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中的月色很美,前提是賞月的人已經吃飽了肚子,如果是一個吃飽而且還吃好了的小美女,這幅畫面就越發的動人了。
程鈺琪抱着膝蓋坐在湖邊青石上,月光灑落在她的頭上、身上,剛好又穿了身月白色的薄款羽絨服,整個人都被映得雪玉一般,真像是用雪堆出的玉娃娃一樣。
「周小廚,你也沒睡啊?」
想起白天的美味,這丫頭到現在還在流口水,說話時眼睛總愛望周棟的懷裏瞅,好像那裏面隨時都能變出一堆美味的東西來。
「睡不着,可能是這個山谷平均海拔比四外低,才六九天氣就有回暖的趨勢,一到晚上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蟲子都出來了,在帳篷裏面『嗡嗡嗡』的亂叫,我都失眠了。」
說什麼蟲子擾了好夢,其實都是託詞,周棟本來是要睡的,忽然見到程鈺琪跑到湖邊發呆,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就跟了過來,倒不是如古亞楠想得那般對『小郡主』有着什麼想法,只是覺得這姑娘性格挺好,是個不錯的聊天對象。
在周棟這個年齡,心慕青年少艾也是十分正常的,而且他的經歷和常人不同,能聊得來的異性還真是沒有幾個,呂綠馨只能算是半個,程鈺琪算是第一個全須全尾的異性朋友。
「真巧,我也失眠了,哈哈。」
程鈺琪開心地晃了下腦袋,悄悄瞥了周棟近乎完美的側顏一眼,一顆芳心頓時如小兔子般砰砰亂跳起來,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周棟先打開了話題:「娛樂圈不好混吧?」
「你都聽到些什麼了?」
忽然有些緊張,程鈺琪連說話的聲音都隨之壓低了,圈外對娛樂圈的評價可不怎麼好,而且偏偏這些評論有九成是沒錯的,她雖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小白蓮,卻怕眼前這人誤會。
為什麼要這麼注意他的看法呢?
程妹子暗暗罵着自己沒出息,可還是忍不住會緊張。
「聽過娛樂圈的一些事情,也看過網上對你的評價,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周棟笑道:「我說的是事業方面,你不要誤會了。」
「誰誤會了,人家說的也是事業方面嘛......」
這個英挺颯爽的姑娘忽然像個小女生一般撅起了嘴兒:「在娛樂圈混好難啊,已經很久沒接過通告了,這次要不是沾了你的光,恐怕我都沒資格加入這檔節目呢......」
話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一顆芳心越發的慌了,不對不對,我說的這都是些什麼啊!程鈺琪忙迅速轉移話題:「還是做廚師好,連黃老師跟何老師他們都很尊重你的,這些我可看得出來。」
「廚師這個行業又叫勤行,金字塔中低層的廚師和廚工們可沒你想像的這麼舒服。
我也不過是運氣稍微好一些而已......」
周棟笑了笑,這可是大實話,他的運氣可比全天下的廚師都好,如同勤行這個位面的『位面之子』。
「明天真的要走了?」
程鈺琪忽然抬頭望着周棟,星眸中殘月點點,帶上了些許的朦朧:「呃,你別誤會,我是說你要是走了,貝爾還不知道怎麼折騰我們呢。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抓到那麽大條的魚王,就是抓到了,恐怕也做不出那麼好吃的東西......」
「沒辦法,這本來就是節目設定,我要是一直留在這裏節目可就沒什麼看點了,何況我下周末還會來的,對了,這個給你......」
「變蛋?」
接過周棟遞來的便蛋,程鈺琪有些懵。
這一刻月光如畫、佳人如夢......其實她是個謙虛的姑娘,不過網上很多人都說她是佳人來着,就說你周小廚不懂浪漫,也沒有送女孩子變蛋的道理吧?而且還只送一枚?
