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才出內院的門,蘇子籍的笑意就斂住,更陰沉沉着只是沉思,野道人跟上,一時不敢說話。
在蘇子籍昏迷過去,做了一個清晰的夢。
夢裏,不悔有孕,他是新封的代王,又有警示,一直都很好保護着妻子,在第一個預言夢裏出現暗殺並未出現,過了第一個預言夢裏日子,夢裏的自己就暗鬆了口氣。
雖仍小心,不讓不悔獨自外出,凡事都要由人保護,但也不再像之前提心弔膽,草木皆兵了。
接着,就夢見淮豐侯夫人,也就是方小侯爺母親發了帖過來,邀請葉不悔去參加遊園會,地點就在京城一處私家園子,風景甚美。
那時葉不悔已過三個月的孕期,蘇子籍見她在家裏呆的煩悶,方真也算是朋友,有着照應,就同意了讓她外出遊玩。
結果就在這次出遊時出了大事,明明沒出京城,葉不悔還跟隨着幾個丫鬟僕婦府衛,更有淮豐侯府的森嚴戒備,偏偏就離奇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夢裏,蘇子籍得知消息,急火攻心,立刻調查,結果只抓了幾個府內奸細,別的就什麼都調查不出。
偏偏就是這個什麼都調查不出,才更讓蘇子籍感到心驚。
這一驚,蘇子籍就從噩夢中醒來了。
醒來後的蘇子籍,一直都在想着這個問題,因有着第一個預言夢的存在,對這第二個夢,蘇子籍絲毫不敢怠慢,總覺得這又是警示。
「什麼都調查不出,其實就已說明問題了。」蘇子籍見王府恰有佩刀府衛經過行禮,他頜首答了禮,目光盯着一顆樹的新葉,一時沒有說話。
蘇子籍不說話,野道人自然也不敢說話,許久,蘇子籍才嘆了口氣:「讓我心驚又心涼呀!」
蘇子籍為什麼會覺得心驚?
別說是現實,就是在夢裏,他已猜到了葉不悔的去向。
他在夢裏已是代王,不是第一個預言夢裏的代國公,在京城根基雖不如齊王,可也有着一爭之力,這樣的自己,竟然只抓到了府內的幾個奸細,甚至這幾個奸細還都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嘍囉,有着這樣強大收尾的人,京城有幾個?
更不要說,淮豐侯夫人發貼邀請,出事了,自然有責任,一個王爺的震怒,別說是她,就是淮豐侯和方真,都難承當。
並且方真和自己認識很久,能使他沉默,事實上背叛的人,又能是誰?
唯有皇城裏那一個!
「還是為了大還丹的藥引?」
上次汲取的大還丹消息,雖藥方僅僅四味,但七竅玲瓏心的功效,自己是知道了這是主藥。
所謂的七竅玲瓏心,就是入道之人,靈竅大開,運轉靈機的中樞,並且僅僅一年內有效。
葉不悔是新入道之人,時間還沒有過,假如消息泄露,的確非常可能。
皇帝連有太子銜的嫡長子都可滅殺,並且乾脆利索斬草除根,滅了太子滿門,若急需大還丹藥引來續命,又知道京城中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怎麼可能不心動?
「莫說不悔只是名義上的孫媳婦,就是親孫女,為了自己能活,下手時也不會手軟。」
蘇子籍對皇帝會這樣下手狠辣毫不意外,他稍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將不悔入道的事情藏得嚴嚴實實,連葉不悔的丫鬟僕婦都毫無所察,就算是府內並不是鐵桶一片,也總有個告密的人吧?
是誰罅漏了這消息?
又是誰看破了不悔的入道?
不悔現在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眷就算有來拜訪,也沒有這眼力,是誰突然猜到了不悔的入道?
還是說,不悔遭殃的根源還是在自己身上?
蘇子籍邊走邊想,神色陰鬱。
野道人遠遠跟着,眼皮就是一跳。
這神情,看起來是遇到大事了!
在他印象里,自家主公可是很少露出這樣陰鬱,很多事在別人看着難,可落在主公手裏,幾乎都是隨手解決,並且手法行雲流水,讓人看着就覺得敬佩。
可在露出這樣神情,必是大疑難。
野道人就小心翼翼問:「主公,可有什麼煩心事?」
蘇子籍此時垂眸想着對策,覺得這事實在難解,被這話一問,心一亂,眸中不由閃過殺機。
「古人云,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是不是將府里這些吃裏扒外的人全都殺了?」
正要對野道人命令,讓他去暗中執行,野道人可是髒活幹了不少,別說殺幾個僕人丫鬟,就是殺個幾百上千,也不會有牴觸,正是執行的人選。
可話到口,蘇子籍看了一眼灰暗陰沉的天空,還是忍住了。
「戒急用忍。」
「這話都看膩了,並且還往往是反派的詞,其實真的有真知灼見。」
「人在情緒中,會覺得自己的想法和命令,非常合理,但過了一段時間,會發覺太偏激了,可惜往往無法後悔。」
「這話的意思,就是別在情緒里下決定。」
「府內用人,有些人是皇城司或別府安插的人,這非常正常,我也有着用這些人麻痹敵人的用意。」
「現在這些人還未必就是奸細,再說,就算是,現在我暴怒要全部殺掉,不僅僅這部署前功盡棄,而且,也未必頂用皇城司約談,誰頂得住?」
「殺了,沒幾天就立刻又有,無濟於事。」
蘇子籍繞着一個小亭轉了轉,腳步變得有點沉重。
在皇權統治下,除非是絕對死忠死士,否則,被皇城司問話,怕沒人能撐住。
誰不怕死,誰沒有家小?
不過,自己已經知道是哪些人背叛了,現在不動,反有了優勢。
真的把他們早早除了,無非是打草驚蛇,皇城司就會放棄?別人被皇城司約談而背叛,就是遲早的事。
只要找不出葉不悔暴露根源,下一次出事,又會很快。
對皇帝被動挨打可不行,也許自己得加快自己行動了。
想到這裏,蘇子籍就吩咐:「路先生,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最好不是府里的人,給我監視住幾人。」
「內院的賈嬤嬤,府衛里的林康、卓尚,管事裏的江義、侯才,這幾人一舉一動,都要盯住了,不能鬆懈,也不要被他們察覺。」
說完,稍作沉吟,又說:「還有,派人去監督齊王府,有什麼動向,報與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