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女士第二天果然來的很早,顯然是害怕卓飛又早早出門的緣故,卓飛才剛剛把最後一口煎蛋嚼碎了咽進肚子裏,手下的護衛便進來通報說魏特琳女士已經進門了。「歡迎您,魏特琳女士。」被人打斷了進餐的卓飛不但沒着惱,反而親自站在門廊里迎接來訪的魏特琳,言語之間也透着對魏特琳的尊敬之意。
「卓先生,你這裏的人可真多,他們都和我昨天見過的安吉拉小姐一樣都是你所謂的助理嗎?」進入大廳的魏特琳扭臉掃了一眼圍坐在桌尾的安吉拉他們,隨即笑着小聲的問卓飛。卓飛沒有回答,卻只是笑了笑,便帶着魏特琳三人上到2樓去了自己的書房。
魏特琳這次並不是獨自一個人來的,隨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男女,女人是個和魏特琳一樣的外國女性,而那個男子卻是個和卓飛一樣的中國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在金陵女子大學裏的好友,同時也是教授學生們西方文學的安妮,這位是我們學校對外交際處的魏明軒主任。」見卓飛在暗自打量自己帶來的人,魏特琳索性就大方介紹兩人給卓飛。
「卓先生可真是年輕有為啊,眼下南京城裏這樣的一棟洋樓可是不便宜啊,而且光有錢也是買不到的。」幾人剛一入座,魏明軒邊先開口跟卓飛熱聊起來。卓飛表明不動聲色卻在心裏暗笑,這貨是來套自己的底細的吧?不過想想自己昨天去見魏特琳的冒失之舉,卓飛隨即也就對魏明軒的舉動有所釋然,換做是誰被一個陌生人跑來身邊雲山霧罩的說上一大通,都會有些疑慮才是。
「住所的事情,我並不是很清楚,這些都是我的那些助理操辦的,我就是一個不管事的閒人,有房子了只管住就是。」面對魏明軒的試探,卓飛不硬不軟的回了一句,但言語間的意思卻是暗示對方,自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魏明軒出師不利碰了個軟釘子,自是不好再說什麼,沒有想到卓飛會如此難纏的三人中只好由魏特琳扯開了其他的話題。「卓先生,你昨天來學校找我說的那些事情,我考慮了一整個晚上,而且也招了一些朋友詢問過,結果我並沒有發現學校有一定要搬離南京的必要,我們今天來只是為了感謝你的一片好意。」
魏特琳的話似乎並沒有令卓飛的心情變壞,實際卓飛也知道這是魏特琳在試探自己,如果不是心存疑慮,魏特琳是不會連續兩天登門拜訪自己的。呵呵笑了兩聲,卓飛起身拉開身後牆壁上掛着的布幔,然後朗聲指着牆壁上掛着的大幅地圖,對魏特琳三人說道,「三位應該都是能看得懂地圖之人,這上面的紅色箭頭代表的是日軍,藍色的是國軍,三位看看,南京將要面臨的局勢究竟如何。」
卓飛書房裏的這張大幅地圖是漢森找的幾位畫師,按照地圖擴大比例後,直接畫在牆上的。幾位畫師在這間書房裏整整畫了三天之久,可想而知這幅地圖有多大了,卓飛第一次看到這幅地圖的時候便忍不住主動擁抱了漢森,眼下魏特琳三人也早就被這幅地圖給驚呆了。
卓飛舉着充當指揮棒的竹條指着北平和天津,「這裏是北平,這是天津,這裏大片的紅色是已經被日軍攻佔的地方。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日軍已經集結部隊南下,張家口、大同、保定和滄州都已經陷落,眼下南下日軍的目標怕是已經鎖定在了石家莊、太原、包頭這些地方。」隨着卓飛手中的竹條在地圖上比劃出大片的區域,魏特琳三人的呼吸也隨即粗重起來。
「再看這裏,這是上海,雖說國軍調集重兵在上海和日軍鏖戰。可奉調去上海的國軍此刻怕是已經疲憊不堪了,別看國軍佔據兵力優勢,可日軍精良的武器裝備卻能彌補他們兵力的不足,何況日軍還有海軍的優勢,他們大可以在上海周邊漫長海防上的任意一點調兵登陸。」
卓飛暗自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魏特琳三人,發現三人此刻的臉色已經大變,便暗偷笑着準備再給對方添上一把火。「國軍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上海和日軍打消耗戰,可實際上,上海背後的蘇州、無錫這些地方卻早已經無兵可調,一旦日軍在上海周邊其他地方登陸,腹背受敵的國軍就只能主動後撤。」卓飛手中的竹條隨着講解開始向上移動,並一直移動到了南京才終於停了下來。
