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血之冠 第七十六章 定局
德羅德男爵夫人一邊說，一邊高舉雙手，掌心向前，表示自己並無武器。
「母親——」亞度尼斯氣得大叫一聲。
不過，看到斗篷男子漸漸走進，再看看斗篷人背後橫倒的八具侍衛屍體——亞度尼斯也把手舉過頭頂，同時攤開掌心。
看着母子二人的投降動作，安德默默的把長劍收回到斗篷下，靠在城堡的護牆上假寐起來。
從頭到尾，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安德計劃中，夜魔就該是一個神出鬼沒、高冷的、只動手不動嘴的角色。
沒有人全知全能——連神都不行。
多說多錯，安德又不是真正的刺客，強行扮演一波倒也算了，可是要長時間扮演，安德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必然要露出破綻。
這個世界的刺客是一個依靠暗影能量的完整職業，安德自己連暗影能量是什麼玩意都搞不清楚，還想扮演高階刺客？那純粹是想多了。
所以，像這樣維持着高冷人設，也許還能冒充一段時間，要是跟人家聊天扯淡，不用半天就得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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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利根心中暗暗嘆息。
夜魔肯主動出手，對他當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夜魔如此熱心，想必在安德身上所圖甚大，大到不僅僅是對安德，甚至對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安德叔叔，也會主動幫忙照顧的地步。
所謂『無功不受祿』，又有一句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事，讓特利根很是為安德擔心。
萊斯特男爵分配給特利根的任務是拖住德羅德領，而不是打下德羅德領，所以即使匯聚了萊瑞拉手下的人馬，特利根的兵力也並不多，至於攻城裝備，那更是一點都沒有準備。
所以特利根對於打下德羅德城堡也並未抱有十成信心——他的機會就是激怒亞度尼斯德羅德，在他忍不住率兵出戰時徹底擊潰，甚至拿下這位德羅德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才能奪取德羅德城堡。
至於蟻跗攻城，那是大軍在握，拿人命硬堆的戰鬥方式，就他手下這兩百號人，全堆上去也打不起一個水花。
可是，夜魔主動出手，卻改變了一切。
七米高的城堡高牆，對夜魔這個等級的刺客來說全無意義。他手腳並用，五指硬生生扣入牆體，甚至不需要任何輔助設施，在兩秒不到時間內就攀爬上去——城堡上的士兵注意力都被辱罵領主的領民們吸引，根本沒發現有人從另一側攀爬了上來。
然後，夜魔開始清理牆面。
那是一種可以被稱為『藝術』的暗殺手法。
為了指揮作戰，特利根特意把馬車停在一處高岩上，自己站在馬車頂上，這樣居高臨下可以視野開闊。
不過，正因為這裏地勢高，所以特利根可以看到夜魔是如何清理城牆上的士兵的。
雖然大部分士兵注意力集中在領民叫罵的方向，可還有一部分士兵並非如此。
但是，夜魔就那麼大搖大擺在城牆上行走，有時甚至迎着士兵正面走去，偏偏沒有一名士兵做出應有的防備動作，就好像完全沒看到有人走過來一樣。
在特利根眼中，夜魔就好像是一個明明存在，卻被人視而不見的幽靈。
他每經過一名士兵就伸手在士兵身上捏按一下，有時是脖頸、有時是後腦，還有的時候，因為角度問題，特利根無法看到他出手。
城牆上，一個接一個士兵無聲無息軟倒，而其他士兵視而不見。
這詭異的一幕，讓特利根全身汗毛聳立——如果是夜魔是隱身突進擊殺這些士兵，特利根不會這樣驚悚，但是在大白天，士兵對夜魔這麼一個大活人公然殺人卻視而不見，這等情形就實在太詭異了。
只用了一會兒，夜魔就輕輕鬆鬆掃平一段護牆上的士兵，然後下了護牆打開城門——直到這時，城堡里才傳來喊殺的聲音。
但是大勢已去，夜魔一人一劍就守住城門，直到科裏帶人殺入城堡，到了這時，德羅德城堡已經完全沒有防禦能力了。
等特利根進入城堡，找到夜魔的時候，他正倚靠在城牆上，面龐隱藏在斗篷的陰影下，讓特利根無法看清楚。
在夜魔身邊不遠處，亞度尼斯德羅德和德羅德男爵夫人站在一邊，他們雖然努力維持着貴族的風度，但是那種沮喪和失落，還是在他們臉上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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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科威領，洛科威城堡。
