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坊內人人噤若寒蟬,突然門口來了內侍省的宦官,進到大堂高聲喊道:「楊霖接旨。」
眾人簇擁出楊霖,大宋接旨是無需跪迎的,甚至有的官員不服,還可以拒收
給事中封駁外製誥命之事更是不鮮見,元祐年間,宋哲宗罷宰相劉摯,「麻制過門下」,被給事中朱光庭封還。
慶曆七年,任宗降制召夏竦為宰相。卻因為夏竦名聲不好,在諫官、御史的反對下,宋仁宗只好改變對夏竦的任命。
熙寧三年,神宗和王安石這倆戰友,想要破格提拔新黨骨幹李定位監察御史,知制誥宋敏求即拒絕起草任命李定的詔書,封還詞頭,並於三天後辭職;接替他的另外兩名知制誥蘇頌、李大臨,也以「愛惜朝廷之法制」為由,再次封還詞頭。
在這方面,最沒面子的當屬宋仁宗,這皇帝喜歡越過官員下聖旨,結果宰相拿到後直接扣下,等攢多了就直接給皇帝送回去,皇帝心裏吃了屎一樣難受,但表面上還得夸宰相做事認真,幫助我糾正了錯誤。
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明清兩代十族都不夠砍得。
到了徽宗一朝,趙佶雖然沒什麼帝王心術,但是他運氣好啊
連續的黨爭,讓文官集團元氣大傷,大宋又沒有什麼外戚、宗室之類的厲害角色,宋徽宗趙佶漁人得利,成了有宋以來權柄最大的皇帝。
宰相要是敢給他攢攢聖旨送回去,就別想幹了,所以他親自寫的聖旨,不管是梁師成還是蔡京,都不敢不蓋章。
楊霖滿腹心事出來接旨,只見小太監朗聲道:「朕膺昊天眷命,制曰: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古聖垂經,取士必先於功名;明王致治,立教不外乎賞懲。惟檢校司空少宰楊霖燃薪達旦,破卷通經,狀元及第,治河有功,撫平江南,威震秦隴,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茲特授爾為開封府儀同三司,朕望竭誠立節,再建新功。」
開封府儀同三司,大宋使相,這一官職極為尊貴,除了權勢不如宰相,待遇、地位、榮耀已經相當於宰相。
在下旨之前,趙佶召見蔡京曾布等人,問道這個官職該給誰,是楊霖還是童貫?
即使是和楊霖仇怨很深的曾布,也一口咬定是給楊霖。
蔡京也不敢為童貫說話,大宋使相必須由文臣擔任,誰也不敢在這件事上給楊霖下絆子。
如果說滅夏之功不大肆封賞,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便寧願給狀元出身的楊霖,也不要給宦官兼武人的童貫,這是整個朝臣的共識。
楊霖接完聖旨,愣在原地,他的昭德坊被封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他也不知道,現在開封府已經沸騰了,所有的市民都在慶祝。
稍一沉思,楊霖眼中精光乍現,一把按住小內侍的肩膀,晃着問道:「可是西夏戰報又到?」
小內侍被晃的頭暈腦脹,趕緊道:「恭喜少宰,賀喜少宰,童制使絕地反擊,已經打進興慶府啦。」
一陣竭嘶底里的笑聲,從昭德坊大堂傳出,難以按捺的情緒讓他幾近瘋狂。
「給我更衣,我要入朝面聖!」
興奮過後,楊霖馬上清醒過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半天的時間便有如此驚變。
現在童貫的幾十萬人還在興慶府,若是少有差池,便是悲喜顛倒。
此時必須雷霆一擊,讓他們徹底完蛋,不能給西夏人任何機會。
尤其是,還有一個契丹在北邊看着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使契丹現在衰敗了,它的武力值仍然不容小覷。
府里的下人可就沒有楊霖這樣的心態了,他們歡呼雀躍,人人臉上喜氣盈眉。
穿戴好朝服,楊霖直奔禁中,此時趙佶和蔡京、梁師成、王黼等人,正在商議如何獻捷大慶
見到楊霖,趙佶滿臉堆笑,吩咐道:「來人,給楊愛卿賜座。」
楊霖執禮甚躬,看不出絲毫怨憤,聽完他們的商議內容,臉上笑呵呵,卻差點氣得手指甲嵌到肉里。
「陛下,西軍如今還在西夏興慶府,可想而知無數的西夏兵馬定會不顧一切趕赴興慶府。若是要徹底平定西夏,恐怕還有幾場血戰,臣願親赴西北,組織人馬馳援伐夏大軍。」
趙佶略帶猶疑,道:「此事還需楊愛卿前往麼?」
蔡京不動聲色地道:「陛下,西北軍馬久戰之師,桀驁難馴,非朝中重臣,不能統籌,少宰前往,十分妥帖。」
「既然如此,就辛苦愛卿了。」
楊霖趕緊道:「為君分憂,既是責任,更為榮耀,微臣雖死何怨。」
落座之後,楊霖聽着君臣的計劃,才知道冤枉他們了,這幾個劣貨也不是完全的放飛自我,至少他們還知道調動河北禁軍到宋遼邊境,防止遼人橫加干涉。
此時的延慶府,距離攻克城池已經接進半個月了,城中各路兵馬嚴防死守,謹慎地盯着城下的西夏勤王軍。
党項一族內部其實並不十分團結,他們立國之前彼此間的爭鬥,血腥程度絲毫不比宋夏之間的輕。
如今李乾順被困,生死未卜,所有的頭領都在城外等待。
有忠於皇室的夏軍大將,已經數次派人到城中談判,童貫一律扣住不發。
興慶府的倉庫充實,吃個半年都沒問題,他也在等大宋的援軍不斷趕到。
在皇宮外,控制了全城的宋軍,終於要動手了。
西夏的王宮並沒有高牆厚城,對攻城守城經驗豐富的宋軍來說,這並沒有多大的難度。
呼延通渾身盔甲,扶着刀站在宮外,舔了舔嘴唇,笑道:「夏賊侵擾百年,不知道積攢了多少的珠寶財貨,都在這個王宮內。若是叫俺們打破王宮,隨便往懷裏揣個,不就發達了。」
韓世忠乜視着他,道:「賊鳥軍漢,渾似乞丐,勝做強梁,俺們是趙官家麾下天兵漢將,豈能幹這等腌臢醜事。」
呼延通怒道:「潑韓五,你鳥嘴中是言不是語,哪次上陣不是你手腳最不乾淨。」
韓世忠剛想還嘴,一個騎馬的將領,便繞城便高喊:「宣帥有令,打破王宮,只需生擒李乾順,其他人死活不論。宮中府庫不可輕動,其餘財貨,任爾分之。」
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韓世忠擰了擰護腕,笑道:「此番合該俺們發財,呼延通,等打完這一仗,俺請你去延安府最好的萬花樓,三天之後再出來。」
「韓世忠,你在此作甚,宣帥幾次點將讓你到場,為何縮到這裏廝弄,軍棍滋味可不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