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大明徹底失去了跑馬場。
官方層面講,當年廣寧之戰的失利,是其中最核心的原因。
但若是更深層次的分析,廣寧之戰的確是核心,可更關鍵的,還是明軍的頹勢,讓大明徹底失去了嚮往大明的蒙古部落的友好,失去了種.馬的控制權。
這就使得明軍之後就算花再高的價錢,買到的也只是消耗品,沒有繁衍的能力,只能是惡性循環。
而上戰場的戰馬,為了杜絕隱患,防止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顯然不可能帶種.馬過來,都是被閹割過的和母馬。
此時這漢軍旗包衣就算卑微,卻也有他的樂子,縱然只是『毛筆洗大缸』,卻是比他的許多主子爺都要舒坦。
須知,與模範軍對戰,多爾袞可是下了死命令,誰都他麼的不能亂來,必須要嚴格保持戰心。
「耶律律……」
但今天不知怎的,這匹一直很溫順的母馬,居然突然甩起了臉子,不僅十分不配合他的動作,更是有些暴虐不安。
「嘿,你這個畜生,還敢跟爺橫上了是不是?信不信爺餓你三天?反正這兩天肯定不會打仗!」
這漢軍旗包衣本就很矮,這匹馬兒一不配合,他頓時就有些尷尬了,臉上暴虐的凶光開始露出來。
但凡是能在清軍中混下去的漢人,無一不是狠角色,糾纏片刻,這馬兒雖是害怕,卻也不得不臣服在這漢軍旗包衣的淫威之下。
眼見事情成了,這廝這才露出了幾分笑意,旋即便得意洋洋。
「轟!」
「轟隆隆——」
然而他還沒愜意片刻,就在周圍不遠處,由下而上,忽然響起了恐怖的連綿爆裂之聲,瞬時間便是天崩地裂,泥土血肉飛濺,戰馬不斷哀鳴,不遠處的一座馬料垛,更是迅速的燃燒起來,火光沖天而起。
「唉喲——」
這母馬受到了驚嚇,哪還會理會這可漢軍旗包衣的快活,一蹄子就把他踢飛出去,拼命掙脫着就想逃命。
可憐這漢軍旗奴才褲子還沒提上,卻是被踹飛出去好幾米,一時只覺心慌氣短的厲害,但剛想爬起來。
「轟隆!」
屁股下面陡然再次發生大爆炸,翻滾的泥漿土屑迅速塌陷,直接便是將他淹沒其中。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安靜的清軍營地已經一片大亂,簡易的馬廄早已經化為灰飛,掙脫束縛的戰馬不斷奔逃,如同無頭蒼蠅。
但它們的感知究竟敏銳,很快便是形成了規模,上萬匹戰馬拼命狂奔,逃向東面。
轉而又引發了連鎖反應。
周圍幾個營地中那些受到驚嚇的戰馬,也開始拼命掙脫束縛,跟隨着戰馬群一起逃跑。
而隨着火光的蔓延,又開始迅速侵蝕旁邊的馬料堆,很快又開始引向糧草垛,繼續爆發而起。
也就短短几分鐘的時候,形勢已經有些不可收拾了!
「到底怎麼回事!鎮定,鎮定!」
原本在瞭望塔已經睡着的濟爾哈朗,雖是沒有在第一波受到波及,但恐怖的大地震卻是直接把支撐瞭望塔的瘦弱木杆子震到了,直接將他從七八米高的瞭望塔上摔下來。
也幸虧是他身份尊貴,瞭望塔中鋪着不少毛毯棉被,否則,就剛才這一下,就能把他摔個半身不遂。
但此時馬廄方向已經出現了恐怖的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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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整的營地內陡然被豁出來一道上百米長的大深溝,而火光飛濺中,煙霧不斷升騰,無法形容的屍臭味滾滾湧出,便是清軍穩固的構架,通訊系統也很快被打斷了。
「我模範軍——」
「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我大明——」
「萬勝,萬勝,萬勝……」
這時,早已經準備多時的模範軍主力戰陣,在徐長青的親自率領下,幾乎全員而出,迅猛的朝這邊衝殺過來。
輔兵們一個個扛着沙土袋頂在最前面,很快便是在清軍壕溝中填出了數個支點,又開始迅速把土牆剷平,填入壕溝中。
「明狗子,我艹你們十八輩祖宗啊!」
「快攔住他們!」
清軍陣中發出無數咆哮。
可惜,戰馬已經凌亂了,許多清軍牛錄就算還保持着建制,可沒有馬又沒有上面的命令,許多人都來不及披甲,又怎敢直面如狼似虎的模範軍的鋒銳?很快便是明智的連連退後。
「怎麼回事?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邊,多爾袞、多鐸、杜度等人也急急趕向這邊來。
也幸虧是今晚多鐸留宿在了多爾袞的正白旗大營中,否則,按照他王帳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恢復的身體又得丟掉半條命!
然而此時混亂的火光越燒越旺,夾雜着遙遠處的雷鳴聲,一時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根本沒人回答他。
就在這種紛雜中,模範軍也迅速趕了過來,根本沒有廢話,抬頭便是一通開花彈。
恐怖的連綿爆裂聲陡然響徹,大量的火油彈隨後跟上,熊熊的火焰越來越甚,無數營帳被燒毀,很快便是引燃了鑲白旗的糧草腹心。
「殺韃子啊!」
「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沖啊!」
這種狀態,馬群已經混亂,周圍的清軍要聚集起騎兵,少不得要花費時間,陣勢便不再是關鍵,氣勢才是核心!
