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脖子的都酸了,吳承渥才一臉失望坐到了甘奇身邊,口中說道:「先生,今日這般好機會,卻還是不能一睹聖顏風采,遺憾啊……」
「別遺憾了,待得考了進士,大殿之中,自然能見得到。」甘奇說道。
吳承渥聞言忽然有些消沉,喝得一杯酒,說道:「先生,學生有自知之明,如蘇先生那般的人物,考個進士不在話下,如學生這般不開竅的,怕是不太可能。」
吳承渥看起來意志有些消沉,雖然吳承渥用功非常,但是人比人,總是會受到打擊的,以往吳承渥是沒有接觸過頂尖文才之人,倒也還好,覺得自己熟讀聖賢,總有出頭之日。
待得吳承渥這段時間與蘇軾交流多了,信心明顯大受打擊。
甘奇卻一本正經說道:「你放心,子瞻是那千年不遇的大才,比不得他是正常之事,只怕是整個大宋,如今比得他的也找不出來。你也不必與他去比,以你之才,中個進士不在話下。」
吳承渥不相信,他不僅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甘奇說蘇軾是那千年不遇的大才,如今蘇軾雖然有些才名,但是哪裏就能說是千年不遇、天下第一的大才?
吳承渥只當是甘奇在安慰他,微微一聲嘆息:「唉,先生也不必安慰學生,學生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考了這麼久,也知道自身的差距。唯獨家中夫人,怕又要教她失望了。」
甘奇聞言,故作一怒,說道:「你一個大男人,這說的什麼話語?怎麼你就考不上了?我說你考得上,你就考得上,我甘奇的學生,怎麼可能考不上?你這話的意思,可是說我沒有水平,教出來的學生連進士都考不上?」
「先生息怒,學生萬萬沒有此意,學生只怕給先生丟臉了,學生能拜在門下,乃萬幸之事,但是學生也慚愧得緊……」吳承渥解釋着,其實多少也有些氣餒,每日被甘奇批評這不行那不行,豈能不氣餒?
「你也不必氣餒,平常里,我只是嚴格要求你而已,真若比起來,你之才華,早已勝過絕大部分人。子瞻你不必去比,他是那狀元之才,此番進考,不是狀元也是榜眼。」甘奇又道。
「當真如此嗎?」吳承渥問道。
「自是當真,我看人的眼光豈能不准?」甘奇此時對於當官這件事情,真有一點思考。頭前覺得吳承渥不適合當官,因為官場爭奪之事,吳承渥必然不擅長。
但是真要回頭想一想,如吳承渥這樣的人,未嘗就不能當一個好官。就算不那麼靈光,但是執政一方,有一顆公正之心,做事認真,又能任勞任怨,還有什麼比這種素質更適合為民做主的?
前提是吳承渥還需要一個人罩着他,只要罩得住,吳承渥當真可以成為一個好官。
吳承渥似乎真受到了一些鼓舞,一邊點頭,一邊捏拳,話語雖然不那麼自信,卻還是說出了一句:「學生一定好好備考,不負先生所望。」
師徒二人聊着天,大廳之內,已然起了樂音之聲。
樂音過後,也能聽得趙宗漢忙前忙後的聲音,不得片刻,還隱約聽得趙宗漢開口:「陛下,近來汴梁城中有了一種新戲劇,與以往的雜戲皆不相同,此番特地請入府來,還請陛下觀賞。」
也聽得仁宗趙禎笑道:「獻甫不錯,如今也長大成人了,會操持事情了,且讓他們來演上一番,如果當真演得好,有賞賜與你。」
趙宗漢大喜,連忙又是一禮,回頭招手。一旁的汝南郡王趙允讓也是含笑點頭,兒子受了誇獎,父親臉面自然有光。
道具先上,然後演員再來,李一袖與蕭九奴二人,直到此時才知道這一場是給皇帝陛下演的,一個個神情肅穆,裙擺裏面的雙腿都在發抖。
趙宗漢笑着上前,還左右說道:「都不必緊張,按照以往那麼演就是,唱好了,有賞。」
趙宗漢話語雖然如此,但是一種演員們,卻還是一臉的緊張。
連樂音起的時候,都能聽見拍子都有些不穩。
蕭九奴先起唱,聲音都有些許顫抖。
