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青與東莪和孔四貞的聯姻,影響是極為深遠的,或者說,是極為讓人忌憚的。
接下來幾天,明、清雙方都有大量要員趕到大沽口。
南京方面,已經相繼趕過來一位閣老,兩位尚書,主管禮部的馬士英也已經親臨。
大清國則更甚。
不僅一眾滿蒙八旗旗主都來全活了,漢軍旗除了吳三桂,基本也到的差不多了。
這事情,不僅南京擔心,八旗內部同樣也極為擔心。
想想便很好理解。
若多爾袞看誰不順眼,直接令其去攻海城,這誰頂得住?
當然,這是最直個的說法,真操作起來,自需要精心籌謀,裏面要多不少彎彎繞繞。
徐長青本以為多爾袞肯定耐不住性子,會提前與他交流,先達成一部分東西。
但出乎預料的是,這幾日時間,多爾袞一直穩坐釣魚台,與徐長青只是場面上的接觸,並沒有任何私下的交流。
這讓徐長青一時也有些摸不清多爾袞的路數來。
不過徐長青也樂得清閒。
此時,該做的準備,該種的種子,徐長青基本上已經佈局完畢,南北秋收也就還有三五天的事兒。
如果多爾袞不貿然也就罷了,倘若他貿然,徐長青有信心,就算模範軍不出動,也能讓大清國碰幾個狠釘子,乃至是被拖入泥潭。
……
眨眼已經到了九月二十五。
大沽口這邊的天氣已經冷下來,連着好幾天都是陰天,就算暫時還沒下雪,卻已經偶爾零星的飄幾片雪沫子,也預示着,今年這個冬天,恐怕並不是太好熬。
這些時日該走的過場基本上都走了,多爾袞卻還是沒有跟徐長青私下裏交流,徐長青也隱隱捕捉到了多爾袞的心思。
這廝,應該是已經籌謀好了什麼大動作。
因為若要繼續維持當前的態勢,多爾袞肯定是要與徐長青先有所交流,兩人先達成一些一致,然後再沿着這條主線去佈置的。
可多爾袞並沒有這樣做。
就說明,這廝,志存高遠,不想引發八旗內部的波折,還是要干!
上午陪着馬士英等人繼續討論一會兒禮制,徐長青正準備下午帶着東莪去白沙島那邊釣魚玩。
這些時日,東莪盼星星盼月亮,終於達成所願,讓的徐長青像是對待孔四貞那般對她……
而她和孔四貞也約定好了『兩班倒』,一人陪徐長青一天……
本來徐長青還擔心這麼搞會出問題,可十幾天下來,根本沒人在意這事兒,徐長青也放下心來。
可還沒派人去接東莪,多鐸忽然找上門來,身邊還有幾個高麗官員。
「豫親王,今兒怎麼有時間到我這來了?」
徐長青一看這幾個高麗官員,心中便是有了一定的預判,但面上肯定不會表露出分毫,笑着迎接多鐸。
多鐸臉色很冷,沉着臉道:「侯爺,婚期臨近,本不該過來打擾您的雅興,奈何我大清突然收到了些不太好的消息,必須要跟您先確定一下。」
「哦?不知豫親王所為何事?」
看着徐長青泰然的模樣,多鐸心中不由冷笑,沉着臉指着一個高麗官員道:「你來說。」
「是……」
這高麗官員一個機靈,
忙是恭敬對徐長青一禮,「尊貴的海城侯爺,是這樣。近日,我們在濟州島海域,突然發現了一窩實力強大的海匪。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倭國的倭人又肆意作亂,但仔細調查之下發現,他們都擁有很強大的火器,卻不是倭人的那般,而是……很類似於模範軍的火器……」
這高麗官員說話的同時,多鐸死死的盯着徐長青,不放過徐長青的每一個表情,恍如要抓徐長青的現行。
徐長青面上自不會有什麼波動,心中卻是一驚。
難道,濟州島那邊的事情暴露了?
