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仁醫館
一股藥味,在進門時就聞到了,蘇子籍蹙眉,冷肅的表情讓過來的葉不悔都一時有些心裏發毛。
直到蘇子籍看到葉不悔的小臉,意識到自己一下沒控制住,釋放出了心裏的情緒,忙收斂了。
他緩和了一下眉眼,對葉不悔說:「麻煩你去叫點粥,或適合病人的羹湯,等他餓了,可以喝一些。」
葉不悔頜首,離開前說了聲:「有事叫我。」
蘇子籍進了屋,進來後,藥味就更濃了。
由於有錢,這是最上等的房舍,野道人正平躺着在榻上,頭枕着柔軟枕頭,身上蓋着被子,但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可不是睡在這種舒適榻上,更是躺在令人痛苦的石堆上。
臉更是被人打得看不清五官了,腫得豬頭一般,雖沒到鮮血淋漓的程度,可看着更可憐。
都說打人莫打臉,這手段實在是一種折辱了。
要不是熟悉野道人的氣息與身形,怕乍一看,都不認不出是誰。
好在看着雖嚴重,但在蘇子籍進來時,野道人還能微轉動脖子,朝門看來,蘇子籍略覺安慰。
只要人無大礙就好。
哪怕在路上就猜到,野道人應該只是受傷,可能沒有性命之憂,但不親眼看到,總是不安。
「主公……」見蘇子籍進來,野道人就要起身行禮,連忙被按住。
「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詢問,野道人更面帶羞愧,恨不得掩面,不讓主公看到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模樣,但怕耽誤了大事,勉強忍着羞憤,說清了自己的遭遇。
「你是說,與地痞意外衝突,因此打了你?」蘇子籍已得知野道人左手被打斷了,是否有着內傷還要看情況,就算只有外傷,也得養上一二個月,地痞衝突,何至於此?
而且這樣巧?
野道人不覺得是地痞衝突,雖衙役給的結論是這個,他卻微微搖頭:「怕不是地痞!」
蘇子籍皺眉:「你覺得不是?」
「不是……」慢慢重新找回了說話感覺,野道人眼眸閃過冷意,回憶着說:「我至少有點武功,尋常地痞制不住我,而且……對方人群里還有一個人,一直沒有動手,但很不簡單。」
「我會看相,能看出這人命數不是普通人,我覺得這是警告。」
蘇子籍點首,暗暗想:「分別時就隱隱有一種預感,沒想到真應驗了,還應驗在了路逢雲的身上。」
「路逢雲相面之術了得,他說不曾出手的人不簡單,就應該不簡單。」
野道人想到自己要調查的二人,神色一動,牽扯了傷口,疼的越像只豬了:「主公,是不是林國公子……」
調查的二人里,唯林國公子人在京城,不像還有一個人是在外為官,就算有着勢力,也多半在為官的郡縣,而不是京城。
蘇子籍沉吟:「親自下令不可能,他也參加了方小侯爺的賞花宴,當時我正和他在一起,並無異動。」
「但此人在京二十年,真有問題,怕勢力早就滲透到各處,可能是你的調查,被他的人發現了,激起了本能反應,給予警告,畢竟你受的傷不是很重。」
野道人也點首,理解這點。
「不過,才一查就有這反應,這林國公子的水很深啊。」
野道人雖不是好面子的人,被人突然打了,也只能怪自己暴露了痕跡,是自己技不如人,但心裏也恨上了這林國公子,眼眸中閃過寒芒,但很快,又捂着臉,露出了一絲隱忍的痛苦。
沒辦法,臉被打腫的同時,嘴裏也出了血,偶爾牙齒碰到傷口,就會針扎一樣的疼。
更不用說,左手被打斷了,只能臥床休養了。
「你也莫要上火,真是他的人所做,我到時給你出氣。」蘇子籍見他明明難受還要裝出沒事的模樣,偏偏腫了的臉怎麼裝也裝不出雲淡風輕,心中又氣又覺得好笑。
知道這野道人平時即便野慣了,不怎麼注意儀容,但簡渠成自己第二個幕僚,就似乎有了攀比之心,不想輸給對方了。
蘇子籍只能溫聲安撫着。
但這雖是安撫之語,可對林國公子,蘇子籍也沒打算放過,再說,殿試後隱隱的危機,還得從這人身上「打怪」索得了。
林玉清突然之間,被涼風一激,打了個寒顫,車夫迎上扶他上車:「老爺,風寒,又有點下春雨的樣子,您快入座。」
林玉清上車坐了,揭開車窗:「到萬桑坊東宅去!」
牛夫一聲吆喝,牛車動了,春雨天氣,街衙巷陌行人很少,只聽牛蹄踏在泥水中撲喳撲喳的聲音,細雨打着油布,林玉清看着外面,有些懊惱,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來。
「一入京城誤終身。」
林玉清眼神有點迷離,當年大鄭建立,諸國震怖,自己也作林國的王族,朝貢皇帝,實際上就是入質於京。
當個質子,既要體面,又要結交,多少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總算父王還有點良心,不久前因自己功勞,許了東遂君的君位,修成了正果,可以回去,只是望着京城,又有些不舍。
這裏,自己活了二十年,幾乎才是自己家鄉。
而且,二十年經營,官府、勛貴、店鋪、船運,甚至黑道,去年結帳時,單是贏利的銀子,數目就有三萬五千兩,這基業難道就交給別人?
還有既要回去了,上面還發了指令,要查查蘇子籍,本想故技重施,通過方小侯爺的介紹,用指點棋藝的名義,與蘇子籍的妻子結上了線,到時……
不想蘇子籍似乎很有些警惕。
也對,自己雖盡力洗的清白,但也有幾家女子的不好風聲傳出去,而且,自己也老了……
想起公主對自己的冷淡,林玉清不由心一縮,這幾年,再也不能十年前那樣順風順水了。
才想着,牛車一頓,停住了,濛濛細雨中,林玉清下車,打發了車夫,已見有人在門口迎接。
這宅子,是林玉清在京城的產業之一,不算經常居住的住宅,偶爾會留宿這裏,外人知道些內情,也只知道,有位美貌的清倌人,自贖身後跟了林國公子,就被安置在了這裏。
但進了這處宅子的林國公子,卻並沒有去見後院被金屋藏嬌的「嬌」,而直接去了書房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