「哦，文森順利擊殺了洛科威男爵，唔，夜魔居然不僅擊殺了德羅德男爵，而且主動出手幫助特利根拿下德羅德城堡？」
坐在洛科威城堡的議事大廳里，薩里萊斯特男爵拿着黑蛇傳遞來的消息，有些吃驚的問。
「是的，男爵大人，布魯克親眼目睹，是夜魔主動出手，幫助特利根奪取德羅德城堡。並非特利根提出要求。」一名黑蛇回答道。
黑蛇之間有另一套聯繫方式，可以在特定情況下迅速傳遞信息，而在萊斯特男爵的命令下，和夜魔有關的信息，優先度極高。
「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出發。」
薩里萊斯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這位黑蛇可以離開大廳，至於賞金他提都沒提。
黑蛇是萊斯特家族中心腹中的心腹，和萊斯特家族關係近乎養子關係。
每一位黑蛇如果能活到退役，至少也會被安排成為一名鄉紳，根本不擔心待遇問題。
「遵命，男爵大人。」這名黑蛇朝門外退去。
因為阿姆斯洛科威已經把領地上的主力全部帶走，而且誰也沒想到萊斯特男爵竟然不回去救援領地，卻突然率領大軍出現在洛科威城堡之下，借着夜色猛然發動進攻。
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城堡里的士兵奮勇作戰，但是依然被準備周全的萊斯特男爵一鼓而下。
但萊斯特男爵並非沒有付出代價，特力同騎士和兩位六級以上戰士戰死，另一名騎士重傷。
但是萊斯特領的損失也僅此而已。
這次為了出其不意，萊斯特男爵甚至沒有派遣士兵先行攻城，而是讓手下所有六級以上戰士傾巢先登，直接在城堡牆上佔據一塊地盤，硬生生靠這些精銳戰士堵住兩側，空出一塊城牆，讓後續戰士能登上來。
如此攻城方式，使得萊斯特男爵手下的高等戰士死傷頗重，但是其他正規士兵傷亡倒不是很嚴重。倒是阿姆斯洛科威的一子一女，都在死士的掩護下通過暗道逃走了。
這就很尷尬了。
如果沒有現任男爵，或者現任男爵死後的直系繼承人，在神明代表牧師面前親自簽名確認，那這場領地戰爭就不算結束。
按照程序，得拖到三個月期滿，對方依然不能奪回城堡的情況下，萊斯特男爵才能合法擁有洛科威領地。
「來人，召集還能行動的戰士們來這裏開會。」萊斯特男爵搖了搖手邊的鈴鐺，自有侍從前去通知各位軍隊骨幹。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麼建議？」萊斯特男爵簡要介紹了一下目前形勢，徵求大家的意見。
「大人，既然洛科威男爵已死，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捕他的繼承人傑拉爾德洛科威，逼他簽訂領地戰爭結束文書，承認領地戰爭失敗。」
坎德爾站起身來大聲說，他右臂上還纏着繃帶，不過此刻精神振奮，似乎隨時可以再大戰一場。
坎德爾是八級戰士，但沒有獲得騎士稱號。
這次男爵大人運籌帷幄，一舉吞併了三個男爵領，足夠晉升子爵，而他們這些追隨者也前途看好，一個騎士封號幾乎是板上釘釘。
「嗯，其他人的意見呢？」
「男爵大人，我認為應該立刻讓特利根代表您，和德羅德男爵繼承人簽訂領地戰爭結束文書，把德羅德領地正式納入您的麾下。」赫魯夫站起來，說道。
「不，這不可能，特利根連騎士都不是，怎麼能代表男爵大人？」有人拍着桌子反對。
赫魯夫解釋自己的見解「傑拉爾德和百麗兒已經逃走，如果他們不知道洛科威男爵的死訊，一定會前去萊斯特領和他匯合，那我們沿路追上去就可以；如果他們已經得到洛科威男爵的死訊，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直接逃亡格拉城。」
「到那時，奧托爾侯爵可能以此為藉口，阻止大人您統一北地四領。」
說到這裏，赫魯夫微微向四周鞠躬以後，坐了下去。
他並沒有把話完全說盡，不過能坐在這裏，並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從地圖上看，北方四領中維爾特領、萊斯特領和奧托爾侯爵領接壤，而德羅德領和奧托爾侯爵領之間有一片不算大的森林，其中也有道路可通。
唯獨洛科威領處於最北方，和奧托爾男爵領完全不沾邊。
維爾特領那邊傳來消息，維爾特男爵的繼承人已經被抓到，簽訂了領地戰爭結束文書，如果再能把德羅德領那邊的勝利果實完全確定，就可以堵住了雙方之間的道路，就算是克拉倫斯奧托爾侯爵想要插手，也無法直接干涉洛科威領的歸屬。
「男爵大人，我覺得赫魯夫說得有道理，雖然傑拉爾德逃到格拉城見到奧托爾侯爵，並請到救兵的機會並不大，但我們也不可不防。」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有人開始出言贊同赫魯夫的建議。
