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堂威喊過,錢圩卻獨自緊蹙眉頭沉思,剛才打死了三個人,要說杖殺人,也不是第一次,錢圩十三年在郡縣,當過六年知縣, 杖殺,監斬,甚至當年開國不久清理匪賊督戰都有。
「可罪不該死就杖斃,還是第一次。」錢圩搖了搖頭,口中苦澀無比,只是看着下面, 目光又是堅定:「我為朝廷計,豈惜我個人清譽呢?」
就要伸手拍驚堂木,突聽堂下一聲大叫:「二位大人,我要舉報啊」
悽厲無比的叫聲,就像夜梟一樣刺耳,驟然出現,嚇得在場的人都一顫。
錢圩手裏的驚堂木都差點掉下來,臉上的肌肉都跟着一跳,這失態縱然是屬於全員的,依舊讓他胸中怒火熊熊而起。
「啪!」錢圩狠狠一拍驚堂木,大怒:「你鎮南伯府有着嫌疑,念在位列功臣,所以才給了體面,不叫伯爺和世子,叫你來問,現在還敢咆哮公堂, 簡直是放肆!」
誰料, 這話卻再次刺激了堂下的弘道。
弘道幾乎泣血喊着:「不!我才是鎮南伯世子!是有妖怪鎮壓我,代替了我!」
什麼?
錢圩和潭平都是變色,本來是審問舞弊的事, 說實際, 誰也不會認為舞弊和鎮南伯直接有關,鎮南伯根本沒有機會拿到考題,最多就是從犯,可是從犯根本不值好好的勛貴傳家,與國同休,去辦這種沒有多少好處又牽連甚大的事?
更不要說區區一個奴僕了,他憑什麼參與?
可現在,弘道這一嗓子叫出來,不僅錢圩等人震驚,仿佛連老天爺也跟着震驚一般,這一叫,但聽疾鳴的「轟」一聲,接着一團極亮的電光傳來,照得整個大堂雪亮,樑上籟籟落下灰塵,旋即又大堂一暗,只見傾盆大雨直瀉而下,這還罷了,令人心悸的是,隱隱有一個火球出現,竟直接朝着弘道撲去。
潭平跟一干人等都直接嚇得呆住了,他當順天府府尹這些年,自恃什麼都見識過了,可這場景,他還真是從沒見識過,今日算開了眼了。
衙役們亦是如此,他們何曾見過這些?全都呆住,想動都無法動,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壓着他們,讓他們身上背着重山一般。
唯有錢圩,看到這一幕,不但不懼,反而目光灰暗的獰笑一聲,「啪」將驚堂木重重一拍,怪目圓睜斷喝一聲:「這裏是朝廷公堂,我錢圩奉旨審問,誰家妖怪竟敢作崇?!」
這一聲並不大,可這一聲吆喝,竟仿佛是從極遠地方傳來的又一陣雷聲,直接壓過了大堂上的轟隆雷聲,讓雙耳都嗡嗡作響的眾人,一下子就耳朵清爽了!
嘭一聲,隱隱出現的火球,竟也化成了一團綠火,咻一下,就直接熄滅。
這場面,配合着錢圩方才威風凜凜的一喝,實在猶如話本里所描寫的傳奇一樣。
「……」眾人看向的目光都帶上了震驚,個個目瞪口呆。
「你是弘道,有什麼冤屈,快快說來,說,是不是有妖怪指使你們舞弊科舉?」
「不,不是。」弘道才說了這句,見着上面的官又臉色鐵青,透出幾分殺氣,顯是極不滿意,他其實是極聰明的人,立刻又話一轉:「但是此妖,冒充了小人,興起舞弊,禍亂京城是有的!」
「哦?你此言不虛?」
「小人個個是實……」本來鎮南伯世子,不應該稱小人,可終是十年奴僕習慣,一被威嚇,還是本能自稱小人。
「皇天庇佑……」錢圩重重的吐了口氣,再開口說話,竟似反露出了一絲微不可聽的喜意,轉身說着:「我繼續審,潭大人,麻煩你再去一趟,圍住鎮南伯府!」
潭平親眼目睹了一切,親耳聽到一切,已經明白錢圩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妖竟然代替了鎮南伯世子,這恐怕已不是短時間內發生的事,這樣的事既是被叫破,就必須要拿住那個假世子。
但是這不是關鍵,有着大妖作崇禍亂的事,許多不應該查,不應該深入的東西,都可以一併推給大妖。
不管是不是因大妖才發生了科舉舞弊的事,這些事都可以推出去,也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畢竟,剛剛那一幕,可是很多人看到了,並不是假!
這的確是皇天庇佑,把一個天大醜聞,化於無形。
朝着錢圩點了下頭,潭平二話沒有說,直接起身喝着:「來人!」
這時又一聲令人膽寒的炸雷,潭平卻再不猶豫,厲聲吩咐:「備馬,立刻叫起善捕營,隨我出行,快!」
此刻呼天嘯地的傾盆大雨已經落下,可雷厲風行下,只是片刻,一行七八十人就已經雲集。
潭平翻身上馬,直奔出去,後面近百騎也疾奔出去,數十騎穿街直撲,馬蹄震得連忙響,竟然有着千軍之勢。
京城除緊急軍情不許馳馬,就是京城連着親軍,人口已破70萬人,這在古代是極大的負擔,馳馬就會一口氣連撞死十七八人。
但幸虧現在大雨,只見着噼啪的雨幕中,街道一個人都沒有,唯有幾個巡街的人拿着瞧鑼,見情況不對,立刻遠遠避去,等人遠去遠了,才啐了一口:「這群狗日的……雨天馳馬,撞死活該。」
潭平卻聽不見這罵聲,縱馬過街,抵達鎮南伯府門口。
一眼看去,鎮南伯府大門緊閉,側門卻開着,隔着一望,裏面門房坐着二個門人,正在扯談吃着瓜子,潭平略覺心安。
剛才自己不坐牛車了,直接騎馬,也沒有帶步行衙差去,而率領七十餘騎奔了過來,為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個疑似假世子拿下!
「圍住,上去。」潭平翻身下馬,儘管穿着衰衣,也禁不住這大的風雨,裏面早就濕了,卻顧不得,只是厲喝。
角門處,有門人正坐在說話,雖隱隱聽見馬蹄,可雨大,也沒有特別注意,等着看到順天府府尹去而復返,還帶了七十餘名騎兵,都神情一變,忙站了起來。
「你家世子呢?」潭平厲聲問着。
「世子?」其中一個門客遲疑了一下,又一人嘴快,說着:「世子剛剛出去了,說是買東西。」
「來人,快追!」潭平一聽就臉色大變,直接命令:「速速去,封住城門!不准任何人進出城門!」
作順天府府尹,臨時下達這樣的命令自然也是管用,可這一番命令,可是將幾個鎮南伯府的門人給嚇到了。
這是發生了何事?
世子、世子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