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怎麼關了?難道已經過了酉時了嗎?」白清霜只覺得不但臉上被風雪吹得陣陣生疼,就是後背也一陣陣的竄出寒意來。
城門關了,那他們該怎麼回去?難道要在城外凍一個晚上嗎?那他們絕對會變成四個冰柱的。
「城門上還有守衛,我去叫門!」周明抖落一身的落雪,跳下馬車,落地時,已經能聽見腳下積起來的雪的沙沙聲了。
可見不過小半個時辰左右,這雪下得有多大了,說是暴雪絕對不為過,而且比孟觀月和欽天監預計的早來了一個晚上。
「霜兒,風兒,你們呆在裏面別出來,爹和周家兄弟一起去!」白志鴻叮囑了一下,也要下馬車。
「爹!給你!」白清風卻一把拉住他,解下披風遞給父親。
少年成長的很快,不但是個頭長高了,身子結實了,面色紅潤了,連智力也漸漸接近了正常人。
這讓白清霜再一次確定,白清風年幼時其實只是輕微的智力低下或是因為家人的疏忽而得了自閉症,並不是腦癱患兒,也不是傻子。
白志鴻感動而慈愛的摸了摸兒子的頭,並沒有推辭,畢竟外面天寒地凍的,他一介文弱書生,並不適合矯情。
緊隨着周明走到城門下,兩人齊聲仰頭高喊:「請守將大人開門啊!守將大人請開門啊!」
不知是不是風雪太大的緣故,任他們如何呼喚,高高的城門樓上,只看得見旌旗在風雪中無力的搖擺,和城樓裏面搖晃的火焰,卻根本看不到有人出來。
「爹,周大哥,依我看他們都躲在城樓里呢,聽不到我們的呼喊聲的!」在馬車上久等不得的白清霜也下了車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寒風夾着亂飛的雪花在四周妖冶的舞動着,幾欲迷了人眼,儘管馬車上也並不暖和,但是站在風雪中,卻忍不住顫動了身子。
「霜兒你怎麼下來了,快回車上去,外面冷!」白志鴻轉頭看着女兒,立即要她先回馬車,「咱們再試試看!不行的話,那就只有回書院去將就一晚上了!」
「爹,我們今晚回不了家的話,娘一個人在家裏會擔心的!還有周大娘和婉姐姐、小豆,沒有見到周大哥的話,他們也會擔心的。」白清霜搖頭道。
「最主要的是,這雪越下越大,想要回去梧桐書院恐怕也不成了!」周明看一眼身後的一片白茫茫,那好似天與地都連接在了一起的迷茫,怕是連東南西北都認不出了。
「所以,我們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回家!」
不能回家就只能等着凍死在這裏了!
她可不願意,她的鋪子才剛剛起色,還有更大的理想等着她實現呢!
白志鴻也回頭看了身後一眼,果然如周明所說,官道上的雪越積越厚,連他們方才駛來的馬車印記都快速的被大雪掩蓋了。
「必須得儘快想個辦法,讓城樓上的將士們發現咱們,不然……
」白志鴻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不然後面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喊是不行的了,若是他們能聽得到的話,方才就已經聽到了,只能另闢蹊徑了!」白清霜搓着雙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哈氣,並在原地走動,不讓自己的身體涼下來。
三人凝神想辦法。
此時,還有兩處的人坐立難安。
一處便是護國公府的紫霄院中,孟觀月看着窗外那越下越大的雪,秀眉緊緊的皺起。
明明是明天早上才會下的大雪,為何整整提前了六個時辰,這難道真的是因為跟她的重生有關係嗎?
不知道她的重生還會影響到一些什麼,但好在雖有偏差,但畢竟這場大雪還是下了,不然,倒真是沒法交代了。
她幫了他一個忙,想必他會念着她的好的吧!
嘴角微微上揚,孟觀月的笑意意味不明。
紅雁早就適應了主子的轉變,並沒有多少的在意,只謹守本分的幫她添了一件大氅道:「大小姐,外面下雪風大,您別貪看雪景感了風寒了!」
孟觀月收回視線,道:「把窗關上吧!」
她可再也不是前世的那個只喜歡賞花賞景,舞文弄墨,吟詩作對的大小姐了,重生看透了一切的她有着不同凡響的目標。
再有便是宮中,許瑞祥看着漫天飛舞的大雪,連用晚膳都不得安心,吃了一半,便下令道:「去傳六皇子和欽天監監副進宮!」
「是!」皇上有旨,便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忍着疼來見駕啊,又何況只是下雪呢?