徐長青也不再保留陣勢,而是讓兒郎們以千總隊為核心,自由發起衝擊,先把鑲白旗的大營衝散再說!
「砰砰砰砰砰……」
「殺啊——」
清脆的鳥銃嘀鳴,時而以人力投擲的開花彈,將士們的呼喊聲,倒霉蛋的哀嚎聲,接天連日間,到處都是一片混亂。
「嘩啦啦……」
或許是火光改變了小氣候,很快,一直猶豫不決的雨勢也開始滾滾落下,能見度陡然降低,戰場局勢愈發的混亂。
「這,這是怎麼了?」
「我滴個親娘來,這,這是忠義伯爺動手了啊,快去通知大帥!」
周圍值守的王廷臣部夜不收迅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急急通傳到王廷臣部。
王廷臣本就對徐長青懷有強烈的愧疚之心,加之這邊的聲勢太大了,他們就算在三十里外也隱隱聽到了一些,馬上便是披甲武裝,點齊了人手,迅速朝這邊包過來。
「艹他娘的,是多爾袞的王旗!弟兄們,衝過去,活捉多爾袞啊!」
「哈哈,活捉多爾袞!」
「真的是這狗雜種,活捉多爾袞者,賞銀十萬兩!本將親自去給伯爺報功!」
「沖啊,殺韃子啊!」
戰場東側,多爾袞、多鐸兄弟帶着千多號人,剛想過來查看詳細情況,卻正被紅娘子的人懟了個正着!
剛才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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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戰馬受到了驚嚇,多爾袞兄弟沒時間安撫戰馬,都是快步步行而來,根本沒料到混亂中居然碰到了明軍。
哥倆的諸多親衛奴才們一時也是火冒三丈,一個個叫囂着便是朝着紅娘子部迎上去,許多人開始張弓搭箭。
然而這種大雨天,弓箭的效用力被直線減弱,紅娘子部這邊早就放棄了鳥銃,而完全是長槍兵們的衝刺!
兩股人馬一個對撞之間,幾十號正白旗的精銳們便是被放倒在地上。
直到這些倒霉蛋殷紅的血液汩汩流出來,迅速沒入腳下的泥草里,許多清軍這才發現,在沒有戰馬和重兵器的情況下,他們對上這些瘋狗般的明軍,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
「撤!」
「快撤!保護攝政王!」
他們究竟是久經考驗的老戰士,一看銳氣不敵,迅速便開始逃跑。
多鐸就算氣的哇哇叫,卻也不敢再直面紅娘子部的威勢,急急跟多爾袞一起跑路。
但紅娘子部卻並不肯罷休,一直追着他們跑出一里多外,看他們衝進了正白旗的大營,這才是罷手。
……
混亂一直從子時中持續到了天亮,清軍迫不得已之下,最終只能是徹底放棄了鑲白旗的陣地。
而徐長青並沒有托大,沒有再貿然擴大戰果,而是迅速吸收此戰中的養分,不僅繳獲了不少鑲白旗的物資,更是收穫了大量戰馬的屍體。
這些物資和戰馬一部分被迅速運回到山坡上的陣地中,來不及運走的,則是被迅速塞進了水渠中。
原本只是障眼法挖掘出來的水渠,此時倒是成了最好的物資倉庫……
而隨着天色逐漸放亮,王廷臣也帶着幾十號親兵衝殺進來,與徐長青會師在了一起,把這幾天外面的形勢詳細給徐長青敘述了一遍。
徐長青對此早有預料,並沒有什麼波動,卻也有些感慨王廷臣的厚道,重重握了握王廷臣的大手道:「王大哥,你的情義,兄弟記在心裏了!」
王廷臣此時也知道,徐長青已經收穫了不少物資,暫時不用為物資發愁,肯定也不着急突圍了,咧着大嘴笑道:「兄弟,這話可就遠了,要不是你,哥哥哪來的運氣收繳了韃子三千多匹戰馬!對了,兄弟,這麼死守也不是個辦法,哥哥也沒法在這邊多呆,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徐長青一笑:「王大哥,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現在,着急的可不是我徐長青了!」
王廷臣片刻也是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兄弟,我給你留兩千匹戰馬,再把豆子全給你留下!現在地上草多,也不用草料精心餵養,出戰時,用豆子好好喂喂就可以了!」
「好!王大哥,我期待咱們過幾天並肩作戰!」
「哈哈,一定一定!」
……
天色很快完全放亮,雨勢也早已經停歇,然而清軍諸多人都在收攏逃跑的戰馬,一時間根本沒有餘力去理會王廷臣部,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揚長而去。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誰來給我個解釋!」
正白旗王帳內,多爾袞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暴虐,像是頭髮了狂的獅子,惡狠狠的掃視帳內群雄。
但此時,就算是濟爾哈朗,也不再抬頭說半個字,昨晚,正是他值夜……
可他非但沒有找到徐長青和模範軍的破綻,讓大清遭遇到如此挫敗,連他的老腰也差點摔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