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狀況自逃不過徐長青的眼睛。
清軍主力退卻之後,南京城每天都有兩封密報發到他的手上,早上一封,晚上一封,如果有突發狀況還會有加急。
但徐長青並沒有着急撥弄南京城的狀態。
主要是這種東西並非一時一地就能夠改變,徒自貿然,極有可能非但不會有什麼好的效用力,反而讓事情變的更壞。
『大禹治水』的道理徐長青早已經很嫻熟。
說起來,這裏面,倒也不全是孔夫子的鍋,孔夫子留下的東西,正向的還是有不少的。
真正令人恨的!
是借用這種先賢的遺留,利用手中話語權,肆意曲解,從而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目的的人!
這種鬥爭,積聚良久,肯定不能着急,必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就如當年太祖爺朱元璋做掉胡惟庸、藍玉,哪怕是老朱的底子,也需要隱忍、籌謀良久。
徐長青的當務之急,還是聚焦在軍務上。
今天前方最新傳來的消息,清軍主力此時已經過了臨清,前鋒甚至都出山東了,便是眾多漢人奴隸都已經到了臨清附近。
效率之高,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當然,漢人奴隸之所以跑這麼快,也是清軍經過了精心篩選的緣故。
以往,清軍俘獲人口,多是以年輕女子為佳,特別是漢人美女,以滿足他們的各種目的。
畢竟,漢人美女基本上都是『能幹又能幹』,很多又勤儉持家,肯定不會虧本,特別是打發那些蒙古奴才和披甲人。
但此役不同。
清軍留下的漢人奴隸,多是青壯年的男人,女人基本上都留給徐長青了,紅娘子現在寧陽一線七七八八的又收攏了幾萬漢人女子,加起來已經快要逼臨四十萬人。
由此可知,大清國此時有多迫切需要勞力改善生產力。
失去了這些人口徐長青雖是有些肉疼,但入賬這四十萬年輕女人,再加之登萊的十幾萬男男女女,徐長青也絕不虧了。
特別是兩淮地區許多重要產業,都被犁清了一遍,徐長青無疑將會有更多的餘地。
不過,兩淮的產業,徐長青卻不會自己開發,至少要讓利半數給朝廷和南京勛貴,讓他們自己搞。
這才是徐長青對南京、包括整個江南的第一個殺手鐧!
現在江北缺人,江南卻不缺人。
事實上,華夏文明自從誕生以來,就根本沒怎麼缺過人……
徐長青只需動動嘴皮子,便能坐享其中巨大的收益,還能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這四十萬年輕女子,徐長青肯定不會再還給朝廷,讓她們回兩淮老家,讓出的這些兩淮鹽場、田產的利益,反倒還能讓朝廷給這些女人們點補貼。
這些女人,對朝廷、包括江南來說都算是不小的包袱,但對已經開始以新興資本主義為主的海城而言,卻都是極為寶貴的財富。
待把她們安置好,走上軌道,海城無疑又要走上新的快車道。
「大帥,衍聖公派人過來,邀請您晚上過去赴宴,好像還有濟寧和兗州的一些士紳名流……」
這時,張太平過來稟報。休息了這幾天,他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愈發的沉穩,很有模樣了。
「嗯,我知道了,到時間我會過去的。」
「是。」
看着張太平快步離去,徐長青不由一笑。
孔胤植這廝辦事還算靠譜的,起碼對自己的事兒還是靠譜的,計劃差不多可以上軌道了。
徐長青也正好利用下午的時間,好好處理下諸多繁雜的軍務。
此時,模範軍的主力營地已經搬到了曲阜城北門外,清軍因為退的匆忙,許多財物、包括戰略物資都來不及運走,在模範軍大營內堆成了數座小山。
可惜,看着是不少,也值些錢,但真正價值卻不是太高,也就十幾二十萬兩銀子的事兒。
多爾袞還是猴精,更值錢的,能帶走的基本都已經被他們帶走。
現在清軍已經退兵,模範軍主力一直游弋在外也不是個辦法,須知,部隊在本土與出征在外,消耗絕對不是一個等量級的,這每天人吃馬嚼的,就算徐長青底子厚,也有些遭不住。
現在模範軍退兵返回海城便是徐長青的頭等要務。
但是,退兵中又有諸多技巧!
不論是曲阜,濟寧,亦或是已經開始恢復重建的兗州,徐長青都得親自籌謀,安排人事,逐漸將模範軍的影響力更深刻的滲透到這些區域內。
說白了,就是安插人手!