「附議。」又有人表示贊同。
「附議。」
「附議。」
有人開頭，大家紛紛贊同。
想要代表男爵，至少也得是勳爵或者騎士，擁有貴族頭銜才行。
不過獨自攻下德羅德領的功績，賜封一個騎士也絕對綽綽有餘，這也不過是提前一點的時間問題。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拓斯達、拉夫，你們兩人率領一百名士兵，沿着道路追捕傑拉爾德和百麗兒；提德，你帶領五名士兵，連夜把我的授權文書交給特利根，並提前賜封他為騎士，命他代表我與德羅德男爵繼承人簽署領地戰爭結束文書——正式封地和儀式以後再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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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羅德城堡的主客廳里。
特利根、科里和萊瑞拉並肩而立，將領地戰爭相關文書放在桌子上，在貴族之神的牧師見證下，德羅德男爵夫人和亞度尼斯簽上自己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這塊領地就不再姓德羅德了。
「德羅德男爵夫人，亞度尼斯先生，對於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我很抱歉，但這就是戰爭——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您可以帶走您的最喜歡的一輛馬車以及所有您的私人物品。除此之外，我還會把那些賤民徹底驅逐出這塊領地。」
特利根望着泫然欲泣的德羅德男爵夫人，飽含着歉意的說。
按理說打下城堡，德羅德城堡里所有物品都是勝利者的戰利品，但是前些日子那些領民們罵的實在太狠，在見證雙方文書籤訂的貴族之神牧師面前，特利根必須有所表示。
不然，這位牧師說不定會像貴族之神打小報告，這對於剛剛被封為騎士的特利根極為不利。
德羅德男爵夫人沒有正面回答特利根的歉意，她雙眼通紅，用手帕捂着嘴，在微微點頭以後，一邊低聲嗚咽，一邊邁着碎步，快步離開了這塊傷心地。
在她經過的路上，可以看到有淚珠灑落的痕跡。
至於這悲傷的眼淚到底是因為受到的污辱，還是因為今天失去領地的原因，那就很難說了。
從此以後，德羅德男爵夫人的稱號變成一個虛銜，但只要她不改嫁，依然可以使用男爵夫人的稱號；
而亞度尼斯德羅德雖然失去成為男爵的機會，但是依靠德羅德男爵以前在格拉城購置的產業和莊園，和他曾經身為男爵繼承人的身份，他依然可以保有勳爵稱號。
貴族不是傻瓜，他們也有居安思危，給自己和後人留下後路的操作。
而正是因為有這條後路，德羅德男爵夫人才會見勢不妙，立刻決定投降。
要知道領地戰爭並非家族仇殺，因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勝利方並不會趕盡殺絕——貴族的體面還是要保持的，萬一自己也有這一天呢？
儘管如此，亞度尼斯和男爵夫人在簽訂這份文書時依然淚如雨下。
雖然他們還能還保持着貴族稱號，可以想再次爬上實地男爵的位置幾乎是不可能了。
一個勳爵有一個莊園和一份體面的產業就可以支撐開銷；一個騎士則需要擁有強大武力，自備戰馬、鎧甲在內全套裝備，並帶着扈從和侍從，組織一隻騎兵小隊（十人以下）為領主服役才行——所以騎士需要一個村莊作為領地。
這些都不算太難，只要還保有貴族稱號，家族中再出現一兩位強人就可以做到；
可是，一個實地男爵至少要擁有一個城鎮、十個村莊和一個城堡。
這些東西，對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需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持續努力。
所以，想從騎士/勳爵達到男爵的地位，並不比從一位自由民打破天花板，成為貴族階層更容易。
就算狂風騎士文森這樣幾乎影響國運的高階騎士，爵位更是高達伯爵，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領地也不過是個男爵領——這也是他和薩里萊斯特男爵能夠長時間保持友誼的原因之一。
除了文森可怕的個人戰力所帶來的地位加成之外，他們兩人在貴族序列里其實還屬於同一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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