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雙脆的難點不只是脆,你就是在路邊找個蒼蠅館子,只要對方敢做這道菜,那就指定能讓你吃到脆口,
為什麼?因為這道菜的食材中有雞胗,雞胗要炒出脆口兒的感覺其實難度不算太高,有個幾年從廚的經驗,用心練習過這道菜的,基本都能做到。
這道菜真正難在『雙脆』,
如果只論脆感,豬肚先天不如雞胗,又因為這道菜入鍋快、出鍋迅速,就算是最頂級的廚師,也絕對沒有辦法讓雞胗和豬肚保持同樣的脆感,
所以才說『雞胗主脆、豬肚主味』,不是豬肚不能脆,是脆不過雞胗,味道又比雞胗醇厚。
甚至就連周棟當日在九州鼎食做的那道『油爆雙脆』,以及王海濱親自出手的這道菜,也只是將豬肚做的比普通廚師更為爽脆一些,其實還沒有達到真正的『雙脆』境界。
周棟說自己當日所做也最多就是得個九十分,就是出於這個原因,甚至就連王海濱為了替徒弟拔份撐場面,不惜施展出『振翅刀』來,也最多只是與當初動用了完美級刀功的他媲美,距離滿分一百還很遙遠。
可有系統的孩子就是欺負人!
什麼是完美級刀功?雖然距離『化凡為神』的傳說級刀功之間還有一百零八個王海濱,可畢竟也稱完美,有了這個基礎在,當周棟見到傳說中的『振翅刀』時,立即觸類旁通,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周小子,就算你是周面王、周酒神,論輩分也只是勤行後進。
年輕人,需知春風得意馬蹄急,也未必就能一日看盡長安花,如果太驕傲的話,可能就會變成方仲永、江郎啊......」
王海濱嘆了口氣,他固然是想為徒弟拔份兒擊敗周棟,可也不希望看到這個勤行不世出的天才驕傲自滿。
他是魯菜宗師,更是這一代『振翅刀』的傳人,剛才這道『油爆雙脆』說是陳興海做的,其實基本就是出自他手,以他多年在這道菜上下的功夫,不敢說做出的是『神品之菜』,至少也是華夏獨一份兒,就算是盧知味親臨也一樣做不出、也一樣得給他個滿分!
可這小子居然說只能得90分?
雖說這小子還算客氣,在貶低他的時候把自身也跟着貶低了,他聽着還是不太舒服,
這不是驕傲是什麼?勤行出個天才不容易,可不能都變成懷小子那樣,小小年紀就眼高於頂的!
王海濱現在的心情很矛盾,既與周棟是『對手』,對他的評分不滿;同時身為勤行前輩,也是真心喜見後進出頭,甚至擔心周棟會因為取得了一些成績就驕傲自滿,回頭再傷了仲永。
「謝謝王老的提醒......」
周棟也看出王海濱有一半是在善意提醒自己,點點頭道:「我明白您的好意,不過我這也不是驕傲自滿,是真心認為如此,我媽媽也教過我的,人不可以驕傲,但也不可以故作謙虛,過度的謙虛其實是裝比。」
這傢伙,越說還越來勁了,不錯,就得這樣!
懷良人聽得眉開眼笑,他感覺自己沒看錯人,老周跟自己就是一路人啊,是個好同·志!
本來嘛,有能耐就得把頭高高昂起來,非得裝什麼虛懷若谷、什麼謙遜,噁心!
王海濱眉毛微皺,緊緊望着周棟:「周小子,你是說真的?
我王海濱一生精研魯菜,更是在這道『油爆雙脆』上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剛才我更是全力出手,相信已經做到極致,難道真的還可以再行突破?」
什麼賭賽輸贏、什麼替徒弟拔份兒揚名,如今在王海濱看來都不是那麼重要了,周棟能不能將『油爆雙脆』再次突破,才是眼下最讓他關心的事情。
古亞楠咯咯笑道:「怎麼王老終於肯承認剛才是您自己出手的了?」
王海濱也不理她,只是盯着周棟:「回答我。」
「教我廚藝的老師說過,如果有廚師能夠將一道菜做到『極致』,那他就是真正的勤行宗師,
如果有人可以突破極致,那他做出的菜就是『神之菜品』,可稱之為神廚!
