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約之刃 第十六章 重要的信息

    在德克里的小酒館中，安娜和烏朗托雅艱難的從酒桌上爬起，她們看向四周豁然發現這一小覺竟然睡了七八個小時，外面已經是上燈之時，山邊的餘暉只剩一條紫邊。

    「艾露尼，我就知道你會灌我們，下回再也不和你...」　烏朗托婭看了看呆呆坐着的艾露尼，她的眼眸間隱約閃現着淚光。

    「哪個王八蛋欺負你了，你告訴我，老娘活劈了他！！」安娜脾氣暴躁，隨手抽出寬刃大刀砍在桌子上。

    不過艾露尼卻擺了擺手，她只是抬頭看着屋外的星光，嘴中喃喃：「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她清楚的記得老弗蘭克離去的樣子，在夕陽的照耀下如同乞人一般，但影子卻將他襯托的無限高大——可以想像，即使在他日子最窮苦的時候，這個落魄的修士依然沒有將那隻不菲的聖十字賣掉…相對於這世界上的虛偽人們，他更像個紳士那樣消失在了夜幕中。

    為什麼艾露尼認為故事是是真的？那是由於她看到了那神奇的真相：時光回溯，當年輕的弗蘭克走出幽暗叢林時，他掙扎着走進傭兵之家；眾人看見他悽慘的模樣後都露出驚詫的目光，然而弗蘭克只是在巡查那項讓他們傷亡慘重的任務根底，但傭兵之家卻沒有半點關於此任務的消息！終於，弗蘭克大吼一聲，嫌煩了沉重的橡木桌子。

    「他媽的混賬！我的夥伴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無盡的怒火燃燒着弗蘭克的理智，他抄起凳子扔向天花板的吊燈，緊接着又將傭兵之家的招待處咋個稀巴爛…那時公會裏幾乎沒有人能制止住這位瘋狂的牧師！大家驚恐的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保鏢將他摁在地上，再往後，等待弗蘭克的是一段監牢生活，並且在此期間，名存實亡的青天之痕傭兵團也被組織除名。

    現在，弗蘭克感覺自己比死還難熬，他在獄中放棄了牧師的身份，獄友們賣給他一本《神之教義》，這本書改變了弗蘭克，作為一個契機，他來到了神聖王國。

    金子無論在哪都會發光，還沒過兩年，弗蘭克就成為一名優秀的修士，不僅僅因為其堅定的信仰，更是由於他會釋放神聖的治療之光，那蕩漾着溫暖的潔淨力量。

    年輕的弗蘭克這一熬就是十年，十年後，他終於進入神聖王國的高層並報告了此事，而高層給他的答覆卻是搪塞，教皇聲稱可以理解他多年前遭遇的不幸，並給予其半年的休假，可弗蘭克並不需要這些，他要的是徹查此事，多次的反映換來了越來越蠻橫的答覆，終於，教廷的人開始認為他瘋了，遂罷免了這顆明日之星，將他調往基層。

    受此打擊的弗蘭克仍沒放棄，他依然謹記貝莉莎臨終前的囑託，也能理解教會做出的反應，畢竟他除了傷痕外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他可以等，反正這條命是貝莉莎給的，他已經做好準備將餘下的時間投入查案上來。

    又過了幾年，弗蘭克得知一支探險小組在幽暗叢林神秘消失的案件，事發地點竟和半身人棲息地一致！這給了弗蘭克莫大的信心，他急匆匆的向主教報告，書信上還有詳細的戰術分析以及怪物的特性，但教會這次仍然不予理會！

    終於，弗蘭克知道高層人員根本不想管這件事，所以他開始在廣大的教民中間傳播幽暗叢林裏的種種可怕；一方面，他想阻止人們去那該死的地方，另一方面，他想製造恐慌，好讓上面重視起來。起初，有人去聽他的講述，但時間長了，就有人出現排斥反應。

    眾所周知，神聖王國是個好地方，那些血腥的故事讓很多人選擇迴避，他們害怕聽到幽暗叢林深處有一隻泥怪擇人而噬，甚至一小部分人採取激進措施——每次弗蘭克若出現，他們必然將其打跑，一些婦女也在咒罵着他，最後，這位好人變成了人見喊打的瘋子…世人皆醉而己獨醒的悲哀大概就是這樣子，於是弗蘭克開始大肆酗酒，從前的光輝形象一天天的萎靡下去，直到人們再也記不住他的名字。

    「謝謝你，年輕的牧師小姐，您的仁慈讓我這個老叫花子如沐春風，只是這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再次感謝您的慷慨。」老弗蘭克舉杯向艾露尼致意時才注意到手心上的傷口，他皺了皺眉，然後用一種特殊的治療之觸將手心覆蓋，艾露尼看着嬰兒嘴班的傷口慢慢癒合不由得瞪大眼睛。

    這是何等強度的治療術？這是多麼明亮溫暖的神跡？別人不知道，可艾露尼清楚，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揮手間包含着兩種不相同的信仰；原來弗蘭克在不放棄信奉生命女神的基礎上更領悟了創世神的聖光，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沒事沒事，我只是被沙子吹到了而已。」艾露尼起身到吧枱結賬。

    「還沒事！你都自動結賬了！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小混混惹你了，老娘弄死他！」安娜說的沒錯，平常阻止艾露尼喝酒時必須執行強制措施，否則這女人寧可醉死也不離開，今天是怎麼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二十分鐘後，三人已經回到了住處，烏朗托婭拿出地圖比量，結果他們半個月了連一半路程都沒達到；德克里小鎮據幽暗叢林還有三十多萬公里！天知道教會的懸賞單還能掛多久…就連安娜都知道教會將懸賞撤後，那麼勢必會造成幽暗叢林的四周的封鎖線鬆動，如此魔導師只需動動腦筋就能逃出生天！到時候再想抓住她就難了。