「貝爾號稱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蚯蚓腐肉他都敢吃,可傳說他最怕『變蛋』,
我走了以後,要是他在節目裏欺負你,逼着你亂吃東西,你就把這個拿出來,他如果不敢吃,估計也就沒臉逼你們了。」
「這樣啊?謝謝你想着我。」
程鈺琪心中一暖,將這枚變蛋塞到了最體己的位置上,卻暗暗發誓就算被貝爾逼迫也不會輕易拿出它的,否則萬一要是被貝爾咬牙吃了,那不是得心疼死?這可是周小廚送的。
「真的不能多留一天嗎?」
程鈺琪撩了下長發,歪着頭有些調皮地望着周棟:「其實我感覺你挺適合混娛樂圈的,你長得還挺帥的,又有何老師和於老師這樣的朋友,
要是你成了一線,我才好沾你的光啊?」
「呵呵,還是說點別的吧。」
周棟微笑道:「其實明天是周日,本來多留一天也沒什麼,可是周一卻有個特殊的客人要來私房廳,我恐怕要提前回去一天做些準備工作。」
「你的廚藝這麽高,還需要提前準備嗎?」
程鈺琪奇道:「特殊的客人,有多特殊啊?」
「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得了很嚴重的厭食症,醫生都說沒有希望了,她的家人居然想到了我......」
「好可憐的小姑娘啊,她的家人早就該想到你了,周小廚,你一定能治好她的!今天白天就連貝爾那傢伙都迷上你了,可見你的廚藝有多高明。」
程鈺琪其實還有句話沒說,本姑娘也有點迷上你了,周小廚你說應該怎麼辦?
「恐怕沒有這麼簡單,我畢竟不是醫生,而且在厭食症患者的眼中,食物就是最可怕的東西,我的廚藝也未必就是萬能的。」
周棟嘆口氣道:「盡力而為吧,希望能夠幫到她。」
***
京都某園,前後三進的四合院,前影壁後花園,月亮門耳房左右廂房一樣不缺,前院有傲雪臘梅且迎客、中院有能引鳳凰的蒼勁碧桐,後院臨湖的暖閣中,洋溢着陣陣暖香,卻不是什麼制香師傅制的各種名貴香料,就是直接在火盆中點燃了頂級的沉香木而已。
一位身着中山裝的老人依靠在老檀木椅上,正在翻閱堆放在面前書案上的文件,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起又停,十分謹慎小心的樣子,便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揚眉:「是譚兒吧,范家那邊有回話了?」
暖閣的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一個面如重棗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輕輕來到老人面前,男子恭謹地回道:「上午范明仁就有回信來了。」
「上午就來了,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老人瞪了兒子一眼。
「父親一直在看文件,四國會面、非同小可,兒子沒敢打擾。」
「胡鬧!距離四國國宴時間還早呢,事有輕重緩急你不知道?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我那位老戰友後代的健康更重要的?
厭食症啊,還是個花一樣的小女孩兒,我聽着都心疼!」
「爸,您又何苦如此?
是人家不願意接受咱們的幫助,何況您暗中也找了無數專家去到楚都醫院,硬是扮演當地的醫生來為那個女孩子治療,這些頂級的專家醫生也都盡力了。
俗話說得好,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
「好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就算有一線希望也不能放棄,范家回信是怎麼說的?」
老人想了想道:「之前凌鎮風也推薦過這個叫周棟的年青人,說他是華夏勤行青年宗師,廚藝出神入化,在楚都一場斗菜,他這個『五湖魚王』竟然在做魚上輸給了人家,
就連倉燕山,也說要用他釀的酒?
這個年輕人倒是不簡單啊,說不定娟兒的病真能被他給治好了?
其實我們早就該想到廚師的,厭食症嘛,說到底還是吃上的病,找廚師還真是比找醫生更合適。」
中年人微微扁嘴,老爸這多半是求醫心切,所以才會異想天開,只得道:「據我們掌握的資料,這個叫周棟的年輕人是七八個月前突然崛起於華夏勤行的,本來就是個技工學校的畢業生,卻在短短時間內成為九州鼎食幾位主廚之一,曾代表華夏取得了香江美食大賽的至尊金獎......」
「哦,他還曾經為國爭光?」
老人一聽,頓時面露笑容。
「還不止如此,他在華夏勤行也是位份極高的,被人稱為周面王、周酒神、還在兵器譜上排名第八,號稱化神手!」
「兵器譜?」老人一皺眉。
「其實就是勤行內的一個排名,上榜的都是些廚子......」
「哦,都是廚子?
