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的劍術」,淄衣和尚閉着眼睛,轉動佛珠,「這一劍恐怕自己也很難輕易擋下,白衣書生只用了三成元氣,若使出全力恐怕胖子要穿透這座茶樓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肥頭大耳的胖子被人從牆裏扣了出來,面部鮮血直流,鼻子塌陷。一身舊青布衣早撐裂開來,露出白白的屁股。胖子顧不得豬頭比剛剛大了一圈,雙手捂在身後露出的腚,狂奔而去,竟沒有絲毫遲滯,敏捷如草上飛。
楊澤跟身側老嫗低語幾句,寒瑤不動聲色向胖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時一隊金黃甲冑的兵馬從遠處而來,沖入燈市人群驅趕遊人。幾個最前面的悍卒手中馬鞭不停抽打着躲閃不急的商販,人群立刻如潮水一般紛紛避讓,讓出一條道寬闊的道路來。
一個衣着墨綠色裘袍的少年,大約十六、七歲模樣,手中拿着一串上等的紫檀香珠不停轉動,走到離擂台十步遠距離,停了下來。他身側一臉諂媚的黃面老者,緊隨其後是位手持白色拂塵的道士,頭戴道冠,儀態甚是古樸,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氣度,仿佛一切事情與自己無關,後面是十幾位手持朴刀的扈從。
「世子殿下,我已經打探清楚了,就是這個白衣書生,昨天救了慕容世家的重傷客卿」,黃面老者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睛轉着,透着精明,附在少年耳畔低聲說道。
這個人剝了皮徽州人也都認識他,徽州百姓私底下罵為「黃面骷髏鬼」,依仗潞王權勢橫行徽州,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缺德事。
楊澤從茶樓上望下來,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潞王世子韓仁,昨日在雁歸樓見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潞王就是徽州的土皇帝。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韓仁做夢都沒想到,慕容世家竟然公然違抗王府手諭,想三天內將慕容漣漪嫁出去,「白日做夢」,韓仁心中怒道。
更可恨的是,昨夜幾位拒不順從的慕容客卿被圍,滅口沒成,王府倒是折損了幾十名精銳親兵,那幾個身受重傷的客卿也被人救走了,沒想救人的竟然就是擂台上的白衣書生。
「好,好,我倒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去給我調五百徽州精銳重甲騎兵來壓陣」。
「遵命」,黃面骷髏鬼剛邁出一步又退了回來,「世子殿下,無長信宮玄鐵虎符,任何人不得調動三百人以上重甲騎兵,否則可是謀逆大罪」。
「什麼狗屁銅鼎國策,飛花道人」,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道人,「你去替本世子打擂,記得給我好好折磨折磨他,別讓他死的太痛快了」。
「遵命」。
道人縱身而起,越過人群,就在身體即將下降時,右腳輕點左腳,身體在空中連續爬升,躍上擂台,人群爆發出歡呼聲。
「青雲縱?,武當山的輕功」,雙叉刀丁渭自言自語道,「這老道原來是武當山,相當年飛天刀派與武當山道士比拼輕功,還是青雲縱更勝一籌」。
就在楊澤對面不遠處,坐下外地來的一老一小,兩人均是客商模樣打扮。小的手中拿着一枚玉佩不停摩挲着,老的一副老態龍鐘模樣,駝着背。先是讓小的坐下,自己站着,後來坐下竟然只坐了半截屁股在凳子上,一副心疼誠惶誠恐的樣子。
兩人點了一份徽州豆腐腦,這徽州豆腐腦豆汁潔白,腦塊白如玉脂,入口即化,加點醬汁調料,最是可口。它跟這花燈節一樣盛名,是往來客商必嘗的美味佳肴。
店小二沒好氣的把豆腐腦往桌上一放,皺着眉頭嘀咕道「現在世風日下,這老爺子也太疼愛自己的孫子了。這孫子也是一屁股就坐下,也不知道讓這老爺子先坐,莫非小小年紀還是這老者的爺爺?」,他正氣惱外面如此熱鬧,自己店裏忙的暈頭轉向,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場面自己也沒機會去湊熱鬧。
小兒好奇的問對面一個灰袍老頭,「老丈,請問下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老頭顯然是徽州城內的私塾先生,旁邊還放着本象拓王朝欽定的《世祖訓集》,身後跟着幾位跟隨他遊學的寒門學子。
「那慕容世家千金正值豆蔻年華,被潞王世子看中了,惹得徽州雞飛狗跳,紅顏禍水……,這世祖皇帝打下來的天下恐怕要敗在這群不肖子孫手裏」,老者似乎再無心思吃麵前這碗熱乎乎的豆腐腦,放下手中調羹,嘆息道。
想了想,接着說「你們外鄉來的,不知道樓下拿那位爺,就是潞王世子韓仁,據說朝中議政,有人放出風來,新皇帝親政後,馬上要給他個世襲罔替,賜邑千戶,這徽州算是遭殃了」。