「南京不僅僅是國民政府的首都那麼簡單,這裏還有大總統中山先生的陵墓,國民政府絕對不會輕易把南京教給日軍,所以他們一定會在上海撤退之後,調集重兵堅守南京城,以免被急於結束這場戰爭的日軍攻破南京城。」卓飛說道這裏的時候,語氣中不免多了些對國民政府的不屑,如果當時能夠一鼓作氣把上海的日軍逼下海去,或者把防線後移,利用地形的縱深和日軍對戰,也許淞滬戰役中的國軍部隊就不會打的那麼慘了。
「你說的這些,我聽的不是很懂,不過你說國民政府會調集重兵堅守南京,這不是很好嘛,南京不是上海,這裏可不是很好攻破的。」魏特琳的心裏顯然有了更深的疑問,只是她並沒有直接把心裏的疑惑問出來,而是等着卓飛的主動解釋。
卓飛對此也只是笑笑,隨手拉好布幔之後,招呼對方三人重新入座之後才施施然說道,「三位,我知道你們一定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打仗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南京雖然有城牆,可是在熱兵器時代,城牆再厚也擋不住大炮的轟擊,何況日軍還有飛機和艦船。即便國軍調來再多的軍隊,首先在武器裝備上便不是日軍的對手,其次便是士氣,剛剛才經歷過上海戰事的國軍,在士氣上恐怕也並不是很好。」
「最重要的還有一點,你們了解日本人嗎?或者說你們了解日本人的性格嗎?」卓飛的話讓魏特琳三人迷茫起來,三人皆不知道這裏說的事情跟日本人的性格又有什麼關係了?「日本歷史上曾經是中國的屬國,唐朝的時候,日本派遣了大量的遣唐使來中國學習各種知識和文化,這一點就是在日本一些世家的秘錄中也是有記載的。」
「日本人的性格一直都是缺陷的,表面上看,日本人都是自強自律而且上進的,實際上日本人的骨子裏卻一直隱藏着對中華上國的仰慕。日本維新之後開始大發展,佔據朝鮮只是他們對當時滿清政府的試探,輕鬆拿下朝鮮,並不滿足的日本有發動了甲午海戰。而在這之後,日本人才開始真正一步步的蠶食中國,他們知道日本太小,中國太大,日本根本不可能一口吃掉中國。」
「也正是由於滿清政府的軟弱無能,才使得這些年裏,日本人在中國橫行無忌很是張狂。也正是這樣,日本軍部甚至在戰爭開打之前,就提出了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口號,所以我說日本人是瘋狂的。面對如此瘋狂的日軍,南京城裏的守軍自然是要拼死抵抗,我並不是說這種抵抗不應該,我只是想說開打之前應該先撤走城裏的百姓。一旦南京城被日軍攻破,傷亡慘重的日軍一大是會展開屠殺以泄私憤的,因為他們性格的狂妄已經令他們能夠漠視一切,包括所謂的國際法規。」
卓飛所說的這些對於魏特琳而言,就只能是聽的半懵半懂,不過卓飛話里話外想金陵女子大學搬出南京的意思,魏特琳卻是聽的明白。「魏特琳女士,搬走吧,帶着您的學生們搬去四川或者雲南這樣相對安全的地方。戰爭中命運最悲慘的不是士兵而是年輕女性,一旦南京城破,您這些學生將要面對的將會是她們一生中最為黑暗的日子。」
卓飛幾人在2樓的書房裏待的時間可不算短,可一直到魏特琳三人告辭離開卓飛的住所,都沒有明確表示出自己的態度。卓飛不禁也有些失望,如果金陵女子大學的師生不能在南京戰役打響之前撤走,一旦日軍攻城,36師的部隊便會封堵挹江門,等到了那個時候,魏特琳她們就是想走都可能走不了。
「算了吧,反正自己也是盡力了,大不了到時候把那些沒有離開的學生弄去拉貝的安全區里,只要自己這裏由漢森出面也加入到安全區里,想來這個連貫了幾乎大半個廣州路的安全區面積會大上很多。」一想到自己這幾天所做的準備,卓飛的心情隨即又好了幾分,心中不免有了些期待大戰發生前的激動。
一直到了晚飯的時候,跟着魏特琳來過的魏明軒獨自來訪,終於是給卓飛帶來一個好消息,說是魏特琳已經把卓飛的話不打折扣的告訴給了學校高層。「這會學校那邊還在商量這件事,無論結果如何,魏特琳女士都說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