之前徐長青與李倧、李淏父子簽訂的協議,是極度機密的,擁有法律效力,卻沒有提前對外公佈。
徐長青也一直牢牢控制着濟州島那邊的行情,便是這些時日在大沽口,也有消息繞道海城傳過來,並無異樣。
徐長青並未說話,只是死死的盯着這個高麗官員的眼睛。
這高麗官員哪敢面對徐長青的威勢?褲子都要被嚇尿了,哆哆嗦嗦的已經不成模樣 。
多鐸冷笑:「侯爺,您這樣看他做什麼,難道是心虛了?」
徐長青不理會多鐸,直接冷聲對這高麗官員道:「你們高麗是什麼意思?想誣陷我徐長青?還是,覺得我徐長青,乃至我大明好欺負,要沒事找事做?!」
「這,這……」
高麗官員再也撐不住了,『撲通』跪倒在地上,哀求道:「侯爺,小臣怎敢,高麗怎敢啊,只是,只是我們已經抓到了幾個海匪,繳獲了三杆鳥銃……」
見這高麗官員實在不中用,都快被徐長青嚇尿了,多鐸冷聲道:「把東西帶起來。」
「喳。」
片刻,三杆都有不同程度受損的模範軍制式鳥銃,被幾個奴才帶進來。
多鐸冷笑:「侯爺,您還有什麼話好說?我大清為了與大明重修舊好,兩位公主都效仿娥皇女英同時下嫁與你,可你呢,竟然明面上一套,背地裏一套,對我大清治下的藩屬高麗耍陰招,這是所為何意?這難道就是你海城侯爺的品性嗎?」
不得不說,多鐸究竟是當世人傑,在拋卻了一些個人情緒之後,他的能力、氣場都是很強的。
一時間,直要把徐長青的氣勢都壓下去。
徐長青依然沒有動作,只是任由多鐸指責,他在飛速權衡整個事情的利弊。
濟州島那邊,模範軍雖是擔任五千高麗新軍的教官,但真正控制部隊的,還是高麗人。
這主要是為了以後做準備。
畢竟高麗人要跟清軍干,必須要有一定的實力。
如果真的有小隊伍發生意外,被人抓住了把柄,高麗人存心隱瞞,倒也不足為奇。
但是在大事上,他們是絕不敢隱瞞的。
怎麼說他們也是忠於高麗、忠於高麗王室的民族精英,這點大是大非還是能分得清的,更別提模範軍的監視體系了。
然而!
這並不能排除有人叛變,投靠了大清國這邊。
乃至是李倧和李淏的身邊人,將許多機密透露給大清國。
多鐸和大清國一直拖到此時才發難,想來是經過了精心的籌謀,乃至是想攪黃這次親事,當做重新對大明發難的正當藉口。
多爾袞這龜兒子的,夠毒啊!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在沒過來找
自己交流呢!
好在徐長青提前留了手。
「怎麼,敢做不敢當了?呵,海城侯爺,攝政王這幾天還與我商議,要將我的小女兒一同嫁給你,更彰顯我大清的誠意,可侯爺您竟然這樣對待我大清!這是將我大清當做什麼了?侯爺你良心何安!」
見徐長青不說話,多鐸又繼續冷斥,大義凜然,似乎已經吃准徐長青已經沒有反駁的餘地。
徐長青此時卻也摸到了多鐸和多爾袞的核心。
這次,他們不僅想攪黃和親之事,更要連帶着將徐長青的名聲都搞臭。
不要小看名聲這種看似是虛無飄渺的東西。
不論此時還是後世,這東西都是相當值錢的,乃至是人最值錢的東西。
哪怕是一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大明星,一旦人設崩盤,後果也將是毀滅性的。
想想,畢老爺和冰冰姐,當年何等瀟灑,但真要撲街,一瞬間就足夠了。
如果徐長青此時被多鐸懟住,那,模範軍的正統性都要遭到質疑。
甚至,說不定大清國這邊已經與南京朝廷中的某些人,提前便是達成了一致。
須知,在南京,哪怕是一些受教育程度很高的漢人精英,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心存僥倖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進取心。
對他們而言,與大清國劃江而治,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北地已經被這連綿戰事打廢了。
再聯想到馬士英這次親臨大沽口……
徐長青忽然笑了,看向多鐸的眼睛道:「豫親王,您這話有點嚇人啊。你們大清國的女婿,還真不好當。」
多鐸冷笑:「侯爺,你不必陰陽怪氣,清者自清!我大清在此事上問心無愧!只有侯爺您的所作所為,讓我大清上下心寒!現在,還請侯爺對我大清,對天下百姓做個解釋!若是做不出解釋,呵呵,我想這門親事不談也罷!」
徐長青眯着眼睛道:「這麼說,豫親王是想黃了這門親事了?」
「嗯?」
多鐸一愣,也意識道他有些急了,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侯爺,這事兒也怪我太生氣了,人都要炸了,我向你道歉。不過侯爺您想,若是我大清不想繼續這門親事,我就不是在這裏說這事情了,而是直接當着大家的面質問侯爺。侯爺,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啊。」
徐長青哈哈大笑:「還真得感謝豫親王您的呵護啊。不過,對這個罪名,我徐長青不認!」
說着,徐長青招呼道:「把這三杆鳥銃拿過來。」
「是。」
馬上有模範軍的親兵將鳥銃拿到了眼前,擺在了桌子上。
徐長青將三杆鳥銃挨個翻了翻,招呼王喜道:「去,讓門外值守的幾個兒郎,把他們的鳥銃也拿過來。」
「是。」
很快,門外值守的親兵將他們的鳥銃也擺在了桌子上。
徐長青看向多鐸道:「豫親王請看,這些鳥銃,一樣嗎?」
「這個……」
多鐸此時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情況,忙瞪大了眼睛,仔細查看這幾杆鳥銃,很快便是看出了明顯的區別,脖頸子都漲紅起來。
啐道:「侯爺,這幾杆鳥銃雖有些許區別,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來,這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侯爺是把我當三歲小孩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