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河畔。
二百二十七人被反綁雙手,跪在滾滾黃河水一側,在他們身後各自站着一個露臂捉刀的劊子手。
二百多個人一字排開,在波濤壯闊的河邊也蜿蜒而下曲曲折折,在河堤下是無數的圍觀百姓。
這些人都是水災起時,混在災民隊伍里欺壓良善,掠奪粥糧,拐賣人口,微褻婦女的賊人。
楊霖派人明察暗訪,再從百姓中打探驗證,最終捉到這兩百多個典型。申報刑部之後,楊霖在蔡京那裏取得特權,可以就地斬首以儆效尤。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不然不足以震懾人群中的這些宵小之輩下三濫,大水成了潑皮的狂歡,那可就天理難容了。
午時三刻已至,楊霖將手裏的牌子一扔,大喝一聲:「行刑!」
雪片似的大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二百多顆人頭滾落進湍急的河流中,血染紅了這段河堤。
底下的人直到看着他們人頭落地,才敢大聲歡呼起來,可見平日裏被欺壓得有多厲害,根本不敢在他們活着的時候拍手稱快。
血光沖天,腥氣遍野,這一天黃河的水也沒有絲毫的變色,二百個人看上去十分多,填到湍急的河中引不起半點波瀾。
楊霖走出遮陰的帳篷,殺氣不減,大聲道:「治河期間,凡是有作奸犯科的,一律從嚴處置。」
周圍圍觀行刑的各個縣裏的官吏,全都噤若寒蟬,少宰也太狠了些,大宋的官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這時候,提出束河治沙的宗澤站了出來,抱拳道:「楊少宰,下官以為這些潑才雖然該殺,但是絕非罪魁禍首。這些人如此跋扈,上面豈能無人庇護,應該深追劣紳,繼而是包庇他們的官吏,層層遞進抽絲剝繭,求一個除惡務盡。」
在他身後的官員,有幾個渾身一哆嗦,恨不得上來撕咬幾口。
楊霖卻點了點頭,朗聲道:「此言有理,反正這些事都是明面上的,也不難查,本官有的是時間,肅清這開封府的魑魅魍魎。」
「不過你們無須不安,本官只查包庇惡賊,參與買賣人口的,其他事情還是交給吏部考核。」水至清則無魚,楊霖可不是朱重八,沒有心思搞一套大清洗,不然自己就成了官場公敵,有可能被搞得骨頭渣都不剩。
殺幾個縣官,想辦法安插上自己的人,還是很有必要的。這裏不是普通的縣,都是開封府直轄,拱衛汴梁的縣治,位置十分緊要。
宗澤微微一笑,退回到同僚之中,大白天站直了身子抹着眼皮裝睡,無視周圍異樣的眼光。
底下的百姓卻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還沉浸在振奮和歡騰中,至於那些漏網之魚早就嚇得魂不附體。
別說一下子殺二百個人了,就是同事宰兩百頭豬,那場面也夠嚇人的。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楊霖,現在正隨手翻着一本賬冊,都是這幾天治河的花費。
這些錢可不能自己掏腰包,楊霖琢磨着該如何和朝廷伸手,這些天給趙佶修這修那的可填進去不少銀子。
汴河水位上升,河堤坍塌,損失最大的應該就是自己了。萬歲營那日進斗金的項目,全都被迫停止。
正想着的時候,遠處來了一個矮胖的身影,奔跑起來十分有喜感。
楊霖放下賬本,伸手一招,笑着道:「宋江,火急火燎地來做什麼?」
宋江扶着雙膝,氣喘吁吁地說道:「少宰,果然不出少宰所料,那小娘皮大有問題!」
「小娘皮呢?」
「哪有問題?」
「捉到了麼?」
楊霖還沒說話,周圍的親信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他們還不知道汴梁城郊血戰的傷亡數,只以為是簡單的伏擊,肯定是大獲全勝,所以神色都頗為輕鬆。
「都給老子滾蛋,一群腌臢打脊潑才,跟着激動個鳥,就是捉了也是老子的。」
呂望堆着笑道:「俺們弟兄,也是為少宰問的。」
宋江臉上帶着悲戚神色,道:「屬下等聽了少宰的話,一時鬼迷心竅,尋思着左右不過是個商戶,便帶了百十個弟兄前往。誰知道那些賊人悍勇異常,棗樹林一戰折了四十多個弟兄,自小人以下,幾乎人人帶傷。俺們拼了命,也只是捉到八個活得,包括那個小娘皮。」
楊霖臉色一變,剛才的獰笑猥瑣全不見,眉毛一抖沉聲道:「是什麼來頭,能殺我四十個手下,還逃掉大半!」
宋江壓低了聲音,湊近楊霖耳邊,道:「呂四叔說,那是江南的一夥鹽販,以前曾經和他們交過手。」
楊通等人曾經是鹽販,這件事是絕對的機密,只有這幾個親信心腹才知道。不過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忌諱,這種事無從探查,有誰亂說話我就咬定自己不是,給你治一個構陷朝廷大員的罪,還不一定誰先死呢。
說到底,只要楊霖不失勢,這就不是問題。
「不可能,販鹽獲利最後厚,遠超賣糧,若是單純的鹽販斷不至於為了限購令來到我的大帳冒險,大不了不賣糧食就是。這其中必有隱情,那些活捉的賊人何在,可曾審訊?」
楊霖暗暗皺眉,這些人來自江南,不會跟方臘有關吧。
能夠壓制兩淮私鹽霸主自己的老子,這夥人的勢力不容小覷,放眼整個江南道,除了方臘還能是誰。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這麼心急,難道舉事在即?
楊霖越想越心驚,自己讓劉清水提前探查,誰知道這小子捅到皇帝那裏去了之後,局勢反倒急轉直下。
這一殿的君臣吶,給你們情報,反倒成了壞事。
宋江見他沉默不言,眉頭緊蹙,恨意不減地道:「少宰,那些人還關在俺們萬歲營中,一旦有消息屬下定來稟報。這賊婆娘,害了俺幾十個漢子的性命,這回定叫這賤婦肉兒片片飛!」
楊霖臉色凝重,擺手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只怕不行,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