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手交替往上推推估計沒有度數的假近視眼鏡(不明白很多人為啥崇拜近視眼鏡,尤其公職人員和有臉面者,不戴副真真假假的近視眼鏡似乎有損自己的身份),雖然李毅頗有幾分不情願,但還是顯得若無其事般跟隨鄭曉龍離開車站廣場花園進入候車室。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此時距離火車發車還要半個多鐘點,可是車站的工作人員已經指揮旅客在檢票口前排隊。鄭曉龍是首次進入火車站候車,有點「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的誠惶誠恐,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很新鮮、好奇。看着傻乎乎的鄭曉龍,李毅不僅緊緊相隨,還不時緊貼鄭曉龍的耳根,給灌輸一些火車以及乘車的基本常識,顯得親密無間與甚為關心。
「兄弟,請恕我直言再哆嗦幾句,你說此行目的地是廣州,那麼請問,是否真如同你說的那樣,毫無目的,在廣州那邊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幫助、利用的朋友或者熟人?萬一到目的地錢財用光怎麼辦?廣州可真是一個餓死人很平常的地方。權衡之下,我很替你擔憂,不管怎麼說咱倆結識一場,又是兄弟般的關係,因此我有個建議想說給你聽聽,廣州越秀區某某街某某號某某單位里,有我的親戚在那裏工作,而且混得不錯,要不要我給你寫個地址並簡單推薦幾句,萬一你到廣州之後舉目無親,遇到困難時,可以去找我的那位親戚,他一定會給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李毅抓住已經不多的時間,給鄭曉龍做動員。
表面上看似無所謂,實際上鄭曉龍很需要有人或者別的什麼能夠給此行未卜的前途提供幫助,李毅恰到好處的一番遊說,他動心了,甚至有幾分感謝,幾乎推翻先前的疑慮。儘管心態已經發生較大變化,鄭曉龍還是裝作很被動的模樣,勉為其難接受眼前這位萍水相逢的大學生兄弟的幫助。
時間緊迫,容不得含糊,李毅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紙筆,幾步走到候車廳牆壁前,將紙按在牆壁上龍飛鳳舞幾下之後交到鄭曉龍手中,囑咐一定要妥善保管,到時候肯定用的着。鄭曉龍點頭承諾,摺疊好放進衣兜里。
原本在省城並沒有特別的事情要辦,也沒有親戚朋友可以拜訪,因此到省城下車之後,當即在小旅館湊合一宿,次日鄭曉龍早早起床,站在大街上東南西北觀摩省城的車水馬龍與繁華。眼前一切的一切與老家那小山村、小縣城完全不同,加之絕對的陌生環境,漫無目的的出行,他內心不由自主地恐慌起來,腳步也變得異常遲緩,繼續前行是否明智?就此打道回府,重新投身到屬於自己的八分責任田裏去辛勤勞作,過窮困潦倒的生活?不不不!萬萬不可以,開弓沒有回頭箭!思之再三,鄭曉龍買好一張到外省南京的火車票,他的目的是通過南京中轉到姜堰,如皋,那裏有姨、姨夫一家人,以及兩位在書信里相談甚歡的文友。
初中畢業那兩年,正值全國掀起各種各樣的函授、刊授熱潮,鄭曉龍滿懷期盼參過過多種函授,有繪畫和寫作類的,為此他投入進去大量閒時,也沒有少遭父母的白眼,好在他有自知之明,處理的恰到好處,給未卜的前途未雨綢繆打基礎。人生是漫長的,重要的是把握關鍵的幾步,儘管出身貧寒又身份卑微,鄭曉龍還是心比天高的。
到南京的火車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出發,拿到車票走出售票廳的那一刻,看看車站的大鐘,不過上午八點整,候車的時間還有七八個小時,該怎麼打發?畢竟頭一遭來省城,機會難得,應該利用有限的時間在省城多留幾個腳印。兜售報紙的商販一波又一波在眼前糾纏,晃悠。靈機一動,鄭曉龍花五角錢買下一張省城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他曾參加過函授、刊授的雜誌社、學校所在的大體位置,去年雜誌社、學校分別舉辦過學員在省城的面授,遺憾鄭曉龍囊中羞澀未能成行,如今雖然機會已逝,但去雜誌社和學校拜訪下,不算非分之想吧?