小子我不敢妄稱神廚,但在這道『油爆雙脆』上,我確實是有些心得,或許可以再次突破。」
周棟也就只說到『神廚』,至於廚神什麼的,想了想還是不說了,系統給出的說明是,廚神已經不是人了,至少在廚藝方面的高度,已經不是普通人類可以達到的。
不是人類......周棟有些鬱悶,最近關於阿爾法狗的新聞可不少,據說已經出到三代狗,把人類最後的智慧陣地圍棋都攻克了,系統不是要把自己造就成勤行的『阿爾法狗』吧?這也太難聽了!
「神之菜品......」
王海濱聞言悵然若失,久久才道:「你的老師......他是哪位勤行高人啊?」
「哦,是我們楚都市青翔技公學校廚師班的何必進何老師。」
周棟很認真地回答道。
「廚師班的老師?」
王海濱頓時愕然:「有機會定要前去拜訪......
周小子,我雖然還是不敢相信,不過你既有此決心,就請展現手藝,也讓我老頭子開開眼罷?」
周棟左右看了看,有些為難:「我也想啊,就是缺了件必須的東西。」
「不可能吧周面王,我們這裏別的不敢說,各種廚具可是一應俱全,當然,如果您非要一把可比『鬼泣』的菜刀,那是真沒有。」
陳興海也沒少看比賽直播,對周棟贏的這把『鬼泣』可是眼熱的很,有機會就要提一提。
「我沒說是廚具,這東西不是廚房裏的,要現置辦還挺麻煩......」
周棟心說這東西賓館有,王老家裏肯定也有,
可這會兒回賓館多半引人遐想,第一次見面也沒有跑到人家家裏那啥的,沒這個規矩啊?
這可有些難辦,要不我找個椅子眯一覺兒?不行啊,不舒服,影響學習效果!
古亞楠見周棟一臉為難的樣子,感覺是時候挺身而出了,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周棟,你需要什麼儘管說,我來解決。」
總裁嘛,是時候讓員工體會到組·織上的關懷了。
周棟有些遲疑,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讓你說你就說,一個大男人幹嘛吞吞吐吐的,快啊!」
「呃,其實我需要的是一張床和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
「你......你這個人怎麼變得油嘴滑舌了,真討厭!」
古亞楠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心說這個人好討厭啊,他居然這樣對我說話?哎呀,這感覺還真好......
周棟只覺莫名其妙,這不是你讓我說的麽,幹嘛翻臉,還罵人?
還總裁呢,有這樣的嗎?
***
什麼樣的事情最讓人討厭?
就是當你以為面前那個還算不錯的男子正在對你口花花,讓你大呼討厭之餘心中暗爽的時候,才發現他原來是說的正經事,
於是,你就變成了那個不正經的人......
古亞楠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失望、氣憤、羞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此時她唯有在心中默默地罵一句『你丫的,活該你一輩子單身狗!』
王海濱很疑惑地看了看古亞楠,他這個一輩子就知道研究廚藝、看誰都像廚子的老傢伙雖然城府挺深,卻肯定不擅兒女情長,當年連婚姻都是父母包辦的,又怎麼會明白當代女孩子的小心思。
這個古丫頭真奇怪,小周沒說錯什麼啊?
華夏的菜品,哪一道不是千錘百鍊,歷經無數代的廚師用心鑽研改良,
哪裏有輕易就能突破的道理,更別說突破被他認為已經做到了極致的『油爆雙脆』。
廚師行業為什麼叫做勤行?因為累啊,不夠勤快的人三天下來就得哭爹喊娘,現在周棟只是說要在做菜前睡上一個小時,這是再正常也不過的要求了,也就是古丫頭這種外行人才不能理解!
什麼叫做初次見面沒有在人家睡覺的道理?這又不是有各種講究的古代,王家更沒有待字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事實上王海濱的閨女都快當奶奶了......
死乞白賴地將周棟往家裏請,不答應都是不給面子,王老頭兒還會吹鬍子瞪眼睛地引經據典,說什麼『長輩賜,不敢辭。』我家的床可軟呼着呢,客房裏還噴灑了花露水兒,專能驅趕初秋的『老虎蚊子』,快睡快睡,一個小時夠不夠,不夠咱就加一個鍾,不着急。
王老頭兒是想好了,若是這小子休息夠了還輸,那勤行中人就更加沒有話說了,還得說他老人家最能體恤後進新人,為了讓周面王完全發揮實力,甚至借出了自家的床......
