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情非得已,徐長青是真不願套玥兒這小丫頭的話,來打開突破口。
但孔夕就像個悶葫蘆,別人徐長青此時也着實借不上力,便只能是由玥兒來打頭陣了。
這時,爐子邊的孔夕已經昏昏欲睡,幾乎就要靠在牆根睡着了。
玥兒也差不多了,幾乎要睡着。
徐長青怕被孔夕發現,便沒有直接把玥兒抱到床上,而是與她靠在一起,一邊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哄着她,一邊順着她的話往下問。
「玥兒的爹爹嗎?」
「玥兒的爹爹好壞。叔叔,他從來都不照顧玥兒,也從來都不給玥兒好臉色看,玥兒好怕他……」
「外公?」
「外公也不喜歡玥兒,玥兒也不知道為什麼……」
「爹爹為什麼要把娘親送人?」
「玥兒也不知道,只是無意間聽到,好像是,爹爹和外公要娘親去討好一個城外的大人物,要不然,曲阜城都要被他們打破了,外公和爹爹都要死……」
好不容易問完了最後一個問題,玥兒終於撐不住,靠在徐長青懷裏甜甜的睡過去。
哄着玥兒睡的更安穩,徐長青的臉色卻是陰翳如水!
縱然玥兒還小,信息略有零碎,但徐長青並不用怎麼費力便是摸到了其中核心!
孔胤植和陳俊彥要把孔夕送人,儼然不是太久的事情,而是,就在這段時間!
但孔夕要送給的人,肯定不是他徐長青!
這也就意味着,那位大人物,必定是大清國方面的!
狗日的孔胤植,這他娘是典型的吃裏扒外啊!
只是,此時讓徐長青都有些不解的是……陳俊彥明明是孔胤植的女婿,孔夕的夫君,怎麼也會摻和這種事,乃至是甘願把老婆送給別人,情願『戴綠帽』?
這裏面的水,儼然有點深的。
「呀,玥兒睡着了嗎?」
這時,昏昏欲睡的孔夕終於回過神來,忙是過來,從徐長青這邊把玥兒抱起來,小心的放到床上,開始幫她脫着衣服。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嗅着她身上極為好聞的裊裊幽香,徐長青並沒有着急,而是等到她把玥兒完全安頓好,蓋好了被子,這才出聲道:「陳夫人,咱們能聊聊嗎?」
本來孔夕回頭就想把徐長青趕走了,暮然聽到徐長青陡然換了對她的稱呼,不由一個機靈。
『陳夫人』這個詞,對她來說,已經略有遙遠了,很久都沒有聽人這麼喊過了。
忙是回身來,驚訝、詫異、又帶着三分驚慌的看着徐長青,「軍爺,您,您有什麼事嗎?」
徐長青一笑:「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想跟夫人聊聊,為何,你的夫君、父親,竟然,要將你送給別人!」
「……」
孔夕本來就極為白皙的俏臉,剎那間便是一片慘白,本來還留有的三分困意陡然也消散無蹤,驚懼的看着徐長青道:「你,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人?」
徐長青冷冷一笑,直接把腰間的佩刀拍在了桌上。
當然,玥兒已經睡着,徐長青肯定留了力,幾乎沒發出聲響:「你看我像什麼人?你們曲阜孔家,本是聖人後裔,食我大明俸祿,備受恩寵,卻是恩將仇報,背國投敵!孔夕,孔三小姐,你可知罪?!」
看着原本溫潤的徐長青陡然化成了一頭
餓狼,孔夕單薄的嬌軀直哆嗦,根本無法面對徐長青的威勢了。
徐長青看着她這可憐模樣心中也有些哀嘆。
若但有選擇,徐長青絕不願用這種方式對待她,可惜,曲阜城下的水又深又渾,不下點猛藥儼然很難打開突破口。
若不是徐長青無意間碰到了孔夕母女,便是模範軍在城內的夜不收,都是沒有摸到此事。
可想而知這事情到底是有多深。
「撲通!」
孔夕這時終於回神,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惶恐無措道:「軍爺,這,這不該民女的事情啊。民女只是一屆弱女子,雖是孔家出身,卻,卻早已經出嫁多年,又怎能知道這種事情啊……」
「呵呵!」
「死到臨頭你還敢狡辯!你是嫁出去了,可這事情,正是你夫君陳俊彥一手謀劃,難道,你還說不管你的事兒?!」
「這……」
孔夕已經驚悚的不成模樣,眼淚橫流,卻還保持着一些清醒,看看徐長青,又看看已經睡着的玥兒,越發的痛苦。
徐長青這時故意嘆了口氣道:「念在我與玥兒投緣的份上,便也不再太難為你!咱們換個地方,繼續審!但是,你若敢有半句虛言,某現在便可代表朝廷,直接將你斬於當場!」
「這,民女,民女遵命……」
……
不多時,徐長青和孔夕便換到了隔壁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這是個廚師的房間,比孔夕母女房間的條件要好太多了,至少五六十平方,各種家具、物什,皆是齊全。
此時,這邊早已經被徐長青的親兵全權掌控,房間裏已經點起了溫暖的炭火。
孔夕也看到了外面值守的幾十號親兵,明白徐長青的身份有點非同尋常,愈發的畏懼與顫抖。
「說吧。你與你夫君,到底有何籌謀?!若敢有半句虛言,莫說你了,便是某,恐也保不住玥兒!」