直到唱得一會,見得頭前的皇帝陛下都在搖頭晃腦聽曲的時候,眾人才算漸入佳境。
仁宗趙禎,還真看進去了,隨着劇情喜怒哀樂。
趙宗漢一直盯着趙禎去看,見得而皇帝真正看進去了,才放下心來,也開始認真看戲。
這般場合看戲,沒有如市井那般的議論與私語,都在一本正經看戲,只在情緒上有些許變化。
直到一齣戲演完,才有聲音而出,趙允讓首先說話:「陛下,當真好一齣戲啊,寫得極好,唱得也是極好,世間之事,總是如此教人唏噓不已。」
趙禎嘆了一口氣,答道:「皇兄,朕本還以為是那滑稽雜戲,博人一笑兒,未想是這般劇目,當真已不是市井之作了,能有如此文采之人,怕不是無名之輩。有才之人寫戲劇,少見得緊,耳目一新。」
趙允讓點頭答道:「是啊,良辰美景奈何天,着實貼切,教人潸然淚下,獻甫,你可知道這戲曲之唱詞,乃是何人所作?」
趙宗漢哪裏還等,立馬答道:「這戲乃是甘奇甘道堅所為,蘇轍蘇子由執筆話本,蘇軾蘇子瞻與甘道堅一起改詞譜曲排演,近來多在南城外的梨園春表演,聽戲之人比肩接踵而去,當真火熱非常。至於那良辰美景奈何天之詞,乃甘道堅親手執筆而作。」
趙宗實一番話語,仁宗趙禎微微一想,問道:「甘奇甘道堅?朕近來聽過一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可是此人所言?」
趙宗漢聞言大喜,滿臉笑意,直接起身說道:「陛下,正是甘道堅所言,那一日臣就在當場,事情本是這般………………,然後這般……,頭前臣還不知甘道堅留了此言,不僅有此言,還有一首詞作,待得過了一兩日,滿城傳遍了,臣才知他在座椅之上還留有這些。着實解氣。」
趙宗漢說得是眉飛色舞,故事也是起承轉合,高潮迭起。
聽得趙允讓大笑:「哈哈……獻甫啊,你不去茶樓說書都屈才了。」
仁宗趙禎卻是擺擺手,說道:「皇兄,獻甫當真不錯,往來友人,皆是這般人物,不錯不錯,值得誇讚。」
「陛下過獎了,這廝向來跳脫,當嚴以教之,若是如此誇讚,他怕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趙允讓心中高興無比,口中卻還如此去說。
趙禎笑道:「皇兄何必如此嚴苛?朕看獻甫已然成才,堪當重任,可封上騎都尉,秦州團練使。過幾日制了誥命,教人送上府來。」
趙允讓連連擺手:「陛下切不可縱容與他,他哪裏成了什麼才,當不得什麼重任。」
「皇兄不必多言,此事就這麼辦了。」趙禎落定此事,大手一揮,與滿場眾多皇家子弟說道:「你們啊,都是我趙家好男兒,一定當潔身自好,交友良善,不可作奸犯科,不可不思進取,一定要向獻甫多學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擇才子良人為交,險惡小人不可交也。」
趙禎為何說這麼一番話?興許還想着曹家國舅之事,也就更加嚴肅認真告誡着這些皇家子弟,希望不要再出這樣的事情。
「拜謝陛下隆恩。」趙宗漢已然上前大拜,今日封了官職,趙宗漢自然欣喜。但是真要說什麼重任,那就談不上了,上騎都尉,一個五品的勛職而已,並非真的要到軍中去當都尉,手下也沒有一個兵。秦州團練使,那就更不談了。
頭前落座的趙宗實,還有個右衛大將軍的稱號,但也不知這右衛到底是哪個衛,該到哪裏去當大將軍。
還聽得二三百號皇家子弟齊齊起身作揖:「多謝陛下教導。」
待得眾人話語說罷,趙禎忽然開口一問:「獻甫,既然這戲曲出自甘奇之手,甘奇今日可有來啊?」
趙宗漢聞言喜出望外,似乎比自己封官都要高興,立即說道:「來了來了,就在偏廳用餐呢,陛下可是要召之一見?」
「既然在府中,那就召來見一見吧。」仁宗趙禎說道。
只見趙宗漢一禮之後,飛奔就跑,似乎就要蹦蹦跳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