專門負責傳旨的小太監在周海的示意下立即迎着風雪出宮宣旨去了。
——
停駐在城門前的馬車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再等下去,有着要壓翻的危險了。
白清霜,白志鴻和周明的頭頂,肩頭也不斷的有雪花覆蓋上來,抖落一層又一層。
「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試試往城樓上扔雪團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能利用的似乎也只有雪了。
白志鴻和周明聞言,相視苦笑了一下道:「爹的臂力不好,恐扔不上城樓啊!」
百無一用是書生,在需要體力和武力的時候,還真是深刻的體現了出來。
周明摸了摸腦袋,也慚愧的道:「我雖然作慣了粗活,但是這城樓太高,我也沒把握,要不先試試吧!」
周明信心不是很足的在地上團起一個雪團,然後用力往城樓上扔去,遺憾的是,他力氣雖有,但這城樓委實太高,雪團在不及城樓一半的地方就掉落了下來。
一連試了好幾次,都半途夭折了。
「這可怎麼辦呢?」白清霜咬着下唇,懊惱的看着需要仰着頭才能看到頂的城樓,暗暗腹誹:沒事建這麼高做什麼?最可惡的是,明明皇上下旨是戍時前才關閉城門的,他們偏偏見雪下大了就提前關閉城門了,真是可惡至極啊!
「爹!霜!我冷!」這時候,在車子裏凍得不行的白清風搖搖晃晃的下了車,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嘴唇在白雪的映照下蒼白的厲害!
「哥!」白清霜一驚,趕緊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白清風,這才發現他的額頭滾燙的厲害,「爹,哥哥發高燒了!」
「風兒!」白志鴻大吃一驚,暗暗責怪自己穿了兒子的披風,卻將孩子忘記在車廂中了。
就算方才車廂中的溫度要比外面相對來說稍微暖和一些,但是,這會兒車頂上積滿了白雪,他又一個人在車廂中,沒有擠擠攘攘的熱度,可不是要受凍受寒了嗎?
他慌忙把白清風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兒子忽冷忽熱的身軀,更加憂心忡忡的道:「現在可怎麼辦?風兒燒的厲害,若是不趕緊進城看大夫的話,他……」
白志鴻話音剛落,忽然在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嘭」的大響,承受不住積雪積壓的馬車頂棚居然就這樣散了架,掉落在地了。
馬兒被驚得哧啦啦一陣狂嘶,也因為猝不及防而被坍塌的馬車車廂給帶倒在地,側躺的它四足胡亂掙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被困住了,翻不了身。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他們嗎?
縱然平時冷靜自持,自認為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後世積累的經驗準備在這一世呼風喚雨,但白清霜畢竟也不過是個小女子,此時,因為這一系列的變故,也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恐慌不已了。
身子不知是因為在雪地中站久了冷的厲害,還是內心深處一波波湧現出來的恐懼,讓她顫抖得厲害,眼前更是一片白茫茫的幾乎看不清任何的東西,還剩下的一絲意識正告訴她,她的身子正漸漸的往下滑去……
「霜兒!」
「霜妹妹!」
兩個大人此時目眥欲裂的狂喊了一聲,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嘶喊着捶胸頓足。
「樓下何人?」忽然,自高高的城樓上,有人探出半個腦袋看向了城外,在一片雪色中看到了四個影子。
「還不快開城門!」那城門守衛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沉溫潤的斥責,「城門關閉時辰還未到,是誰讓你們關閉城門的?若是城外百姓有任何的好歹,你們自己提頭來見!」
「是!是!」幾名原本想要偷懶早早的關了城門的守衛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正巧聽到城外一聲轟響,他們察覺到有異樣而出來查看時,六皇子巡視而來,見到城外有人的話,他們的小命……
激靈靈的再打了個寒顫,他們不敢往下想,立即衝下城樓去開大門。
許景玠站在高高的城樓看着下面顯得異常小的四人,還有那倒塌在地的馬車和狂嘶的馬鳴聲,眉頭緊緊的皺起,火光照耀下的眸色忽明忽暗,晦暗不明。
腳下微動了一下,正要下城樓,伊珏已來到他身邊恭敬的稟告道:「主子,皇上傳您進宮!」
身子一頓,許景玠收回視線,仰頭看了一眼鵝毛大雪肆意飛舞的天空,隱在廣袖中的手蜷了蜷,邁開了步子。
跟在他身後的伊珏朝着下面也看了一眼,清冷的面色毫不波動的緊隨其後。
城門內的一輛豪華馬車上,許景玹目光微凝的看着許景玠的馬車離去,這才從溫暖的車上下來,看一眼已經從打開的城門中蹣跚着走了進來的幾人,然後對一臉愕然的侍書道:「送他們去醫館!」
「欸?那主子……」
一個冷颼颼的視線射了過來,侍書立即掩嘴,駕着馬車前去接人……