他右手旁,一個寒門學子模樣的少年,聽老師講着,眼眶紅潤,因為太過激動,額頭上青筋突起。「為人臣着,君憂臣勞,君辱臣死。靖王卑謙下士,日夜操勞國事,不像朝內一些人只圖清名,靖王乃周公在世」,書生一臉浩然正氣,正色道「當今天下讀書人憂國憂民的越來越少了,多是攀附黨爭,清談誤國。」
小兒聽到這裏不僅抬頭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意念,轉瞬即逝。
「咳、咳」另外一位寒門學子,望着對面小兒手中的玉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咳嗽了兩聲,接着說「老師強龍不壓地頭蛇,潞王勢力龐大,小聲點,莫談國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想當年徽州知府黃宏才,雄才大略,可惜生不逢時」,紅唇皓齒小兒放下手中豆腐腦碗自言自語道,接着繼續低頭吃起來,仿佛這裏什麼也沒發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無量壽佛,貧道趙彥海特來向施主請教望庭山梅花天衍訣」,樓下飛花道人拱手稽首,拂塵擺動,一副仙風道骨。
白衣書生沒有說話,軟劍出鞘,元氣流轉,如臨大敵。
「竟然是武當山『彥』字輩道士,那可是與當今武當山掌門人趙彥逾同輩」,楊澤不由自主的向台上看去,武當山掌教趙彥逾多年前武學已入金剛境,被王朝世祖皇帝敕封紫袍加身,統御四方道教,這彥字輩道人功夫自然了得。
白衣書生劍如飄花,劍尖抖動如一條青蛇,映入眼帘的是數十個鋒利的劍尖,他並非駕馭數十個口劍,而是一口劍抖出數十個劍花。劍氣破空,嗤嗤有聲,向飛花道人斬下。
梅花天衍刺劍式。
白衣書生聽到飛花道人名字後,出手毫不留情。
飛花道人臉色露出譏諷笑容,抬手封擋,手臂上散發出一道道金色光芒,佈滿金鱗的龍爪從道人雙手皮膚上隱隱浮現,劍罡被這一推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接着道人右腿繃直,左膝內旋,左腳如弓直接朝白衣書生心窩踢去,這一腳若是走實,這白衣書生多半被當場踢死。
白衣書生像一根利箭騰空而起,劍光閃閃,從上往下劈來,劍光沖天,如一條青龍在空中翻轉舞動,又像是望庭山腳下的涌江那千轉百回的江水。
梅花天衍劈劍式!
望庭山的第一劍法,的確陰險兇狠。
飛花道人元氣渾厚,再次伸手封擋,頓時手臂衣衫嘭嘭炸開,兩袖道袍像紙蝴蝶般紛飛,碎屑漫天飛舞,劍氣所到之處,擂台地面「咔嚓」破出一個三丈寬的大洞,轟然倒塌,擂台下人群紛紛後撤躲避,那激飛而來的木頭碎屑。
飛花道人暗贊一聲,「好劍術」。
白衣書生眼中精光四射,劍招陡然暴起,身形不向前沖反而後退,一道道煌煌劍氣,粗大如柱,隱約能夠看到無數劍光匯成劍柱,圍繞圓心瘋狂旋轉向飛花道人捲來,這一劍看似平淡無奇,卻是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隱含了梅花天衍刺劈挑三大招式,元氣磅礴,斬殺席捲而過的所有東西,遇仙殺仙,遇佛殺佛,眾人再也顧不得歡呼雀躍,紛紛後退。
飛花道人肘彎處拂塵飄起,拂塵塵絲暴漲,如同一柄柄利劍聚在一起,向這粗大的劍柱掃去。這飛花道人不愧是武當山彥字輩的道人,將武當太極劍招融入拂塵絲中,那一縷縷塵絲如同千變萬化的細劍,挑動劍柱。
叮叮叮叮……
無數密集的碰撞之聲傳來,劍柱在太極四兩撥千斤的挑動下,在飛花道人面前當空瓦解,不復存在。拂塵塵絲並未停止,發出梭梭的聲響,擊向白衣書生胸口。
「你看出那趙彥海拂塵絲中千變萬化的劍招了嗎?」,淄衣和尚低聲問對面舉着一杯涼茶看的發呆的飛天刀丁渭。
丁渭臉一紅,慌忙喝了一口涼茶,噗嗤笑道「老禿驢,又來誑我,我怎麼沒看出來,那不過是武當劍太極劍的劍招而已」。
淄衣和尚微微一笑,不再做聲,這飛天刀丁渭想來還是沒看出那拂塵中隱藏的千變萬化的招式。
白衣書生身形不斷後退,軟劍如長蛇擺尾,一條條青蛇光影浮現化解掃到胸前那一根根白色拂塵絲中千變萬化的劍招,手臂還是被拂塵絲掃到,出現一條條細小的血痕。
白衣書生咬着嘴唇,催動元氣注入軟劍,他與飛花道人都用的是軟兵器,所以均無法用內力震斷對方兵器。只見青龍咆哮,青蛇華為數條龍影晃動纏繞四周,他與飛花道人打到了半空中,空中一道道劍光閃動,伴隨隱隱雷音。
梅花天衍繞劍式!
軟劍化為青龍,拂塵化為白龍,青龍和白龍相互纏鬥,勢如奔雷,打的難解難分。轟然一聲巨響,兩人分別落地。人群頭頂上紛紛攘攘飄落下根根寸長的拂塵細絲,如同下起了小雪。
飛花道人手中拂塵僅剩下青色拂塵木柄,前胸衣衫盡碎,怔怔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白衣書生胳膊上一滴滴血順着劍尖滴落,似乎受了重傷。
「這白衣書生還是敗在了武當山道人手下」,人群中小聲議論着。
突然,飛花道人笑了一聲,臉上現出無數絲絲細小的血痕,縱橫交錯,轟然一聲化為一灘肉泥血水,竟被劍氣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