了句,「鼠目寸光。」
「咋滴,你還不服氣?周香兒也得虧沒跟你家那楚軒,否則,哪能現在這麼風光?」老鄰居反嗆道。
「吃虧?她跟的起嗎?」甄老頭嘀咕。
別人不知道。
他難道不清楚?
他那『孫子』,可不是普通人啊,那是駐紮帝都的大楚王族,鎮南王楚劍的親孫子,生來榮耀,舉世無一。
哪裏是,凡夫俗子能攀比的?
也不怪他呵斥這些人,鼠目寸光。
瞧着正是甄大勇的老人,默不作聲,老鄰居一把奪過旱煙,吧啦吧啦兩口,美滋滋道,「你還別慪氣,楚軒還真就配不上周香兒。」
「滾滾滾。」
話不投機半句多。
老人揚手就要敲對方。
「話說,楚軒都離開好幾年了,他應該不會回來了吧?」老鄰居沒介意,推開甄大勇的手,突然問道。
甄大勇沒吱聲,一雙眸子隔着煙霧,靜靜凝視遠方。
中午吃大鍋飯的時候,心情不好加上犟脾氣的老人,回絕了一波又一波前來邀請的鄰居,依舊坐在村口,不動如山。
幾次下來,弄得村子裏氣氛怪異。
「這老頭,咋就這麼拎不清,今天是周家大宴,耍什麼古怪脾氣。」
「估摸是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吧?但也沒必要將氣撒到香兒這邊,怪就怪,自己那假孫子,一事無成沒啥用處。」
你一言我一語,彼此心照不宣。
周香兒垂下腦袋,握緊徐洋的右手。
徐洋大概知情,眉毛一揚,頓時有點不高興了,「不來就不來唄,又不是什麼德高望重的老輩,誰沒事,天天慣着他?當自己是誰呀?」
眾人眼看着徐洋快生氣了,忙不迭一陣安撫。
然後誰也沒敢繼續耽擱,立馬開飯,畢竟是村子裏的大金主,必須好好招待,千萬不能出么蛾子。
「雖然香兒和我提過,但,我還是想聽聽大家的評價,那楚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徐洋坐在主要席位,突然似笑非笑的問道。
一桌子幾十戶人家,都愣了愣。
周香兒有點尷尬,連忙制止,「別提一些掃興的事情,吃飯。」
「好吧,聽你的。」
徐洋聳肩,漫不經心道,「我就當是一個癩蛤蟆想吃你這塊天鵝肉,然後沒吃到,哈哈。」
諸人你一眼,我一眼,滿臉都是長輩對後輩的慈愛表情。
滴滴滴!
孤獨的老人,依舊有一手沒一手,撫摸着膝下的守山犬。
因為身子骨不行了,剛起身要回去歇息。
一直乖乖陪在身邊的守山犬,猛然抬起頭,頗具靈性的大眼睛,像是嗅到了什麼,繼而嘶吼起來。
老人訝異。
與村口吃飯的人對視幾眼,旋即,慢慢轉過身。
一輛又一輛頂級商務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村路上,揚起漫天灰塵,燈光閃動,漸行漸近。
這條養了四五年,且嗅覺異常靈敏的守山犬,搖着大尾巴,就奔跑了過去。
「徐洋,這些也是你的車?」周香兒詢問。
「啊?」
徐洋愣了愣,表情僵硬道,「我沒叫車過來,不是我的。」
「那是誰回來了?」
「咱村里,好像沒聽說,誰家在外面有貴人啊?」
一道又一道身影,站起來,視線遠眺。
半生戎馬的老人,忽然挺直腰杆,一張臉激動到險些潸然淚下。
「甄老頭,你咋哭了?」
數十位鄰居靠前。
前嘴剛問了句。
那邊,極其興奮的守山犬,迎着領頭的商務車的車門,起身一躍,不過很快被一隻手,輕輕壓了下去。
守山犬左右搖擺,就是不肯走。
終於……
車門半開。
一道年輕的身影,在眾多隨從的安排下,走了出來。
他穿着齊整的黑色中山裝,身姿巍峨,氣宇非凡。
臉上則掛起淡淡笑意。
就這麼,負着雙手,雙目寧靜地看向腰杆挺直的老人。
「楚軒!!!」
「甄老頭,你家楚軒,回來了。」
一片驚呼之後。
緊接着,無盡譁然四起。
滿目錯愕的周香兒,直到筷子脫手,才醒悟過來。
這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
時年今日的他,好風光,好英姿偉岸。
他真的,是當年的楚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