    「我們，要抓緊了。」安娜暗暗地下定決心，結果這個念頭連第一個晚上都沒過完，就被她扔到腦後，第二天清晨，艾露尼很早就起床梳洗，她準備去拜訪一個人。

    德克里小鎮只有一間教堂，陳舊卻高聳，長滿綠苔的大理石見證着它的滄桑，那座久經風霜的鐘大鐘已褪色，可它仍舊準時的在為市民們報時。

    清晨的教堂人員稀少，艾露尼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在室內的長條椅上，她發現了弗蘭克。這個男人看上去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蒼老而落魄，時光帶走了他的精力和身體——明明昨天喝的並不多，但仍沒有醒酒的跡象；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他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的。

    想到這，艾露尼皺了皺眉，她蹲在弗蘭克身前搖了搖他，結果沒有反應…艾露尼嘆了口氣，喚出了一道『精神衝擊』外加『清神術』，這下弗蘭克打了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啊！腰好痛！可能是受風了，哎？你是...」弗蘭克還沒完全醒過來，他呆呆的看着艾露尼，半晌才一拍腦袋：「哎呀！失敬失敬！我怎麼把大恩人忘了。」

    艾露尼看他終於認出了自己，也不多說，她將弗蘭克的髒手掰開，然後把一袋沉甸甸的錢塞了進去。

    「您這是...不行，我不能收，我是一名神職人員，不是路邊行乞的乞丐！」雖然昨日艾露尼宴請了弗蘭克，但他卻又自己的尊嚴，老修士嚴重含着慍怒將錢退了回來。

    「您誤會了，這些錢可不是白給你的，我和朋友們正好要去幽暗叢林做任務，聽了你的故事，我實在不想遇到那個『泥怪』...為了安全着想，這點錢實在是很划算的。」

    老弗蘭克半天都沒說上話來，他的嘴張了又張，多少年了，總算有個人沒拿他的話當耳旁風，創世神有靈，哪怕只是次小小的成功，但他這麼多年終於完成了貝莉莎的囑託。而在艾露尼眼裏，弗蘭克只是在破衣服里拿出一張發黃的地圖，那是一張非常正規的軍用地圖，各種路標位置、障礙、通道一應俱全，更特別在幽暗叢林部位有一個極其醒目的，用血畫的的叉。

    「跟你交易很愉快。」艾露尼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她拿着錢袋的手並沒有鬆開，弗蘭克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出，片刻，才聽見艾露尼幽幽的說話聲：「這酒真是好東西，尤其是這的燕麥苦酒，真是讓人印象深刻...但是前輩，聽我一句話，把酒戒了吧，用這些錢買一所房子，好好的度過餘生，方才不負貝莉莎對您的期待，退一萬步講，你的身體裏流着貝莉莎的血，所以你要肩負起她的意志，好好珍惜她給予你的那部分！」

    老弗蘭克呆了又呆，像這種問題他還真沒想過，從前他都是在不遺餘力的宣傳危險意識，至於生活水平那叫一個差！沒想到今天把事情辦完了，那個後輩竟然道破更深層次的道理。

    是啊，這條命是貝莉莎給的，所以他哪還有理由浪費生命呢？可手中的地圖根本不值那麼多錢，這讓身無分文的弗蘭克抓耳撓腮，這個人情總不能拿貝莉莎的聖十字抵消吧？

    「前輩…多出的那部分，您就送我一個祝福吧，人們都說品行高尚的牧師的祝福是會成真的。」艾露尼看出了對方的窘迫，也就順水推舟的提出了這個要求。

    在一般人看來，一個不要實質性回報的交易是一件很白痴的事，隨便一個人都會一笑了之，再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草草亂放一陣厥詞了事。可弗蘭克不是那種人，只見他整理好自己頭髮，然後撣乾淨衣服，對艾露尼做了一個正規且莊重的牧師禮後，身上竟再沒有一絲頹廢氣息，而是頂級靈能者才能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

    弗蘭克沐浴在生命女神的光耀下。他伸出手，對準艾露尼的額頭病將手指彎曲：「我，弗蘭克·吉阿·安科隆恩，今天作為一名牧師向世人散播瑪麗安女士的神恩，一級牧師艾露尼，神眷者，以女神的名義祝福你與好運相伴！哪怕前方只有迷霧河黑暗，你也不會感到害怕和迷茫，即使是危險和絕望，你也能用智慧來消解，最後，你幫助我完成了對貝莉莎的承諾，也拯救了自己的隊伍…謝謝你，願你青春永駐，一路順風！」三十幾年了，弗蘭克從未想過自己還能作為生命女神的代言人執行祝福儀式，巨大的壓力讓他大汗淋漓，猶如被水泡過一樣！但反過來，這種微妙的成就感也在讓他彷徨的靈魂找到了港灣。

    「謝謝你，孩子，我現在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了...」弗蘭克跪在瑪麗安女神的神龕前，臉上淨是因為激動而留下的淚水，在他背面，艾露尼輕輕地朝他鞠了一躬......

    這是一個普通而寧靜的早晨，在德克里小鎮的教堂中，兩位昔日酒客做了一次簡單的交換，但冥冥之中自有神算，他們相互拯救了對方，不過一個是生命，而另一個，則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