結果如何?還是人家王老明師出高徒,掌門大弟子一出手就把周面王給贏了!至於他幫徒弟看砧板看成了親自上陣、展露『振翅刀』什麼的,這根本就不會有人關注。
望着倒頭就迅速睡着的周棟,王海濱心中忽然有些羨慕,還是年輕好啊,頭沾枕頭就着,時間可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就是七十年過去了......
還真讓王海濱給說中了,周棟足足睡了兩個小時,補了一個鍾。
洗把臉走出房間,就看見古亞楠有些焦急地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走來走去,抬頭看見是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個焦急的小姑娘,哪裏還像是執掌一家五星酒店的古總裁?
「你怎麼才醒啊?那個王海濱真不像話,趁你睡覺的時候找了一幫廚師來,據說泉城有頭有臉的廚師都來了,不光是魯菜系的,別的菜系也來了不少......」
「來就來唄,都是同行,比來一幫記者要好多了。」
之所以要補個鐘,就是因為『一個月』的時間都無法讓他捕捉靈感、突破這道『油爆雙脆』,現在的周棟可是信心十足,走起路來都帶風。
「而且你不要怪錯人了,據我觀察,王老可不是這樣的人,應該是館子裏的人漏出了風去。
勤行就是這個樣子,聽說我和王老師徒鬥法,同行們肯定是坐不住的。」
「你有把握嗎?現在你代表的可是我們九州鼎食的形象......」
古亞楠目光閃動,借着說話的機會偷看周棟側臉、側側臉,越看越上癮,還真是360度沒有死角啊,都快趕上本總裁了......
王海濱的臨湖小院就在私房菜館後面,之間只隔了一片竹林,步行幾分鐘就到,還沒等進後廚,就見到門內門外都是人,不是特別胖、就是特別瘦,一看就是些廚師。
見了周棟,一個個客氣地打起招呼:「周面王好,周面王今天大顯身上,俺們得了信,可是沒辦法再坐得住了,當個惡客,您可別見怪啊?」
「周面王,您贏犬養靜齋的那場比賽我可看了,太長咱華夏廚師的志氣了,佩服啊!」
「好說好說......」
周棟現在也算是歷經場面,應答之間很是自然,分開眾人拍了下正被十幾名廚師圍着拍馬屁的懷良人:「這種感覺是不是特別過癮啊?走把,去後廚給我押陣。」
「哎,這就對了,老周你可算是明白我的重要性了。」
懷良人哈哈大笑,與周棟並肩進了後廚,外面的廚師見正主兒到場了,也跟着呼呼啦啦涌了進來,這家館子的後廚面積足有上百平米,硬是被擠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周面王,請了。」
陳興海心中慚愧,面子上還得撐着,似乎他才是周棟今天的對手,吩咐後廚的雜工送上來幾十把大小、形狀不一的菜刀,讓周棟當眾挑選。
「這些刀具,居然都是手工打造的黑鐵刀,比上午拿出來的傢伙可強多了......可惜老周這次沒帶『鬼泣』來,否則應該會更有把握吧?」
懷良人看着這些刀具,暗暗替周棟捏了把汗,上午的油爆雙脆他也嘗過了,憑良心說,跟老周那日所做的可以打成平手,老周今天要贏,等於是要挑戰自己、突破自我才行啊。
周棟倒是一臉的輕鬆,點點頭,沖站在c位的王海濱拱拱手,走過去略略一看,還是選了把黑鐵馬頭刀在手,這把刀自然比不上呂綠馨的,不過也算一等的好刀了。
「不錯的刀。」
將刀在手中掂了幾下,周棟點頭:「黑鐵所鑄,重一斤一兩二錢,正合我用!」
周圍的廚師頓時一陣議論,真的假的,雖說廚師首先要熟悉自己手中的刀,可這把刀是菜館提供的,周面王可是第一次用啊,就這麼上下手,便能說出重量,還精確到錢?
周面王這是裝腔作勢還是真有本事?今天可是有大熱鬧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