自幼干農活,練就的較好的體力發揮出良好的作用,鄭曉龍兩條腿飛快地穿大街,過小巷,向着心中的目的地奔赴。五月的天氣雖不至於酷熱難耐,但對怕熱的鄭曉龍而言,還是折騰的他大汗淋漓。遠遠的看見前面街道邊雜誌社的大招牌時,他慢下腳步,甚至在兩百米開外停下來。雖然接受雜誌社的輔導已經超過兩年時間,可是具體到雜誌社的工作人員,那可是一個也不認識,即便一對一的輔導老師,也是簡單的書信往來而已,加之自己身份卑微,貿然闖進去拜訪,該說什麼?思想決定行動,鄭曉龍從雜誌社門前匆匆晃過,甚至都不敢往雜誌社院子裏多看一眼。另一處是本省知名的大學,鄭曉龍更沒有勇氣進去!
綠皮火車的速度儘管很慢,可對於心情沉悶的人而言並非壞事,越慢到達目的地越好,以便有足夠時間調整心態、思索對策。鄭曉龍就是如此心情。經過少半個白天又一個整夜的行駛,火車於次日下午五點過駛達南京車站。笨手笨腳出站,在火車站周邊徘徊一陣,打聽到下一步要去的城市沒有火車可乘坐,而汽車也幾乎剩下最後的班次,鄭曉龍猶猶豫豫起來。車站廣場和周圍有不少懷着各種目攬客的男男女女不,鄭曉龍成為多批人的糾纏目標。好在鄭曉龍經常看報紙和電視新聞,對出門在外的基本常識算是有一定的防範心裏,對糾纏者敬而遠之。
在火車站工作人員的指點下,來到火車站右側的長途汽車站查詢得知,鄭曉龍所想去的城市都比較遠,此時已經沒有發往的班車。在南京城區住下,顯然旅館費用比較高,簡單思索,他放棄明早抽空去仰慕已久的長江大橋上去留個腳印的臆想,稀里糊塗坐上發往鎮江的班車,好在車票不到十元。一兩天車窗外沿途風景的刺激,令眼界開闊不少,鄭曉龍精神上的壓力得到一些釋放,只是感覺體力消耗的比較多。考慮省錢,他上車之前基本沒有買吃的和零食,火車上販賣的飲食,他也學着別的旅客的做法,待到叫賣的盒飯推車來回跑過三五趟,每份盒飯售價從十元八元降到五元三元時,才肯掏錢買上一份充飢。沒有帶水杯,他咬牙買下一瓶兩元的礦泉水,很節約的喝。車到南京站下火車之前,他試圖用礦泉水瓶接一瓶火車上開水爐里免費供應的開水帶着,可是開水注入礦泉水瓶里不多一點,礦泉水瓶隨即癱軟的要融化般,只能連瓶子拋棄。
兩相比較,鄭曉龍覺得坐汽車比火車舒服點,因此汽車駛出南京城區,世界逐漸變得有些黯淡時,一浪又一浪的疲倦大山般向他襲來。班車上十來名乘客,大都昏昏欲睡。強打一陣精神之後,鄭曉龍不在勉為其難,索性讓身體裏睡眠的基因自由發揮,整個人酣暢淋漓地進入夢鄉。從大腦開始記事以及思考問題時起,鄭曉龍便知道自身很會做夢,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眼睛一閉上,稀奇古怪、形形色色的夢魔便會附身,而這些夢魔總是難以琢磨、留住。進入學校讀書識字以後,他翻閱過能找到的與解夢有關的書籍對照,覺得那些夢預示着自己對繪畫、哲學、數學比較感興趣,然而現實中他的文科成績一向很好,數理化方面則一塌糊塗。
「不知道怎麼搞的,整個人變成一隻類似老鷹的特大風箏,被人用繩子牽着放飛在高空中,竭力掙扎卻不得解脫,想跑腿乏困的難以動彈苦苦掙扎,掙扎,深陷其中不得自拔!」鄭曉龍迷迷糊糊之際,被人猛拍肩膀並大聲吆喝「小伙子,醒醒,到站啦,趕緊下車。」驚醒過來,鄭曉龍有幾分不好意思,匆匆逃下車來。
空氣中飄蕩着幾分悶熱,夜空中難見星星,有點想下雨的節奏。時間是晚上七點過。放眼周邊的環境,鄭曉龍發現車站似乎遠離市區。走出車站院子,映入眼球的模糊的大片農田更加證實他幾分鐘前的猜測。難辨南北東西,他不得不返回院子詢問車站工作人員:此乃何地,到哪裏去找旅館,明天在何地乘坐去姜堰、如皋的汽車?一位年齡較大的男子告之:趕緊出站右拐一百米,再直走五百米,還能趕上去市裏的公交末班車,其他問題明天早上再問他人!