徐長青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跪在地毯上、顫抖如篩糠的孔夕。
「這……」
孔夕已經凌亂大半,卻又還有着一絲清醒,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無比尷尬又痛苦。
「呵呵。孔三小姐,看樣子,你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了那!既然你這樣維護你夫君陳俊彥,那,本官也沒什麼好審的了!你就來替陳俊彥背這個黑鍋吧!」
「不!」
「不是!軍爺,奴我……」
徐長青一提到陳俊彥,孔夕的情緒終於有了崩潰的徵兆,急急道:「軍爺,奴我,我早已經跟陳俊彥分居多年,早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堪比仇人,我,我怎會包庇他,怎會與他同流啊。軍爺,奴冤枉,冤枉啊……」
「你冤枉?」
徐長青冷笑:「誰知道你們現在這做派,是不是裝出來?你有什麼證據表明,你和陳俊彥已經沒有關係,事情皆是陳俊彥所為?」
「軍爺,奴,奴實在無言開口啊,家醜不可外揚啊……」
孔夕痛哭流涕,拼命對徐長青磕頭。
徐長青心中雖有不忍,戲卻是得繼續演下去,只能繼續強撐着冷冽的質問。
孔夕聽到徐長青說出的恐怖下場,終於撐不住了,悽慘道:「軍爺,奴說,奴全都說,軍爺,您是明是非的人,您一定要為奴做主啊……」
說着,她哆嗦的更厲害,恍如被秋風掃起的落葉,只留
有最後一口氣,無比艱難的道:「奴,奴在九歲時,便與人訂下一門親事,但那人並不是陳俊彥,而是濟寧府的一戶人家。奴的娘親與其有舊,兩家人早有來往。奴與未婚夫感情也極好,小時候便常一起玩耍。可後來,奴快要和未婚夫成親了,變故突生……未婚夫一家人,在去南京採買結婚物什的時候,在路上遭了劫難,全都……」
這幾乎是戳開了孔夕心底深處最深的傷疤,她幾如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奴的未婚夫一家罹難後,娘親也受到影響,她身子本就不好,沒幾天,就病重去世了。奴也成了這曲阜城的災星。那年,奴正好十七歲。本來奴已經不報希望,想長伴青燈古佛了卻此生,誰知,沒過多久,父親忽然來找奴,要給奴重新說門親事……」
「這門親事就是陳俊彥家!」
「陳家是兗州富戶,經營多種生意,陳家的祖上,還曾經在京里做到侍郎之職,在周圍很有勢力。奴不想嫁,卻沒辦法。隔了幾個月,便嫁給到了陳家。但是……」
孔夕說着,簡直傷心欲絕:「新婚夜,奴,奴沒有落紅……陳俊彥就像是瘋了一樣,差點把奴活活掐死……新婚回門的那幾天,奴簡直生不如死……本來奴還指望回家告知父親,讓父親給奴做主。可,回到曲阜,不知道陳俊彥給父親灌了什麼**湯,父親根本不給奴說話的機會……」
「後來,奴實在受不了了,想一死了之,卻發現,有了玥兒……」
「不知道為什麼,有了玥兒後,陳俊彥突然對奴好了許多,不再打奴,也不再罵奴,奴也沒想太多,想着既然已經這樣,就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把玥兒養大。可好日子沒過幾天,陳俊彥便天天不着家了,不知道在忙什麼。公婆根本不理奴,奴和玥兒甚至沒飯吃……無奈之下,只能回曲阜來。父親卻根本不理奴,還讓奴滾回兗州。」
「軍爺,可奴知道啊,回兗州,奴根本就沒有活路啊……便偷偷留在曲阜打點零工……也幸得娘親自幼教導奴研習廚藝,奴得以在曲阜好幾家酒樓兼職。誰知,也正因此,躲過了那場大劫……兗州撐破,魯王府被付之一炬,幾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奴躲過去了。」
「卻不料,在曲阜這邊的安生日子也沒過幾天,就又碰到了韃子圍城。也正是韃子圍城之後,奴才知道,陳家雖是在兗州的浩劫里灰飛煙滅,但陳俊彥還活着,並且一直在曲阜。」
「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與父親說的,竟,竟想將奴送給一位韃子的大員,父親竟然還答應了……若不是海城侯爺前幾天在九仙山大敗清軍,奴,奴恐怕已經拉着玥兒上吊了……」
說到此,孔夕已經完全不成模樣,眼淚都快要把周圍的地毯濕透,幾如要凋零在此刻。
徐長青知道其中有曲折,卻也沒有想到,這裏面曲折竟然這麼無言,簡直就像是一出狗血的台劇。
但到此時,徐長青也基本上捋順了其中核心,孔胤植這龜兒子的,面上人五人六,實則一直在首鼠兩端,簡直卑鄙無恥至極!
想了一會兒,徐長青給孔夕倒了杯茶,語氣平緩了一些,「你別哭了,喝口茶暖暖身子,緩緩。既是……如此,你的罪名,應該不會太過。但有些核心事情你還沒有交代清楚。先說第一個吧。你……跟陳俊彥,中間的齷齪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與你的前未婚夫,已經……所以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