哈哈哈!這幫廚師倒是有趣,排名就排名吧,還叫什麼兵器譜?
算了算了,這不重要,你繼續說下去。」
「范家本來是想要招攬這位周主廚的,可惜卻被他給拒絕了,彼此也算是『交過手』,
據范明仁說,這個年輕人的廚藝確實非同小可,日後潛力極大,如果沒有意外,最多十年就可能與當年的那位『道長』相比......」
「十年時間,這個年輕人就能與『玄廚道長』相比?」
提起這位道長的名字,以老人的身份竟然也忍不住在兒子面前舔了下嘴唇:「玄廚道長那可是咱華夏幾位神廚之一啊,我當年有幸,曾經吃過他親手烹飪的美食,至今難忘。
只可惜,這幾位神廚一個個隱居的隱居,隱匿的隱匿,就算是國宴要請,人家也是不肯出山了......
哦,你繼續說,繼續說,我對這位年輕人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以廚成醫,古往今來的歷史書上不是沒有記載,可在這位周主廚身上,也就出現過一次。
據傳香江黃河集團祝董事長的祖爺曾經因病沉疴,已經接近油枯燈盡,就連香江過來的專家醫生團隊都說只有兩三天的日子了,可就在祝老先生彌留之際,喝下了周棟做的一碗粥......」
「哦?」
老人兩道白眉微動,目光中也透出了一份急切:「然後呢?」
「被專家宣告已經只剩下兩三天時間的祝老先生,竟然恢復了部分生機,從而延壽一個多月!」
「是嗎,不會是誤傳?」
老人一直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此刻卻手扶椅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緊緊盯着中年人問道:「這粥叫什麼名字?」
「碧藕脂玉粥!」
「碧藕脂玉粥,碧藕脂玉粥......」
老人將粥名連續念了幾遍,仿佛是要將之深深記在腦海中一樣:「現在還能喝到這種粥麼?」
***
「老周,你這次恐怕是過於自信了啊?」
坐在私房廳的後廚中,懷良人和嚴一都是愁眉不展,其實他們想說的不是『自信』而是過於激進。
任何一個行業,最忌諱的就是跨界,所謂隔行如隔山,廚師就是廚師,越俎代庖去做醫生的事情,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
有人說張仲景發明餃子就不是跨界了?拉倒吧,那是醫聖!而且古代是個什麼樣子?普通百姓能吃飽就不錯了,別想着還能吃得好,用蔬菜肉類做餡的餃子得多金貴?平時肚裏沒啥油水兒,忽然吃到這種美食自然大有補益,進而全身發熱陽氣上升,自然就把耳朵上的凍瘡給制了。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你讓現代人吃餃子看還能治病不?
更何況周棟此舉還犯了勤行的禁忌,為了這個患有厭食症的女孩兒,把原本周一的預約給取消了,因此要白賠人家一頓飯不說,同時還壞了規矩。
咱開的可是私房廳,可以牛x的讓客人排隊預約,可人家既然預約過了,就沒有取消的道理,否則還如何體現高端?懷良人跟嚴一自然理解周棟的善念,可規矩就是規矩啊。
「呵呵,是我過於自信,還是你們兩個失去了信心呢?」
「哎,老周啊,咱們毀約的事情先不說,就說這個病人,那是厭食症,你以為是靠廚藝好、做得東西美味就能治療的?
上帝啊,你根本就不清楚,患了厭食症的人根本就是把吃東西看成是洪水猛獸,你就是做出全世界最頂級的美食,人家也懶得多看一眼,看多了說不定還會引起各種不適。
咱們這些做廚師的,畢竟不是醫生啊,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可我還是想試試。」
「你......行吧,算我輸給你了。」
懷良人苦笑搖頭:「那明天你準備做什麼菜色,菜譜定了沒有?」
「看你說的老懷,我這也是第一次接待患有厭食症的病人,沒有任何經驗,這不是找你們兩個商量來了嗎?」
周棟道:「你們就沒有些好的建議嗎?」
懷良人和嚴一對視一眼,心說這可好,難題拋給我們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