連「謝」字都省下,鄭曉龍趕緊按照指引,慢跑着往前去。還好,末班車被他幸運擠上。因為沒有目的地,他一如既往地坐到終點才下車,而此時公交車上的乘客就單單他一人。不管怎麼說,城區的街道上總是被萬家燈火照耀着,雖然看不見車水馬龍,但三三兩兩的行人、車流還是目不銜接。接近晚上九點,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上晃蕩顯然是不明智的,鄭曉龍很老練地與街邊的旅館討價還價,當第五家旅館可以洗澡的單間報價15元時,他不在費口舌,很爽快地答應住下來。要知道前面幾家同樣標準的房間要價最低都是25元,很多時候必須投石問路。
旅館各處鋪有紅色地毯,腳踏在上面有點軟綿綿的感覺,這對在黃泥地上、砂石路面上踩習慣的鄭曉龍而言,覺得有點奢侈。房間在五樓,他找到房間用鑰匙打開門。房間靠里的窗簾半拉着,依託從窗外透進來光亮的可以大致看清楚房間的擺設。在牆壁各處摸索查看許久,鄭曉龍沒有找到房間照明燈開關,為此他不得不下到一樓服務台問詢。有幾分靚麗的女服務員很驚訝的表情掛在臉上,說道:「房間照明燈開關在進門右邊的牆壁上,你怎麼會找不到?你先上樓去,我讓樓層值班阿姨來指導你。」
旅館似乎有電梯,但是鄭曉龍不知道怎麼操作,怕弄不來反而貽笑大方,所以還是從樓梯喘着氣來到自己房間門口。樓層服務員沒有見着,他只好獨自打開房間門在牆壁上摸索,遺憾開關還是沒有找到。緊張、委屈、惶恐、怕嘲笑,多種因素交織,使得他額頭上冒汗,不停地拿眼睛瞅着外面的走廊,折騰和期盼近十分鐘,才有一位着制服的阿姨出現在身後。
阿姨問道:「你好!總台說五樓有個房間的顧客反映有啥問題,具體哪個房間沒說清楚,所以我各個房間都問問。請問你有什麼問題需要幫助嗎?」「鄭曉龍只好靦腆地說:「麻煩你把房間燈給我打開。」那阿姨「哦」了一聲,沒有過多言語,抬手在鄭曉龍眼前一伸,房間天花板上的熒光燈忽閃十來個回合之後定格在正常亮度。房間一時雪亮起來。那阿姨再問道「小伙子,還有啥問題嗎?」鄭曉龍連忙說道:「請問幾點關門?房間有沒有開水?」「關門的問題不用考慮,你隨時都可以進出。上樓來的時候你沒有從一樓提一壺開水上來?算啦,你等幾分鐘,我到樓下去給你和另外幾位房客拿開水。」
放下挎包,拉上窗簾,看看房間裏一張大大的床,碼放的整整齊齊的潔白的床上用品很親切,兩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台電視機,還有衛生間,鄭曉龍表示很滿意。考慮到那阿姨還要送開水進來,他沒有野蠻地倒在床上,而是選擇打開電視機,坐在椅子上等待敲門聲。得洗澡,還得給乾燥的嘴唇補充水分,飢腸轆轆不弄點吃的也不行,但是有限的錢必須省着點花。
靜靜地躺在舒適的床上時,鄭曉龍的腦海難以平靜下來,擺在眼前的無數的問題需要思考需要答案,而且幾近一周時間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內心是焦灼的,難以平靜的。最讓他難以割捨和牽掛的,還是她!此行事出突然,加上父母的棍棒教育和惡言狠語,讓他很沒有面子,出來之前的幾天羞於見人何人。如今自己不辭而別,也算是音訊皆無,她心裏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