但是,又不能太過明顯與主動,得讓這幫人求着徐長青才行。
所以很多重要位置的人手,徐長青都要親自找這些兒郎好好聊一聊,仔細聊一聊。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徐長青在五百親兵的護衛下,慢斯條理的來到了曲阜城內的一座古老酒樓前。
隨行的還有剛剛趕過來的撫寧候朱國弼。
隨着馬車停下來,已經領會了徐長青意圖的朱國弼趕忙太監一般快速下了馬車,幫徐長青打開帘子。
酒樓外,孔胤植協同着幾十號孔家人與五六十號周圍各地的士紳,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哈哈,侯爺,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侯爺您的風采也是更勝昨日喲。」
孔胤植此時已經領會到了與徐長青默契的好處,一見到徐長青便快步迎上來,老臉都要笑出花。
「公爺,您抬愛啊。呵呵,這些同僚,便是咱們曲阜、濟寧周邊的士紳名流吧?」
徐長青跟孔胤植打着招呼,也沒忘了周圍一眾眼巴巴的士紳豪族們。
隨着徐長青的目光看向他們,這些士紳豪族微微騷動,一個個都是止不住激動的跟徐長青打招呼。
他們早就聽聞徐長青的大名多時,但是真正見到,這還是第一次。
徐長青儼然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不僅高大威猛,那種由內而外的強大自信與氣勢,更是讓他們踏實。
再加之有一身紫袍、同樣威猛不凡的朱國弼映襯着,更將徐長青的威勢推高了一層樓。
一眾人寒暄了好一會兒,這才是熙熙攘攘的進了酒樓內。
這座酒樓叫做松月摟。
不消說,自也是家大業大的孔家的產業。
據說,這座佔地幾十畝的龐大建築群始建於北宋真宗時,還有着真宗的題字。
或許是為了跟徐長青顯擺,也是為了增加他的份量,真宗那句至理名言「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真跡,孔胤植此時也帶了過來,美名其曰,讓大家鑑賞。
眾人一看到這字,幾如要炸開鍋,頓時一片驚嘆連連。
便是徐長青都有些被震住了。
戳他個姥姥滴,前世今生,聽了快一輩子這句話,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跡。
不得不說,孔家的底蘊,絕不是常人可及啊。
很大程度上,這應該也是華夏幾千年來,唯一的真正流傳下來、且流傳的極為清晰的第一號士族了。
孔胤植見徐長青這表情,心中也是極為滿意,偷偷的湊到徐長青耳邊,低低道:「侯爺,這幅字着實有些特殊,要不然送給您也無妨。不過,老夫還給侯爺您準備了其他的禮物,其中有一副米芾米大家的真跡,等下,還請侯爺您好好鑑賞則個。」
「公爺,您這可就見外了。你我兄弟,情同手足,一起交流嘛!」
有好處不佔是王八蛋。
特別是對孔家這種狗大戶,徐長青自不會客氣。
兩人相視一眼,不由都是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時,有僕從過來通知,酒菜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入席了,孔胤植忙意氣風發的邀請徐長青率先入席。
此時雖是困難時期,但孔家的底子擺在這裏,酒宴還是相當豐盛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跑的,簡直應有盡有,恐怕比之御膳都差不了多少。
魯菜本就是此時的國菜首席,此時烹飪酒席的又是與孔家交好的一位魯菜大師,幾乎瞬時便讓人忘了,此時天下還顛沛流離,恍如又回到了盛世歌舞。
因為要開會,所以此時用餐並不是單獨的包廂,而是在大廳內。
當然,此時除了徐長青與這一眾豪紳們,大廳內也沒有其他人。
經過了這一會兒的刻意暖場,氣氛也差不多了,眾人都是下意識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溫潤的環視眾人道:「諸位,諸位,說起來,長青早就想與諸位好好交流一下,卻是苦於時局動盪,咱們也一直沒有時間。今日,借衍聖公爺的美意,長青便在此借花獻佛,好好敬諸位一杯!」
「侯爺,您太客氣了,老夫先干為敬。」
「侯爺,學生便在此預祝侯爺龍精虎猛,好運行萬里……」
「侯爺……」
這些豪族士紳都是孔胤植刻意挑選,基本上把魯南、包括周邊區域的精華一網打盡,這幫人說起話來自也一個比一個漂亮。
徐長青親自帶這第一杯酒的氣氛很快便起來,隨之也來到了朱國弼的舞台。
伴隨着徐長青泰然如山的坐定,朱國弼與徐長青一個眼神交流,便是端着酒杯笑着站起身來,朗聲道:「諸位,借咱們衍聖公爺的寶地,也借着海城侯爺的榮耀,朱某便在此獻醜了。」
眾人之前便都已經得知了一些細枝末節,眼見這麼快就開始上『肉菜』,都是一個機靈,迅速聚集起精氣神。
朱國弼現在已經是徐長青的鐵杆狗腿,完全是徐長青的傳聲筒,他也早已經忘掉了之前與徐長青的小齷齪,反而是狐假虎威,大肆的以此為榮。
見震住了場子,朱國弼不疾不徐的笑道:「諸位,朱某與大家之前有相識的,也有不相識的,但今天,咱們大家也算是都相識了。受太后娘娘委任,受皇爺所託,朱某在此時,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與大家聊一聊。」
畢竟是豪門貴公子,朱國弼的風采還是沒的說的,一邊說話間,一邊朝着南京方向拱手。
場內的氣氛迅速安靜,眾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朱國弼儼然很滿意也很享受此時的狀態,臉上卻換上了悲痛表情:「諸位,韃子此次南下我大明,簡直猶如蝗蟲過境,着實是對我大明造成了慘重的損失啊。也幸得是海城侯爺與模範軍兒郎力挽狂瀾,才成功抵住了韃子的兵鋒,還我大明太平!」
眾人都是連連點頭稱是。
見眾人愈發上道,朱國弼臉上也露出笑意:「諸位,這人生啊,就是這般。慘痛歸慘痛,但日子咱們還得繼續過。就比如,兩淮地區,乃是我大明的鹽業核心,現在,被韃子這麼搞,已經一片凌亂,可我大明百姓總得吃鹽不是?大家得拿出個章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